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莫顏
這下子可把眾人給嚇傻了!龍嘯天緩緩轉過身來,厲狠的目光鎖住他們,三人的表情也由原先的信心滿滿,變成了極度驚恐。
那一雙凌厲的黑眸,轉成了一抹血紅。
眾人抽氣連連,有人失聲道:「是……是焰雲功,他是龍門堡堡主龍嘯天。」
龍門堡的焰雲功,享譽武林,據說施展此門武功時,眸子會轉變成赤紅色。
其他人一聽到來的竟是龍嘯天本人,全都變了臉色,沒人敢再上前,否則下場就跟那三把斷掉的刀一樣。
龍嘯天放開已經吐白沫的男子,雙目燃著怒紅,當他往前踏步,沒人敢阻攔,還自動讓出一條路。
龍嘯天不再理會這些小嘍囉,當他自義妹那兒得知藥兒被抓走時,他立刻火速追來,一路查尋足跡,追到這裡。
一想到她生死未卜,他便心如刀割,倘若有人敢動她一根寒毛,他以自己的生命發誓,非把對方千刀萬剮不可!
空氣中傳來一股濃郁熟悉的藥草味,令那雙目霎時精芒迸射,鎖定了固定的方向,急奔而去。
當房門被踢開時,眼前的畫面令龍嘯天霎時怒火沖天──白祈文此刻正一絲不掛地躺在床榻上。
「你──」龍嘯天憤怒咆哮,同時勒住他的脖子,將他高高舉起。
「別別別別別──別殺我──」被掐成雞脖子的白祈文急忙鬼叫著。
「你奸了她!」
「我沒有!」
「你這個禽獸!」
「我不是!」
「今日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我就不叫龍嘯天!」
「我沒碰她!我沒碰她!我沒碰她!我發誓我真的沒碰她啊!」白祈文殺雞慘叫地回答。
「你全身一絲不掛,還敢狡辯!」
「我四肢被綁著怎麼去奸人啊?」
龍嘯天頓住,這時候才發現,對方的雙手雙腳都被麻繩給牢牢捆住,他疑惑了會兒,繼而再度咆哮:「你竟敢用繩子折磨她?」
「被綁的是我啊──啊──啊──」他幾乎用盡了力氣大吼,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被龍嘯天如雷的嘶吼給蓋過。
龍嘯天半信半疑,鐵青的臉色殺氣騰騰。
「你真的沒碰她?」
「我若碰過她,就叫我白祈文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那你為何脫光光?」
「我也不想啊!誰願意像只待宰的豬被綁在床上,等著被折磨啊?」他只能靠被捆在身前的雙手,剛好勉強遮住自己的重點部位。
龍嘯天仔細一看,這屋裡除了他,沒有藥兒的影子,的確怪異。
他正想進一步問藥兒的下落時,門外突然傳來低呼聲。
「你幹什麼?快放開他!」施藥兒忙跑上前,抓住龍嘯天掐住白祈文的那隻手臂,慌忙阻止他。
龍嘯天緊盯著她,心喜於她沒事,卻又同時不解她為何如此緊張,而且還反常的阻止他。
「我來救妳的。」
「救什麼?我又沒事。」
「清妹說妳被人抓走。」
「不,我是自願來做客的。」
他一臉詫異,很意外聽到這回答。
「可是他沒穿衣服……」
「當然,我叫他脫的。」
這句話更有如晴天霹靂,狠狠打在他心口上!龍嘯天無法置信地瞪著她,再瞪回白祈文。
「看吧,我沒騙你吧!」白祈文道。
龍嘯天臉色蒼白,胸口像被狠狠地掏空了,他感到天旋地轉,料不到會是這種局面。
她自願來做客?
她不准他傷害對方?
她叫對方脫衣服?
她的表情、她的態度,都擺明了她一心護著對方。
他有焰雲功護身,刀槍不入,但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卻能輕易砍殺他,在他心口刺下深深的血口。
「妳……就這麼在乎他?」他乾澀的喉頭,好不容易吐出這句話。如果她說是,他一定會失去理智的想把白祈文殺掉!
施藥兒著急得跺腳。「當然呀,他如果死了,我就沒人試藥了。」
呆住!
兩個瞠目結舌的男人,怔怔地瞪著她,她的答案,竟然是……
白祈文毫不猶豫地轉頭對龍嘯天正色道:「你還是一刀讓我死了痛快。」
龍嘯天涼了半截的心回復了溫度,彷彿剛從地獄又回到了地面上,依然滿腹疑惑。
「妳要我不殺他,只是因為要拿他試藥?」
「當然。」
濃烈的肅殺之氣,減去了大半。
「妳叫他脫衣服,也是為了試藥?」
「這樣才方便觀察變化呀!」
殺氣又消去了不少。
「所以妳並不喜歡他?」
施藥兒黛眉深鎖,彷彿他說的是鬼話。「我怎麼可能喜歡他?這人上回裝病,這次又挾持我,心術不正又好色,拿他試藥草,比較不會良心不安嘛!」
說到底,其實她很有良心的,千挑百選,好不容易才挑到一個豺狼虎豹,說什麼她都不會放過。
龍嘯天的殺氣完全消失,鐵青的面孔也化為柔和的線條,原本下垂的兩邊嘴角,也悄悄的往上揚。
「你到底要不要放下他,我警告你,要是壞了我的好事,我可不理你。」
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男女授受不親,我幫妳。」
第七章
龍嘯天早發現,施藥兒是特別的。
她獨立,安靜,有思想,不會依賴男人,即使外表看似纖弱無骨,但事實證明,她並不弱。
光是從她對付白祈文一事,就足以證明,她是個冷靜聰慧的女子。
當他認為她正受到壞人的欺凌,需要自己趕來英雄救美時,實際上,需要被拯救的卻是壞人。
佳人此刻正坐在案前寫東西,他則守在一旁,安靜的陪著她。
龍嘯天從來沒感到這麼幸福過,因為佳人離自己如此的近,她就在身邊,近到他可以盡情地聞著她身上獨特的清香。
他注視著佳人專注而迷人的神情,從她的側臉,一直欣賞到她拿筆的玉手。不知道佳人在本子上寫什麼東西,他瞄了一眼,瞧見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藥草名。
「妳在寫什麼?」
「施氏藥草經。」
「……施氏?……妳在寫書?」
「嗯。」
「……」
他在一旁靜靜觀察,這時候的她,清冷的容顏多了分神采奕奕,淡漠的美眸也變得炯炯有神,這一面的她,是他從未見過的,令他無法移開眼,頭一回,他瞧見她的美,是有熱度的。
「妳很喜歡做藥草試驗?」
「嗯。」她淡淡應了聲,神情始終專注。
他看著案上陳列的藥草,有的像是草根,有的像是一塊醃肉,有的則是幾粒藥丸,各式各樣的,排滿了整桌。
「這些都是妳採買的藥材?」
「不是。」
濃眉微揚。「不是?」
「義診時換來的。」
他一臉意外。「這些全是?」
「嗯,這些藥材和祖傳秘方,若不先試用,就不能確認是否有功效。」
他恍然大悟,這才想到,先前的確聽說過,她為人看診,只收取少許分文,或是用家裡的祖傳秘方來代替銀兩也行,參藥堂的掌櫃,也奉上珍貴藥材才請到她。
就連這次離開王宅,她也僅帶走人參,對於那萬兩黃金的謝禮,她分文未取。
她不愛黃金。
她不稀罕華服美屋。
她醫術神奇,熟知各種奇奇怪怪的藥草。
她沒武功,卻可以施迷藥於無形。
她熱中研究,愛拿活人當實驗。
她在寫書,寫一本自創的施氏藥草經。
他癡迷地盯著她,幽深的黑眸裡,燃著永不熄的闇火。
多特別的女子!從她身上,似乎永遠有發掘不完的驚奇。
此時此刻,龍嘯天心裡有了數。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看看這些長相怪異的藥材,有些黑得像石炭,難怪她要找人試藥。
目光轉而往床榻上的人瞄去,只見奄奄一息的白祈文,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幾個時辰前,他還氣憤得要殺了對方,不過現在,他還真有點同情白祈文。
當寫完最後一個字後,施藥兒將施氏藥草經合上,用油布包好,小心地收進衣襟裡。
她站起身,似是大功告成,準備離去。
「那傢伙會死嗎?」他指了指白祈文。
「不會。」
他很好奇地問:「妳都選什麼人來試藥?」
「壞人,惹我的人,或是快死掉的人。」
「我不懂。」
「不懂什麼?」
「前面兩種人,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是壞人,又沒惹到妳,當時妳為何要拿我試藥?」
關於這點,他一直很想知道原因,也一直沒機會問個明白,現在終於有機會親自問她了。
將最後一個藥材裝進包袱裡後,施藥兒才抬起臉,迎視他的目光。
「當一個快死掉的人,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不試用各種靈丹妙藥,我又怎麼曉得,哪一種方法不但可以救活你,而且沒有後遺症?我又不是大夫。」
他怔住。「妳不是大夫?」
「我只是精通醫書,喜歡研究藥草而已,別人要叫我大夫,我也懶得解釋,懂嗎?」
望著那清冷堅定的神情,盤旋在他心中的疑惑,終於解開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她不是故意整他,而是一心一意要救他。
「我懂了。」
他不但懂,還心情大好,原來佳人為了救自己,如此煞費苦心,他真是錯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