第8頁 文 / 沈韋
西門元寶聽他說了一長串,早忘了害怕。每個字她都聽得懂,但一從他的嘴巴說出來,她就完全不曉得他在說什麼,只覺得頭昏眼花,靈燦燦的大眼緊盯著他好看的嘴巴瞧。先前她就發現了,他的嘴巴真是他奶奶的好看啊!
趁著今兒個太陽大,可以把他看得更加詳細清楚。她發現白天的胡土長得比黑夜的胡土要好看,他的好看和哥哥們是截然不同的,令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使她不自覺地認定男人就該長得像他一樣。
「姑娘?」她怎麼老盯著他看?她的眼神令他感覺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胡土,你是中原人嗎?」西門元寶傻愣愣地問了他這一句。如果他是中原人,為何她會聽不懂他說的話?
胡土?眼前的姑娘怎會叫他胡土?東方翼先是無法意會她在叫誰,緊接著恍然大悟,他知道她是誰了!怎麼會忘了她那雙靈燦燦的雙眼,怎麼會忘了她說話的嗓音呢?她就是那天搶了他後,又將他一拳打昏在地的西門元寶!
冤家路窄!居然又在同一個地方碰上她,真不知該說是幸運抑或是倒楣。東方翼打算開口問她有關愛馬的遭遇,隨即想到西門元寶並不曉得他早已發現她的身份,而在自己的身份不願暴露的前提之下,唯有佯裝他們倆是頭一回碰面了。更何況,他沒忘記她打人有多痛,最好是和她保持一點距離,免得又被她打個正著。
「在下的確是中原人,不過姑娘怎麼會知道在下的名字呢?」他倒要看看西門元寶會怎麼回答?她敢理直氣壯地承認她正是那晚打劫他的人嗎?
「呃……那個……我……昨晚……就是昨晚我在睡覺時,觀世音菩薩來跟我托夢,說我今天會遇見一個叫胡土的男人啊!」沒錯,就是這樣!西門元寶在支吾之餘,總算想出了個好理由來。
呼!她實在是太佩服自己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顆靈活的腦袋,哥哥們與寶娣真該與她多學學。
「觀世音菩薩為何要跟妳托夢?」鬼扯連篇!他若信她,就是十足的笨蛋!
「因為……因為……」完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編出好的理由來,只好煩躁地再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因為?」東方翼挑了挑眉,看著她躊躇不安的模樣,使他的心情好多了,他的雙手也就不急著往她脖子上掐去,以洩行搶與一拳之仇。
「關於原因,你該去問觀世音菩薩才對,問我做啥?」西門元寶說得煞有其事,篤定她的謊言不會被拆穿,畢竟那晚她偽裝成男人是那樣成功,絕對不會有人看穿她其實是女人的。
東方翼忍住想笑的衝動,原來她並不如他想像中的愚笨,其實她傻呼呼的模樣還挺逗的。
「姑娘,妳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東方翼謹慎地看了看四周,他可不想待會兒被一群西門家的人給包圍起來,但看了好半晌都不見有其他人埋伏,想來她今日真是獨自出門的。
「我就……無聊,所以出來晃晃。」總不好跟他說,她是出來看他死了沒吧?
「這條道上不甚平靜,姑娘一個人在外頭,恐怕不太妥當。」東方翼不點破她的身份,一副好心人的模樣,要她注意自身安全。
「是嗎?」西門元寶佯裝驚訝。這條路平不平靜,她自然一清二楚,但沒有自家人打劫自家人的道理是不?有她西門元寶在此,還有誰敢打劫行搶?
「是的,姑娘千萬別以為在下是在嚇唬姑娘,不久前在下便是在此處遭人行搶,對方不單搶劫財物,甚至還將在下打昏,劫走在下的衣袍與馬匹,行徑實在是無恥之至!」東方翼享受小小的報復快感,他被她害得差點曝屍荒野,區區一句「無恥之至」算是便宜她了。
聽他說了一長串,西門元寶明白他在說被她打劫的事,尤其是最後那句「無恥之至」,使她揪緊眉峰,得拚命克制住才沒又出拳打昏他。
這小子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她對他已經夠寬厚的了,又沒把他全身剝得乾乾淨淨,吊在城門口示人,他有啥好抱怨的?不過是搶了他一些銀兩、外袍和馬兒罷了,他也可以斤斤計較,老擱在心裡,實在是太娘兒們了!
「依我說呢,對方對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假如想要你的命,光是一拳就可以把你打死,你哪還能站在這裡屁話連篇?」西門元寶心底老大不爽,以輕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過他一遍。不是她臭屁,她真的有辦法用一拳就將他送上西天,畢竟她在五歲時就可以眼也不眨地打死一頭大黃牛,難不成他以為他的身子骨比大黃牛要來得健壯?
嘖!簡直是笑死人!
屁話連篇?!東方翼驚訝地看著她,沒想到她連以女子的裝扮示人時,說出來的話都同樣的令人不敢苟同。
「你別以為我在撒謊騙你,關於力氣大這件事,我從不說謊騙人的!」見他一臉訝異,西門元寶誤以為他不信她的話。力氣大是最值得她驕傲的一件事,他可以說她厚臉皮、大嘴巴、大飯桶,就是不能說她力氣小。
「見姑娘如此義憤填膺,我真要以為那晚打劫我的人就是姑娘本人了呢!」東方翼嗤笑她反應過度,如此明顯的反應,就算是傻子也會發覺端倪。
「哈!你別說笑了,怎麼會是我呢?」西門元寶大聲乾笑,心虛地別過臉不敢看他。
他奶奶的!不會被胡土發現了吧?不!不會的!胡土一看就知是呆子一個,如寶娣所說,成天文謅謅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除了呱啦呱啦說得人昏頭轉向外,他還會什麼?
「姑娘說得是,姑娘長得如花似玉,怎麼可能是攔路打劫的大盜呢!」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西門元寶強忍住回嘴的衝動,假如他是她的哥哥,她早就出手或動口了,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當個傻子聽他說。
他以為他是誰啊?打小她便認定將來長大後要成為西門家最厲害的盜匪,結果她偉大的志業到了他口中,竟變得見不得人。哼,臭酸儒就是臭酸儒!如果不是有他們這些盜匪搶奪,他又怎麼會懂得啥叫人心險惡咧?
西門元寶危險地半瞇著雙眸,心中盤算著讓他再次見識啥叫人心險惡?這一回她絕對要搶光他身上所有的銀兩,將他的衣袍扒光光,再將他吊在城門口示眾,看他往後還敢不敢開口閉口就痛罵盜匪!至於他的馬,這一回她要躲到沒人的地方把牠宰了烤來吃,把馬當成是他,一個人吃得乾乾淨淨,再拿剩下的骨頭來剔牙,看往後還有誰敢惹她!
她倏地朝他猙獰一笑,看得東方翼頭皮發麻,他不動聲色地引導著馬兒往右後方退。她看起來不懷好意,若他沒猜錯,她很可能想故技重施,再搶他一回。
「我說胡土啊!人有時候就是會特別不走運,當霉神老跟著你時,你能怎麼辦?」西門元寶狀似惋惜地攤開雙掌。
本來她今天是不打算再行搶的,可誰讓胡土哪兒不去,偏要到她跟前閒晃?閒晃就算了,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大串讓她聽不懂的話;聽不懂就算了,他居然嫌棄她是強盜土匪?!
他這麼囂張,她若再不搶,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太對不起西門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了?
因此,她要狠狠地搶,再次搶得他哭爹喊娘,看他下回若遇上她,還敢不敢屁話一堆!
「所以?」她這是在暗示他,又將霉運上門了?
「所以,你只能順從命運的安排,繼續當個倒楣鬼嘍!」西門元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心底卻正打著鬼主意。
對她早有防備的東方翼可不會被她絕美的容貌與燦爛的笑容欺騙,這丫頭笑得愈無辜就表示愈有問題!正當他準備擺脫她時,忽地雙耳靈敏地聽見有大批人馬正朝這邊而來。是西門家的其他人嗎?他們早就安排好了?
本來西門元寶已摩拳擦掌,準備動手,突然見他心不在焉,彷彿有事正困擾著他,她竟不由自主地收手,沒重施故技將他一拳打昏在地。
「妳帶了多少人馬?」東方翼皺著眉問。
「什麼人馬?就我一個人,我誰也沒帶啊!」西門元寶摸不著頭緒地澄清。
既然不是西門家的人馬,那麼來的人究竟是誰?偶然路過的商隊?東方翼看向滾滾沙塵的一端,想看清來者何人,當銳利如鷹隼般的雙眸透過翻滾的黃沙看見對方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時,無須對方報上名號,他已可猜出對方為何來到此處了。
「該死!上馬!」東方翼低咒了聲,伸長右臂將還愣在原處的西門元寶拉上馬。
「什麼?」西門元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被他給拉上馬坐在他身前,在她尚不及反應時,他已策馬狂奔。
東方翼來不及跟西門元寶解釋原因,他是可以獨自一人逃跑,但他無法讓她陷入危險當中而不施以援手,儘管她曾對他不義,他可不能對她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