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桔梗
序曲
有一處地,碧波萬頃、天青雲皚、千山萬壑、壯觀至極;有一群山,山青高聳、碧靄裊裊、終年環繞、神秘難測。
靈氣匯聚山群,坐落子兩縣交會處,山群的主人是屬於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但時間久遠,傳說中的人物逐漸失去了姓名,而變成只是傳說。
如今這座山群亦有個傳說,一個外人無法窺知的傳說──
山群中有座山,山腳下立有一塊石碑,碑上僅有一墨字:山。
每年中的固定某一日,石碑會重新更換,碑上依然僅有一墨字,然後滿一年後,山字之前便會再多出一個字或兩個字。
字不同,填上的方式亦不同,有時是龍飛鳳舞的草書、有時是刀器豪爽的雕刻、有時是與「山」字相同的俊雅墨書、有時是字入石碑七分的劍氣,可不管如何,一旦「山」字前填上了字,就代表這座山又改了名字。
畢竟山之主去向不明,山群浩瀚參天,山勢凶險,難有高手能窺視全部,因此也無人可管此山。
偶爾有人經過這山群,便會特地走入來看一看這裡奇特的景象,看看山的名字是否填上、是否又改名了……一座經常會更名的山──位於兩鎮交會處,頗讓縣民津津樂道,更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
今年亦不例外,石碑上山字前,填上了一個劍字。
第一章
午後,南風緩送,吹得人昏昏欲睡、吹得人懶洋洋,打不起精神來做事。
金陽正熾、正發威著,一不小心,有可能就會被曬得昏厥在路上,大夥兒不停仰望天,期盼能夠下場及時雨,一解嚴夏的熱氣,要不然恐怕真會變人干。
為了躲避這恐有殺人不償命之嫌的熱度,眾人不是回家泡冷水,便是上客棧喝涼水、消暑氣,因此客棧內高朋滿座。
「小二,來碗涼水。」這桌有客官坐定後便迫不及待呼著。
「哦!請稍坐一會兒,馬上來。」小二正忙著招呼其它客官,隨即抬頭,確定方位後,應了聲。
「小二,我這裡也要涼水三碗,快快快!」他們快熱死了。
「是是是。」小二端著笑臉,算完帳後,火速衝進後頭大喊,「水綠,還不先出來幫我,摸什麼摸啊?真是的!」
瞪著正在洗杯子的水綠慢吞吞走來,小二再道:「別洗了,先出來幫我不會啊?」
在這間客棧內,水綠跟幾名地位更低的小小二才可供他差遣,他算是小二頭頭,如今,其它小小二已經在前頭忙得昏頭轉向,他當然不能讓僅存的一個人太逍遙。
每回見了水綠,他總是一肚子氣,不是她懶、不是她壞,而是她凡事太愛逆來順受,又完全不會怨天尤人,反而一副泰然自若、理所當然、無怨無悔的認命模樣,簡直就是個奇葩。
認識水綠一年了,他還真沒看她發過脾氣,於是欺善怕惡的他自然就更喜歡欺負她了,還照三餐欺負,欺負得絕不手軟、面不改色。
「是。」水綠穿著樸素,露出憨憨的表情,將濕淋淋的手往裙上一抹,跟著小二到前頭去幫忙,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她是個孤兒,被好心的曾老爺子收留,以前曾老爺子在世時,她還是個毋須太過操累的小丫鬟;如今曾老爺子過世,她的地位連三降,什麼事都得做,還得忙到三更半夜不得閒,但她絕不言苦,因為她清楚這才是她該做的事情,她也認為這樣她才能繼續留在曾家。
水綠來前頭幫過幾次,也熟悉該怎麼做,若只看著她一臉憨厚的表情,大夥兒總會當她啥事都不會,實則只要一吩咐下來,她便會做到盡善盡美,讓人無可挑剔,也因此曾家的人才沒將她趕走。
在客棧內忙了幾圈後,正在幫客官倒涼水的她才抬頭要露出微笑,卻瞧見客官露出一副看見鬼的驚愕表情。
視線再往左右一掃,連其它客官也是同一個表情,是怎麼回事?大白天真的冒出鬼來了嗎?
水綠不解,轉過身,就看見小小二正在店門口驅趕一名欲入內的客官。
這怎成呢!所謂來者是客,即使客官穿著不甚華美,手頭銀兩只夠喝一碗涼水,還是得開門歡迎的,如今她也是店小二一員,當然得負擔起招呼客官的責任。
於是水綠趕緊上前準備要迎請客官,小小二卻拉拉她的袖子制止。
「怎麼啦?為何不讓客官入內?」
小小二也不在乎客官,當著他的面就跟水綠低聲交頭接耳起來。「水綠啊!你是沒瞧見他那張臉好像被毀容似的嗎?」
毀容?
水綠連忙看向客官……這位客官眼歪嘴斜,鼻子還缺了一角,雙頰有著膿包,臉色慘白,但最多就只是跟平常人有所不同而已,該有的還是看得到,哪算毀容啊!小小二真是太誇張了。
「來者是客,還是得請客官入座啊!」她有她的堅持。
曾老爺子曾告訴過她,這間「悅迎客棧」就是希望能笑著接納各式各樣的客官,而她一直都是跟在曾老爺子身邊,自然會遵守他的教誨。
小小二露出為難的表情,還不時往掌櫃那兒看過去,但見掌櫃拚命搖頭,怕也是不敢來靠近這名客官吧!
萬一客官身上有病,那還得了,他也是被迫不得不前來趕人的。
小小二繼續小聲地說:「可他的臉真的很醜,會影響到其它客官的食慾。」是沒看見他們身後的客官一個個都瞪大眼如銅鈴,滿臉受到驚嚇的樣子嗎?他甚至還能聽見乾嘔的聲音呢!
再不趕人走,他很怕其它客官會逃得一乾二淨。
「他一點都不醜,你不該這樣損人喔!」水綠僅是就事論事,這位客官的臉只是有所不同,並不能說是醜啊!
始終站在門外的男子在聽見他們的耳語之後,唇微微勾起,他有張被毀容的臉,因此笑起來更顯可怖、猙獰。
要不是在大白天,見到他的人恐怕會以為自己真是看到鬼了!
「客官,一位是嗎?請跟我來。」水綠依舊笑臉盈盈地迎著客官入內。
他跟著她,坐定後,一雙眼黑眸直直瞅著她瞧。
「客官,請問要點些什麼?」
「我不醜嗎?」
哪知沒等到要點的菜,反倒聽見一個問句,她立刻抬頭。「客官,你是問你醜嗎?」
他點點頭,等待著水綠的回答。
水綠歪頭仔細看著這位客官好一會兒,嘴裡還喃喃重複著他的問題。「你很醜嗎?」靈活大眼緊盯著眼前這個提出問題的男子。
他再問:「是啊!我不醜嗎?」
確定自己沒聽錯問題後,水綠結結實實的將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後看,外加繞了好幾圈後方確定了一件事。
而就在他以為她是不是神遊太虛,正準備將她喚回神時,她突然笑了。
「客官,你一點都不醜啊!」笑得天可明鑒,一點也不作假。
「我不醜?」怎可能呢?他可是很有自信他這張臉堪稱是天底下第二醜的,而當他稱自己屬第二的話,通常也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可現下怎會有人說他不醜呢?這可是有損他的面子。
他聽完之後,有點不爽,明明最醜的人就是他,為何她卻說他不醜?她的標準究竟在哪兒?莫非這小姑娘的眼睛有問題?
「客官,你只是長得比較不一樣而已,真的不醜。」笑臉盈盈,真心又誠意。
「是嗎?」這名叫水綠的姑娘一臉坦蕩蕩的表情,不過卻著實傷了他的心。「我希望我是很醜的……」
有人希望自己丑?真是怪事了,天底下果真無奇不有,她真是見識太淺薄。「客官,真正醜的人應該是──」
「水綠,走開。」水綠未竟的話語被逼得不得不前來的掌櫃給打斷。
半數以上客官連連爭相要離開客棧,笑話!他們可不是來欣賞被毀容的人,頓時什麼消暑的心情全都沒了,只想趕快忍住欲嘔的感覺逃離此處。
掌櫃的見狀,可容不得客官再陸續離開,只好鼓起勇氣來到被毀容的客官身邊。「這位客官,不好意思,這位子有人預訂了,恐怕、恐怕……」
掌櫃的始終跟客官保持一大步的距離,面色凝重、臉色發白,豆大的汗水不停自額頭流下。
水綠瞧見了,「掌櫃的,你流了好多汗呢!」頭一次瞧見掌櫃的也有這麼緊張的時候。
廢話!也不知這客官有沒有病,還得讓他親自出馬,他當然會怕了。
掌櫃那種一副想逃又不敢逃,眼睛瞠大,彷彿看見天底下最醜陋東西的表情,集厭惡、反感的心情完全反映在臉上──如此絕佳的表情才是他最想看見的啊!
跟這個傻傻站在他身邊壓根沒感覺,將他當成正常人般對待的水綠相比,他還是比較滿意掌櫃的表現,讓他很有成就感,他喜歡這間客棧的掌櫃,下次再有路過的話,肯定會再過來的。
「掌櫃的,真的有人預訂嗎?」她記得「悅迎客棧」只有二樓才有預訂座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