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季可薔
這是她們姊妹間的秘密遊戲,因為小時候家境困苦,經常受到鄰居同學欺負,不開心時,她們就會這樣逗彼此發笑。
「咳、咳!」向晚虹笑得捧肚子。「好久沒看姊妳扮鬼臉了,沒想到……功力不減。」
「嚇到妳了吧?」
「佩服佩服!我還以為妳嫁給姊夫後,就變成一個無趣的人妻,每天只會裝作溫柔婉約地說:『是,老公』、『謝謝老公』之類的蠢話呢!」
「我本來就很溫柔婉約啊,幹麼要裝?」向初靜假裝不悅地瞪眼。
「是,姊,妳是很溫柔,不過妳也很能搞笑啊!」向晚虹若有深意地一頓。「可妳從來沒在姊夫面前搞笑,對吧?」
向初靜一愣,唇畔的笑意緩緩褪去。在他面前,她的確不曾搞笑,或許是因為他是那麼風度翩翩的一個男人,而婆婆也絕不會允許她失去一個貴婦該有的形象。
「妳是不是連不開心的時候,都不會直接說出來?」向晚虹蹙眉,端起一本正經的神情。「如果妳覺得姊夫冷落妳,就直接跟他抗議嘛!」
她怎麼能?那簡直像個任性的孩子!
向初靜斂落羽睫,把玩著茶杯。「他是個王子,晚虹,既然我要嫁給王子,就應該把自己變成一個公主。」
「因為王子只有跟公主在一起,才會真正幸福嗎?」向晚虹歎息,雙手托著下頷,星亮的眸直視姊姊。「小時候讀美人魚的童話故事,妳就說美人魚傻,王子本來就會喜歡公主。」
「妳卻說美人魚一點都不傻,她是為了真愛勇敢犧牲自己。」向初靜對妹妹微笑,心房,蕩過一波溫柔。
她這個妹妹,表面上很調皮,很男孩子氣,外人都說她太過直率,只有她懂得她的纖細。
「所以妳的真愛呢?」一念及此,向初靜突如其來地問。
「什麼我的真愛?」向晚虹霎時暖了臉。
「魏元朗啊!妳不是三天兩頭去打擾人家,結果呢?究竟有沒有撞擊出什麼火花?」
「那個大叔?!」向晚虹嗤笑。「那個人的生活簡直無趣到爆,我可是去解救他的,不然我看他一隻腳都快踏進棺材了!」
「哪有那麼誇張?」妹妹的形容實在令向初靜想笑。「人家好歹也是科技公司的大老闆,而且才三十多歲,哪有到大叔的年紀啊?」
「他活得像大叔。」向晚虹淘氣地評論。
「妳這女生真壞,把人家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的,還這樣嘲笑人家。」向初靜咳兩聲,盡量扮出嚴肅的表情,教訓妹妹。
「就說了我是去解救他的。」向晚虹可不承認自己是頑皮鬼,眉眼彎彎,粉唇一飛。「妳知道嗎?前陣子我教他溜直排輪,他多沒天分啊!摔了又摔,我好怕他跌破頭,成了個呆子。」
這話真惡毒!向初靜淺淺彎唇,但她能聽出妹妹語氣裡潛藏的憐惜之意,她很心疼那個男人吧?
「……後來有一天,我經過公園時,竟然發現他在教他前女友溜直排輪──拜託!連他自己都是剛學會的好嗎?居然還有臉去教別人,是不是大老闆都特別厚臉皮啊?」向晚虹笑著搖頭。
向初靜卻笑不出來,她怔望著妹妹,試圖分辨她神情每一分微妙的變化。
她喜歡的男人,將她費心教給他的樂趣拿去與前女友分享,她一點都不介意嗎?看到那一幕時,她的心,一點都不痛嗎?
「我沒關係喔,姊。」向晚虹彷彿明白姊姊的擔憂,淡然一笑。「只要他快樂就好,人最重要的,就是過得開心,不是嗎?」
向初靜聞言,喉間微微泛酸。「但我希望妳也開心。」她溫柔地撫摸妹妹髮際。
「我很開心,姊,真的。」向晚虹歪落螓首,靠在最疼她的姊姊肩上。「姊姊好香喔!」
向初靜微笑摟住妹妹,任由她清俏的臉蛋在自己肩畔來回搓揉。
「姊夫好幸福,每天都可以聞這麼香的姊姊。」說著,向晚虹忽地詭異一笑,揚起星星大眼。「姊,你們在床上應該也很『性』福吧?」
「妳說什麼?」向初靜巴妹妹的頭。
「哇嗚∼∼」向晚虹捧住自己的頭,可憐兮兮地裝痛,一面卻又欠揍地聲明。「如果不太『性』福的話,記得要Call我喔,我來好好提點姊夫一下……」
向初靜二話不說,又巴妹妹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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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什麼?
幸福就是丈夫出差的時候,一面整燙剛洗好的他的襯衫,一面想著他獨自在異鄉,早上匆匆起床,睡眼惺忪地肯定連領帶都打不好吧?
幸福就是,嗅著襯衫上他的味道,想著他吃早餐時,沾上唇緣的牛奶鬍子。
幸福就是,當妳正想著他的時候,他恰巧打電話來──
「你在那邊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飯?」向初靜握著話筒,甜甜地對不在眼前的男人微笑。
「我不是小孩了,會照顧自己,妳別擔心。」楊品熙在海洋的另一岸朗笑。「倒是妳,不要光顧著畫畫,餓著了。」
「我也不是小孩了啊。」她輕聲抗議。
是啊,他們早都是大人了,但就是在把對方當成孩子的時候,才更能感受到夫妻間的濃情密意。
「對了,你那邊現在不是半夜嗎?怎麼還不睡?」她問。
「我忽然有靈感,起來畫圖。」
「三更半夜畫設計圖,你還真是個工作狂耶。」她嬌嗔。
他只是笑。
她卻更品味到一股綿密的甜。他在忙著畫圖的時候,依然記得打電話回來報平安,代表他仍牽掛著她。
這樣就夠了,不管他多熱愛工作,只要仍記得思念她,就夠了。
向初靜來到落地窗邊,感動地仰望一片晴朗的藍空。「對了,昨天收到你的限時掛號信喔!上面還標了最急件。」
「是文件嗎?」楊品熙問。「怪了,為什麼不寄到公司去?」
「不知道耶,看起來像是私人信件。」她聳聳肩。「可能不想讓你的秘書看到吧?不曉得是不是什麼重要的通知,還是帳單之類的。」
「那妳幫我拆開來看吧!」他溫聲交代。「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妳幫我辦一下,要不等我回來再說。」
「OK,沒問題。」她一口答應。
兩人又閒聊了會兒,她聽他的嗓音逐漸變得沙啞,體貼地要他早點上床睡覺,掛電話後,她繼續欣賞蔚藍的天色,好片刻,忽然哼起歌來。
她曾以為即將寂滅的婚姻,又蘇活了,她能感覺到幸福,很淡很輕的幸福,卻很真實。
原來只要換個眼光,人間處處是奇跡呢!
想著,她唱著歌,翩翩旋了個圈,輕盈地舞到茶几前,拾起昨日收到的掛號信。A4大小的文件封,只寫上收件人的姓名住址,寄件人卻無落款。
究竟是誰寄來的呢?
她好奇地拿拆信刀劃過封口,裡頭是幾張照片,她訝然挑眉,取出來一瞧,驀地倒抽涼氣,面色大變。
幾張相片,主角都是她……和某個男人,地點是那晚她喝醉了的夜店包廂。
她躺在沙發上,香肩半裸,酥胸微露,男人的臉或埋在她頸側,或在胸前,與她曖昧相擁,姿態親暱。
這是怎麼回事?
她木然呆立,驚駭著,顫抖著,相片一張接一張,無聲地飄落在地,正如她一顆心,從幸福的雲端,墜入最深沈的暗淵──
第四章
自從收到不明人士寄來的相片後,向初靜便陷入恐慌。
她思緒紛亂,一整天呆坐在窗台邊,努力回憶那晚的一切──她被某人侵犯了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如果真受到凌辱,事後總會有些感覺吧?但她完全沒有。
她只記得自己那晚很沮喪,情緒卻很High,和芬芳一群朋友鬧,划拳、拚酒,玩得不亦樂乎,然後芬芳說要提早離開,她繼續留下來玩,不知不覺間睡去了,醒來時包廂已經空無人影。
她躺在沙發上,暈得爬不起來,只得Call妹妹來接……
這便是她記得的經過。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趁她昏睡時,拍下了那樣的照片,但,是誰?為何要這麼做?
照片是寄給品熙的,不是她,如果為了勒索,直接寄給她不是更好?所以,恐怕不是為了勒索,而是藉此暗示或威脅她丈夫。
對方想暗示什麼?莫非想逼品熙跟她離婚?
一念及此,向初靜驀地跳起身,狂亂地在室內團團轉,她不知不覺咬起手指,彷彿又回到孩提時代,父母雙亡,她和妹妹被阿姨一家收留時,恐慌著不知該如何面對未來。
當時,她為了安撫妹妹,在人前總是開朗地笑著,可在最深的暗夜,她會孤身坐在牆角,悄悄哭泣。
她很害怕,這恐懼卻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尤其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怎麼辦?
這件事絕不能讓品熙知道,不能讓他看到相片,她得藏起來……不,最好燒了,燒得乾乾淨淨,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