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露
趙蝶衣哼聲道:「我還沒說『本宮』,她倒先把公主的架子端起來了,真是可笑。」
「還未見面就對上了?」歐陽雨軒打趣著,一手挑開竹簾,慢步走了進去。
趙蝶衣也趕快跟進,好奇這位曾對他鍾情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威勢,誰知一眼看過去,不禁大為失望。
這位應該就是逐月宮主了,不若她想像中的那樣傲慢霸道,一身鵝黃色的長裙,袖口的刺繡尤為講究,頭上盤的是水雲髻,斜插了一根黃鶯雕頭的金簪,容顏清麗出塵,讓人如沐春風。
此時逐月抬起頭,對她微微一笑,「這位姑娘,請問尊姓大名?」
「我叫……」她不自覺地對這個女人生出些好感,差點將自己的名字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改口道:「妳猜。」
逐月的笑聲也如出谷黃鶯一般動聽。「姑娘真會說笑話,我又不是街頭算命的術士,怎麼可能算出姑娘的名字。不過看妳的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我就尊妳為長,叫妳一聲姊姊好了。姊姊請坐,這艙裡小,比不得姊姊家中富庶,定然寬敞這裡許多。」
趙蝶衣驚異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家中富庶?」
「姊姊氣質高貴,一看就是出身大家嘛。」逐月站起身,一手伸來要扶趙蝶衣。
突然一隻手臂橫擋,將兩人格開。
兩個女人同時看向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歐陽雨軒。
他淺淺微笑著說:「逐月宮主今日真是客氣,差點讓雨軒都認不出來了,宮主費盡心力人力阻擋住雨軒的去路,不知有何事見教?」
逐月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聽聞心高氣傲的歐陽少俠居然會攜女眷出門,逐月特意趕來看一看,到底是怎樣風華絕代的女子,才配與歐陽少俠把臂同游?」
「如今宮主已經看到了,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現在可以讓雨軒和她離開了嗎?」
逐月盯著他的臉,微笑道:「歐陽少俠怎麼這麼急著離開呢?之前每次好歹都喝過逐月親手烹的茶才走,莫非這位姑娘是個寶,歐陽少俠生怕別人看到之後與你爭搶?」
趙蝶衣聽她說話的口氣怪怪的,雖然她自己沒什麼戀愛經驗,但也能感覺到逐月話中透著一股酸味,看來歐陽雨軒所言不假,這個女人的確對他有意思。
真搞不懂,這男人除了有張臭皮囊之外,有什麼好的?
她忍不住暗中白了他一眼。
歐陽雨軒恰好低頭看到她的表情,疑問道:「怎麼了?難道妳想留下來喝茶?」
趙蝶衣眼珠一轉,「是啊,坐了半天船,口都干了,看來這位逐月妹妹人很好客,留下來喝口茶也算是給人家面子。」
「看來妳是不識好歹。」歐陽雨軒瞪她一眼,撩袍坐下,斜靠著船艙問道:「既然是要喝茶,宮主怎麼還不把最好的茶奉上來?」
見他願意留下,逐月嬌笑,「歐陽少俠吩咐,逐月怎麼敢不聽呢?」她拍了拍手,「來人,將上好的茶葉、茶壺、茶爐都拿進來。」
趙蝶衣見他和逐月坐得很近,明明兩個人剛才還是冷冷淡淡,轉眼就親親熱熱的,不由得心頭恨得咬牙切齒。
「雨軒,上次你說我烹的露水茶最好喝,可惜近日來連降大雨,露水都不乾淨,所以沒有辦法給你烹露水茶了。」逐月換了稱呼,直接叫他的名字。
歐陽雨軒居然也一改初時疏離冷漠的表情,微笑道:「好說,自宮主手中烹出的茶,自然是最香的,哪怕是雨水,雨軒一樣喝。」
「喲,說得真好聽,每次見面都逗本宮笑,難怪我宮中的侍女個個都對你難忘。」
「讓人難忘的是宮主自己啊,江湖上誰不說宮主美貌如仙?」
這兩人到底什麼時候是真,什麼時候是假?趙蝶衣冷眼旁觀,只覺得他們雖然臉上帶笑,但是心中都沒有笑意,明明是老朋友相見,卻像陌路仇人。
兩人都會做戲,做到外人很難看出真假,若非她在宮廷中見慣了這種笑容,又早聽他說過他們的關係,只怕都要被弄迷糊了。
此時逐月秋波流轉,看著她,「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這位姊姊的名字呢。」
趙蝶衣斜睨著歐陽雨軒,也展顏笑道:「我嘛,叫……歐陽蝶衣。」
「歐陽蝶衣?」逐月吃驚地看著她。
「是啊,」她側身歪過來,坐到兩人的斜對面,也擺出一副大剌剌的架式,「逐月宮主和我家雨軒這麼熟,難道不知道他有我這麼一位妹妹嗎?」
逐月秀眉深鎖,看向歐陽雨軒。「雨軒,是真的?」
他聽到趙蝶衣的自我介紹,先是也有點吃驚,繼而噗哧一笑,「是啊,我這位妹妹宮主還未見過。怎樣,我歐陽家的人都是貌美如花吧?」
這人自我誇耀起來,真是臉皮比泰山還厚!趙蝶衣藉著低頭整理衣裙的假動作,以掩飾自己忍不住想再對他多翻幾個白眼的衝動。
逐月聽到趙蝶衣是他的妹妹,笑容又重新堆積出來,「既然是蝶衣妹妹,那就快請上座啊,剛才真是怠慢了。」
「剛才不是叫我姊姊,怎麼一會兒工夫又變成妹妹了?」趙蝶衣追問道。
逐月笑言,「本以為妳是雨軒的朋友,所以理當尊為姊姊,但既然是雨軒的妹妹……以我與他之間的關係,還是叫妳一聲妹妹才合適。」
「妳和我家雨軒,是什麼關係?」她故意坐在兩人中間,用手將歐陽雨軒往外頂了頂。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咳了一聲,向後靠坐了些,但是一隻右臂卻摟住了她的肩膀。「蝶衣啊,妳的話怎麼那麼多,我和逐月宮主的關係怎麼好講給妳聽?出來時不是告訴過妳,要想和我闖蕩江湖,一定要聽話嗎?」
趙蝶衣噘起紅唇,「可是人家好奇嘛,以前從未聽你提過你結交了這麼一位漂亮的逐月姑娘,如今人家又說與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背著家裡在外面私定了終身不成?否則你有什麼不敢說的?」
逐月臉色微變,盯著歐陽雨軒,看他怎樣回答。
他只是笑著拍拍趙蝶衣的肩膀,「好一張利嘴,哥哥在外面做什麼一定要告訴妳嗎?這位逐月宮主是哥哥的老朋友不錯,可說到關係嘛……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和她喝過幾次茶,妳可不要在爹娘面前胡言亂語哦。」
逐月的目光一沉,正舉起茶壺的手顫了顫,面上的笑容絲毫未變。「是啊是啊,只是喝過幾次茶,若再有點特別的……就是當年在追雲宮裡,雨軒受傷留宿,由我衣不解帶地服侍了整整一夜。」
這下換趙蝶衣變了臉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在說:原來人家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還說人家求愛不成反目成仇,這不是污蔑人家的清白嗎?
歐陽雨軒淡淡說道:「逐月宮主對在下有恩,雨軒當然沒齒難忘。」
「所以說,你這次路過京城,都不來看本宮一眼,是不是太無情了?」
「雨軒此次有私事要辦,所以無法抽空去拜謁宮主,在此先向宮主請個罪。」
他嘴上說著請罪,表情卻沒有半點歉意。
逐月咬咬唇,勉強一笑,「何必和我這麼客氣,你我早就無分什麼彼此,實際上,我這次是想好好招待你到我追雲宮作客的,上次你不是說喜歡宮內的桃花,如今有幾株桃樹開花,你不想去看看嗎?」
「好啊,一起去看看。」開口答允的居然是趙蝶衣。
歐陽雨軒暗中使勁捏了她的腰一下,臉上雲淡風輕地回答,「抱歉,雨軒還有事,只怕無暇和宮主一起品賞桃花了。」
「哦?是嗎?那太遺憾了……」逐月幽幽一歎。就在她歎息的同時,船身突然重重地一震,緊接著,就像是被大浪打翻,整條船都向一邊傾斜過去。
趙蝶衣驚呼,「船要翻了!」
逐月突然伸過手來抓住她,說道:「快跟我來。」
趙蝶衣本能地向她那邊靠過去,但是身後有個更大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肩膀,向後一拽,她整個人就從船艙的窗戶飛出,一下子跌進了深不見底的江水裡。
江水無情地淹沒了她的口鼻,淹過了她的頭頂,她驚駭地想大呼救命,卻有一隻大手摀住了她的臉,讓她無法呼吸,立刻暈厥。
第五章
這一次趙蝶衣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歐陽雨軒名字裡有個「雨」字的緣故,導致她遇到他之後,就不停地鬧「水災」,先是在客棧裡被他按到浴桶中;然後又在大雨中給那個瀕臨死亡的女病人買粥;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掉到水裡,命懸一線。
她越來越懷疑他是東遼派來要置她於死地的殺手。
此刻他們身處一個她根本不認得的小村落裡,她躺在一座茅屋裡,歐陽雨軒正在煮一鍋魚湯。
聽到身後有動靜,他一邊用長勺攪拌著魚湯,一邊隨口問:「醒了?有胃口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這魚湯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