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季葒
買了機票,她搭上飛機飛往溫哥華,在臨上飛機前還打了通電話給張經理請假。
她沒說明請假原因,只是顫抖著虛弱的聲音,請求張經理准她放長假;至於只剩三個星期就要出國考察的行程,如果公司因為她無緣無故請長假而打算取消她的資格,她也沒有任何意見,願意接受。
就這樣,在公司正式准假之前,她還是上了飛機。
當飛機飛離台灣,一直強忍著委屈和傷痛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她抓著空姐給她的毛毯,哭得很傷心,哭了很久,哭到不能自抑,哭到連坐在身邊的旅客都忍不住開口安慰她。
為什麼連陌生人都可以這樣真心的對她好,白仲恩卻要這樣對待她、玩弄她的感情?
她不懂,也不需要懂,因為一切都過去了。
十幾個小時過後,當池靜幽踏上加拿大的上地,她的眼淚已經哭干,心也已經死寂了。
搭著計程車,行經風景優美的溫哥華市,她無心回味欣賞這個她曾經住過好幾年的城市,依然沉浸在悲傷情緒之中。
十七歲那年,她跟母親以及大她五歲的哥哥池競堯來到溫哥華,母親隔年便又再婚,跟著繼父住在多倫多。
母親再婚之後,她跟大哥正式成為加拿大公民,兄妹倆獨自住在溫哥華.母親用僅剩的存款支付頭期款買了個小公寓給他們住,每個月還會寄生活費給他們,但是學費和房屋貸款的重擔則都落在大哥的肩上。
二十二歲那年,她大學畢業,已經進入歐宜藥廠工作的大哥極力說服她留在溫哥華工作。
但她不願依附大哥,不願再加重大哥肩上的負擔,更因心裡對成長的故鄉——台灣,有著一份思念之情,所以她毅然決定回台灣工作定居。
這一定居就是四年。
辛苦又快樂充實的四年,卻毀在白仲恩的手裡。
她以為他是她遇到對的那個人,她以為他是她這輩子感情的歸宿,她以為他們會幸福的過下去,但是……原來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都是她自作多情。
「小姐、小姐,到了喔。」計程車停在一條漂亮幽靜的巷子口。
從揪心扯肺的痛苦中回過神來,她恍惚的抬頭對上計程車司機關切的眼神。
「謝謝。」臉色蒼白的她付了車資,拎著簡單的行李下車。
走進巷子裡,回到這棟有個小陽台的三樓舊公寓。
打開門,她在門口呆站了好一會兒。
看著這些被維持得很乾淨、下曾搬動的舊景物,讓她回想起以前在這裡過著物質不豐裕但卻快樂的簡單日子。
有一瞬間,她好後悔自己當年堅持回台灣工作的決定。
當初她應該留在溫哥華,留在大哥的身邊,這樣她就不會認識白仲恩,不會受到這麼嚴重的情傷,也不會這樣的傷心欲絕。
進入屋子,關上門。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可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淹沒她蒼白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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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醒來,白仲恩摸摸床側的溫度。
冷的。
他狐疑的下了床,找遍整間屋子,卻看不到池靜幽美麗的身影,也聞不到屬於她的馨香。
惶恐再度席捲而至,他衝到玄關打電話詢問警衛。
「她人呢?你早上有看見我女朋友離開嗎?」急躁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
「白先生,你女朋友在早上五點多,剛好是我來交班的時候走的,她看起來好像快哭了,臉色很蒼白,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沒理我。」白先生的女友不但人長得漂亮,氣質好又親切有禮,每回她出現的時候,都會主動跟警衛們打招呼。
但是今天早上,她卻十分冷淡,神情恍惚。
「你確定嗎?」
五點多她就離開了……這意味著什麼?
她聽見了姚少晉的瘋言瘋語!
一股湧自心底的深沉恐懼感,狠狠將他淹沒掉。
「沒錯,我五點半來上班,你女朋友大約在五點四十分左右經過大廳。」
警衛再度確認。
驚慌的掛掉對講機,他衝回房間,拿起手機撥號。
但是她的手機大概是關機了,他連續撥打了十幾次,通通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接著,他撥電話到她的住處,卻沒人接聽。
他不死心的改打她公司的專屬電話,這回,電話通了,他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恢復了些許活力——
「歐宜美容產品推廣部你好。」可是接電話的人,卻是個陌生的聲音。
「池小姐呢?她還沒上班嗎?還是外出了?」屏著氣息,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著。
「你好,池小姐她今天起休長假,至於休假的期限還沒確定,目前池小姐的業務改由我來負責,我姓郭,請問你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親切的郭小姐,和氣的解釋著。
白仲恩說不出話來,他高大的身軀頹喪的坐在昨晚兩人纏綿的床上,看著她睡覺的那側,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先生?請問……」
「對不起,打擾了。」迅速掛了電話,他決定立即動身去三峽找她。
穿好衣服,白仲恩抓了車鑰匙隨即出門,飛車駛往三峽,一路上不斷的超速、闖紅燈。
他不顧一切要去見她!因為他是真心愛著她,不能讓這份感情因為姚少晉惡意的造謠而毀掉。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更不敢想像她所受的傷害有多大?
來到池靜幽所住的大樓,他掏出證件要求換訪客證,想見她的心情非常急切。
「你要找池小姐喔,她快八點的時候帶行李出門了,好像要出國的樣子,出門前還交代我要將她的信件收好,因為她這一趟出門可能要出去很久……」警衛的回答等於判了白仲恩「死刑」。
現在時間是十一點。
距離她八點鐘出門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他現在追去機場還來得及嗎?
不管了,有一絲希望總比沒有好。
幽,求求你給我解釋的機會!千萬別哭,別難過,我會心疼……白仲恩揪著心,在心裡不斷祈求著。
他繼續飛車趕往桃園國際機場,懷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希望能夠當面跟她澄清誤會,他不要池靜幽帶著痛苦和怨恨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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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下班後,池競堯開車先繞回舊公寓去看看。
每個月他都會來舊公寓走一趟,每次停留大約一、二十分鐘,目的是打開窗戶讓密不通風的公寓透透風,以及到前後陽台掃掃落葉灰塵。
這間只有兩房一廳的小公寓,已有二十年的屋齡,但他一直捨不得賣,因為這間溫馨的屋子裡有妹妹的巧手佈置,還有他們兄妹倆共同生活的點滴回憶。
他是為妹妹和媽媽而留下這間屋子,將來她們若想回溫哥華小住,也好有個棲身之處。
停好車子,池競堯進入老舊卻乾淨的樓梯間,來到三樓。
對面的住戶習慣在樓梯間留一盞昏黃小燈方便出入。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和空寂。
輕輕關上門,他打開客廳的燈,信步走往落地窗前,打算打開客廳的窗門,不料卻在某間關著門的房門口,看見了一隻行李箱。
心裡打一個突,池競堯推開房門,走進黑漆漆的房間內,就著窗戶灑進來的月光,佇立在單人床前。
他擰眉低頭看著床上隆起的身形,睡著的人兒露出了一張看似哭泣過的憔悴小臉。
臉色沉重的坐在床沿,他遲疑了一會兒後,伸手推了推小妹的肩膀。「靜幽,醒醒。」
「恩……」池靜幽撐張疲倦沉重的眼皮,張開紅腫的眼眸,大哥池競堯嚴肅憂心的臉驀地映入她的眼簾。「大、大哥?」
從床上驚跳起來,她沒想到自己才剛回溫哥華不到一天,就被大哥遇見。
「你怎麼來溫哥華卻沒通知我?臨時倉促決定的嗎?」審視著小妹哭過的眼睛,他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否則以小妹獨立倔強又負責任的個性,她絕不會一聲不吭的丟下工作,跑回溫哥華來。
「我……我工作很累,突然很想要休長假。」不敢把自己的事吐實,她迴避著大哥審視的犀利眼神。「所以我就回到這裡來了。」
「你下個月就要被派來溫哥華考察,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打算休長假?!這樣妥當嗎?」連看都不敢看他,可見她正在撒謊。
「我已經跟公司請好假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萬一公司要把我的名額換給別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這麼做,她反而覺得更好。「到時候,我想再做打算,其實留在溫哥華工作應該也是不錯的決定吧?」
傷透心的她。已經有了長住溫哥華的心理準備。
她不想回台灣面對難堪的一切,寧願在這裡重新生活。
「這不是你工作多年來一直想追求的成就嗎?現在卻突然通通不要了……靜幽,你怪怪的。」她逃避,她不說,池競堯也拿她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