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安於室

第11頁 文 / 辛卉

    每回短暫的交會,她都感到既甜蜜又酸澀,讓她的心嚴重失衡。

    她愛上他,注定是沒有結果的單方苦戀……

    堂義瞥見她沉靜的神情,像灑落的月光,散發著溫柔寧靜的氣質,奇異地撫慰了他煩亂的心靈。

    ***

    一段極速狂飆後,堂義開著車抵達某知名五星級飯店。

    「堂先生,好久不見。」經理匆匆趕至,慇勤招呼。「要替你準備房間嗎?」

    堂義沒有搭理,逕自朝電梯方向走去,千雅也只好忽視經理詫異到幾近詭異的眼光,硬著頭皮尾隨其後。

    他們來到五樓義式餐廳。

    「堂先生,很抱歉,這位小姐的服裝恐怕沒辦法進入用餐。」服務生把他們擋在門口,歉然地說。

    千雅頓時漲紅了臉,感到困窘、侷促不已。

    堂義審視她的服裝──舊T恤、牛仔褲和髒布鞋,確實和餐廳格調不符。

    這樣被品頭論足,千雅的自卑感又開始作祟,她低著頭,黯然神傷。

    堂義賞了服務生一記冷眼,責怪他的不識相。「算了!」他留意到她的臉色變化,於是改變主意。

    他索性調頭離開,找來經理安排房間,並且點了酒及菜餚。在房裡,就算裸著身子吃滿漢全席也沒人管得著。

    千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地杵在房外。

    堂義發現她沒跟進來,起身拉開房門,伸手拉她入內。「我可沒叫你罰站。」

    「你看起來不需要我陪。」千雅奮力抽回手,不想被他牽著走,也不希望自己陷得更深,終至無法自拔。

    堂義瞇起眼睨住她。「生氣了?」

    「我該回家了。」語畢,千雅便旋身要走,逃避著對他的感情。

    「我以為你懂我。」堂義冷冷的聲音赫然響起。

    他不帶溫度的語調,凍得她動彈不得,也讓她築起的心牆瞬間轟然倒塌。「我怎麼可能懂你……」她沒自信的自我否定。

    他們之間的對話太曖昧,可她明白他為她做的、對她說的並不具任何深意。

    「不懂就算了!」堂義拋下話,便留下她獨自負氣離房。

    在他走後,偌大的高級套房一片寂靜無聲,千雅怔立許久,他的態度令她茫然迷惑──

    他認為她懂他,所以需要她的陪伴……

    倘若,他覺得僅有幾次接觸的她便稱得上瞭解他,那麼,那些和他傳八卦緋聞的女友呢?難道都沒人懂他?

    千雅怎麼想都想不透。

    但能肯定的是,因為他一句話,她再也無法從他身邊逃開……

    ***

    離開房間後,堂義直登飯店頂樓的星空酒吧,要了一瓶威士忌獨酌。

    無從排遣的痛苦與寂寞,他全交給濃烈的酒精麻醉。

    堂義烈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越喝思緒卻越清明──

    摯愛的親人病情加劇,孱弱消瘦的軀體,讓他心痛得無以復加。

    因為答應他老人家,會遵照他的安排進行婚事,所以訂婚的日子也依他的意思提早舉行。

    明明前不久還派頭十足地在堂家坐鎮,這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已是隨時有生命危險的肝癌末期重症患者。

    思及此,堂義後悔自己以前沒能多花點時間陪他、關懷他,直到他病倒、一蹶不振,一天比一天衰弱,才知道他已病人膏盲。

    堂義想得越多,酒就喝得越猛,酒很苦,但他的心更苦。

    這時他竟痛恨起不知遺傳自誰的好酒量,一整瓶威士忌喝罄,他卻只覺微醺。

    「給我VODKA。」他嘶啞地吩咐酒保。

    兩杯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四十的伏特加入喉,堂義的思緒終於漸漸糊成一片,腦袋時而混沌、時而空白,終至醉倒在吧檯。

    ***

    千雅在高級套房等了好一陣子,因為一直沒人來收拾房間,表示堂義並沒有退房,於是她想,他可能還會回來這裡。

    她不知道他何時才會返回,也不知道等到了他又如何,但她就是想見他、想再跟他說話、想再多關心他一點……

    強烈的渴望與執念,讓她留在房間裡,靜靜等待。

    喀啦──房門感應到磁卡,應聲開啟,驚動千雅纖細的神經。

    門被敞開後,她率先聞到一股嗆鼻的酒味,不自覺蹙起了眉。

    接著,兩名服務生攙著渾身酒氣的男人,搖搖晃晃走了進來,然後小心翼翼將男人安置在KingSize的床上。

    千雅什麼都來不及問,他們已迅速退下。

    她踅回床畔,凝視著那張好看至極、卻痛苦不堪的俊臉,她的心也跟著揪成一團。

    他的鼻息急促且濃重,眉頭皺得幾乎絞在一塊,千雅怔愣了一下子,才動手脫去他的鞋襪,然後回想著他是怎麼照顧當時酒醉的她。

    她到衛浴間準備了條濕毛巾,靠著床沿俯身擦拭他額頭及頸子上的薄汗,幾十公分的距離,她吸入的全是他呼出的超濃酒精,光是聞,她就快醉了。

    「糖水……」千雅在房裡兜了一大圈,才猛然想起可以請服務生送過來。

    拿到糖水後,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喝下。

    過了好一會,堂義勉強掀開眼,確定她還在旁邊,悶痛的胸口稍微緩和了些。「你為什麼還沒走?」他的嗓音嗄啞而疲憊。

    千雅答不上話,仍舊沒有坦承心跡的勇氣。

    半晌,她幽幽地問道:「為什麼喝得醉醺醺的?很難受對不對?」

    堂義喘息著,她輕柔的嗓音在耳邊流轉,繼而蔓延至他的心窩,暖暖的、悶悶的。

    「有什麼事讓你這麼不開心?」千雅好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痕,減輕他的痛苦。「或許發洩出來,會比較舒服一點。」

    堂義閉上眼,強忍住眼眶中的酸楚。

    「堂義……」千雅低喃,怨怪自己的束手無策。

    「宋千雅……」他忽然喚她的名。

    千雅傾身靠近他,想聽清楚他說什麼,赫然發現他的眼角濕潤,令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

    「哭出來會好過一點。」她像個誘哄孩子的母親,在他旁邊溫柔低語,蔥白的小手來回輕撫著他的發,給予全部的關愛。

    堂義緩緩睜眼,昏醉迷濛的雙眼映著她恬靜的臉龐,突然止不住淚水,任它奪眶而出。

    千雅反覆深呼吸,極力克制住感性與心疼的淚,對他揚起一抹新月般弧度的微笑。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堂義此刻無心顧及男人的尊嚴,用淚宣洩積壓多時、不欲人知的苦楚、悲傷、孤單與空虛。

    千雅偎近他,第一次看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小孩,她感到震撼之餘,也因他的真性情,對他的愛意更熾烈了幾分。

    堂義伸手攬住她的纖腰,千雅順勢讓他的臉伏在自己的胸口,繼續撫摸他濃密的發。

    他毫無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現最真實的自己,顯示他對她的信任,以及特殊的情感。千雅百般憐愛地擁著他,若是傾注所有愛戀便能消弭他的傷,那麼她將義無反顧。

    隨著情緒釋放,堂義的酒意也醒了大半,停止了前所有未有的哭泣。

    千雅中斷輕撫他髮絲的動作、鬆開環抱住他的雙手,靜默片刻,等待他調整心情。

    堂義抬頭看她,俊臉上淚痕未乾,但他已不在意。

    千雅咬著唇,反而無所適從。「我……我去拿毛巾。」她口吃地說完,旋即轉到浴室擰濕毛巾,又很快回到床邊。

    堂義接過毛巾,把臉埋進冰涼的濕氣中,大大地吐了口長氣。

    「你好好休息,我該回家了……」見他平息下來,千雅再找不到理由讓自己賴著不走。

    轉身的剎那,她遺落了最重要的……一顆心。

    然而,千雅才走了兩步,身後驀地冒出一股力量扣住她的手。

    她猛地回頭,對上堂義憂鬱的雙眸。

    「不要走。」他望著她,低聲對她說。

    千雅蹙著秀眉,無心抗拒。

    堂義收回手臂,將她扯進懷裡,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她承受不了他過於炙熱的眼神,下意識回開眼,逃避他的注視,全身僵硬,不敢妄動。

    他輕握住她的下顎,強迫她面向他,忽而狂霸地掠奪她的唇。

    千雅驚訝地止住呼吸,腦中只剩下空白,然而身體彷彿通了電,強烈的酥麻感在體內奔竄,不由得湧起一陣陣顫慄。

    堂義恣意奪取她的芳唇、她的氣息,想要她的迫切與渴求,超乎他的想像。

    千雅自震驚中回神,合上雙眼,承接他猶帶著酒氣的吻,將她徹底迷醉,並且任由他對她為所欲為……

    第七章

    不知是飯店空調太舒服怡人,抑或昨晚太過纏綿,千雅昏睡到接近早上十點才自沉沉酣眠中驚醒。

    她掀開薄被的一角,看著自己,證明昨晚發生的種種是千真萬確,不是她編織的夢。

    她徐徐轉頭,身畔已空無一人,濃烈的悵然漲滿心頭。

    她不曉得堂義究竟出自什麼心態留下她、並且給了她永生難忘的激情夜。也許純粹一時氣氛使然,希望有人陪在身側,而不是非她不可。

    一夜的男女關係之於他,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但對她而言,卻是生命中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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