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齊晏
望著船下流動著的深幽江水,敏柔嚇得魂飛魄散。
「不行,我不識水性!」她回身緊緊抱住貝蒙。
「非跳不可,否則就得等在這裡被帶走了!你跳不跳?」貝蒙把她的雙臂從身上拉開。
官船來得很快,已經快要靠近後艙了。
「船家!」
一聽見官船上的高喚聲,敏柔便緊張得頭皮發麻。
「你們快走,我來應付!」船主催促著他們。
後頭有追兵,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們也非闖不可了。
「別怕,我會帶著你的。記住,千萬別放開我的手,閉上氣立刻往下跳!」貝蒙握緊她的手,焦急地低喊。
敏柔閉上眼,屏住氣,下定決心把一切交給貝蒙,隨即縱身一跳。
一跌入冰冷的水面,她猛然倒抽一口氣,接著立刻吞進好幾口涼冽的江水,她驚慌失措,愈害怕愈覺得一股股水流直往口中、鼻中急灌。
「別怕。別張口,別吸氣。」
她聽見貝蒙的聲音,感覺到他托住她的脖子,讓她可以浮出江面吸幾口新鮮空氣。
但是對完全沒有泅水經驗的人來說,腳踩不到底的恐懼感會讓她下意識地不停掙扎,而愈掙扎就愈容易被水嗆昏。終於,她意識漸漸模糊,漸漸支撐不住,也愈來愈無力掙扎了……
貝蒙一手拖著她奮力往岸邊游去,一開始她死命抱著他掙扎,讓他簡直就像拖著千金重的石塊,阻礙了他的速度,也累得他疲憊不堪。
終於,當他的腳踩到濕軟泥地的那一剎那,最後的一點力氣也用盡了,他幾乎是用拖的把敏柔拖到了岸上,然後趴在泥地上不住地喘氣。
等他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看見敏柔緊閉著眼,小臉煞白,白得泛青,渾身還在發抖。
「敏柔,醒醒!」他輕拍她冰涼的臉,見她沒有反應,立即將她側翻過來,讓她慢慢吐出腹中的水。
敏柔嚶嚀一聲,眉心輕蹙了蹙,仍然沒有醒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
他撐起身子,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樹叢,他彎身把敏柔抱起來,腳步疲憊踉蹌地走進林子裡。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林間亂走了一陣,他忽然看見林中有間破敗的小廟,急忙抱著敏柔走進廟裡,見香爐灰中僥倖還存著一點星火,他把敏柔輕輕放在散落一旁的門板上,把其他殘破的桌椅當柴燒,生起了一堆火。
見敏柔仍昏迷未醒,他先脫下自己身上的衣袍烤火,驀地心一動,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胸前。
玉匣應該還在吧?會不會在剛才的一陣混亂中落進江水裡了?
他緊張地俯下身,急忙解開她的外衣,低眸一看,赫然看見她的胸前纏滿了白綢布,而綢布下有一方形似玉匣之物,但他無法確定那是不是就是裝有龍珠的玉匣,因為全都被綢布包覆住了。
那確實是玉匣嗎?自始至終,都是敏柔對他說龍珠在她的身上,但他從來沒有親眼證實過。
敏柔有可能欺騙他嗎?
他在猶豫掙扎著該不該拆下白綢布,以確認玉匣是否真在她的身上?但是拆下白綢布後有可能會看見春光無限,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持得住。
火光下,敏柔的臉色看起來不再青白,明淨剔透的肌膚漸漸有了血色,泛起一層粉嫩的紅暈。無庸置疑地,敏柔的姿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絕麗。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唇。
「唔……」敏柔輕哼出聲,無意識地啟唇囈語著。「貝蒙,救我……」
貝蒙想退開,但體內的騷動迷亂了他的思緒,他的舌尖深深侵入她的唇內,他感覺到心跳得劇烈,感覺到一個男人的慾念和渴望。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解開她身上的白綢布,而她身上是不是真的有龍珠也不再那麼重要了……
第六章
「頭……好疼……」敏柔悠悠從昏寐中醒轉。
她才微微睜開眼,耳邊就聽見清脆的蟲鳴鳥叫聲,空氣中一陣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
「終於醒了。」
她聽見貝蒙的聲音,循聲望過去,見他坐在火堆前,火上以樹枝搭架,烤著幾串野菇和嫩筍。
「這是什麼地方?」她迷惑地望了一眼四周。
「一間破廟,看就知道了,還用得著多問。」他拿起一串烤菇遞給她。
敏柔接過手,聞到烤菇的香味,發現肚子是真的餓了,她吃下一朵香菇,卻發現吃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不及聞起來香。
「沒有鹽,不能調味,你將就著吃吧。」不等她開口,貝蒙先說了。
「還不錯,味道很鮮嫩。」她邊吃邊打量四周。「這裡是江邊嗎?」
「離江邊有段路了,我早晨走出林子看過,出了林子以後有一大片農地,還有幾間農舍,如果找到村莊,也許可以買些吃食和騾馬。」他一面說,一面把嫩筍的外殼剝開,留下鮮美的筍肉給她吃。
雖說敏柔平日被侍候慣了,但是貝蒙對她的細心和照顧,卻從沒有讓她覺得自己是被他侍候著。
「這裡離江南還有多遠?」她朝他挪近了點,歪著頭問他。
「不知道。」他視線專注地盯著烤筍。
敏柔覺得他有些奇怪,從她醒來以後,就沒見他看自己一眼。
從落水以後,她是如何讓貝蒙救上岸、如何到了這間破廟裡的,她全都模糊不清,只感覺鼻腔和喉嚨有些疼痛,頭髮濕得很不舒服。
她把髮辮解開,想用火把濕發烤乾,驀然想起了什麼,她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衣袍,竟然完全沒有半點潮,而且還十分乾爽。
「貝蒙,我的衣服……是你替我烤乾的?」她狐疑地問。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
「你脫我的衣服?!」想到自己在不省人事時被他脫了衣服,她就又驚又慌。
「我是為你好,不幫你烤乾衣服,你要是病了還不是我有麻煩。」他漠然的語氣中終於摻進了不悅的情緒。
「你偷看到了什麼?」她雙手環抱胸前,臉蛋因嗔惱而染上紅雲。
「你身上纏得密密麻麻,有什麼可看的?」他沒有勇氣迎向她的眸光。
「你沒有趁人之危吧?」她滿腹疑竇,伸手摸了摸胸口,確定玉匣仍在,她才暗暗鬆了口氣。
「我要是那種人,早把你衣服剝光了!要從你身上奪走龍珠還不容易嗎?」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敏柔迷惑的眼瞳水盈盈的。
「說的是呀,你大可以把龍珠拿走,把我扔在岸邊自己逃走就行了,為什麼不乾脆這樣做?」
關於她的疑惑,貝蒙根本不想多談,尤其當他發現自己對她有了牽心掛懷的情緒,對她的美色也沒有抗拒能力時,他心中便也罩下大禍臨頭的恐懼。
他心中比誰都清楚明白,他和敏柔公主並不是私奔的關係,也不可能成為一對私奔的情人。
敏柔公主呼吸自由的時間不會太長,皇上想盡辦法也會把她抓回宮去,她最終還是得下嫁外族王公,那是她的歸宿。
而他的命運,就是保護龍珠,將龍珠送往它該去的地方,交給最有權力收藏它的人。
兩個擁有截然不同命運的人,不需要去戳破什麼。
「公主,除非你自己親手將龍珠交給我,否則我絕不會無禮侵犯你,畢竟你是和碩公主,是皇上的御妹,我只能在這段時間盡全力保護你,讓你完成你想做的事。不過,我希望在你回宮以前,你能真的把龍珠還給我。」他無奈的深黑色眼瞳深深凝望著她失落的面容。
敏柔怔忡地聽著,瞭解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之後,內心就像塞滿了解不開的鬱結,沉重地壓在她的胸口,令她難以喘息。
「好吧,我可以答應你。」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沮喪感。「不過,在我答應你以前,你得先把龍珠的來歷告訴我。這龍珠非金非玉,既不是水晶也不是琉璃,它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你會如此視它如命?」
貝蒙微微一笑,把最後一支烤筍遞給她。然後,就把怎麼遇見衍格、如何得到龍珠、又為何將龍珠偷放在乾清門樑架上的前因後果娓娓向她道來,也把龍珠的來歷和傳說大致說了一遍。
敏柔一邊吃著烤筍,一邊聽得目不轉睛,張口結舌。
「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她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你把龍珠交給我,我隨便也能放進養心殿裡呀!早知道把龍珠擱在宮裡不就成了?害我大費周章地偷帶出來,真是自找麻煩!」
「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他蹙眉。
「不知道呀!」她茫然地搖頭。
「那你是怎麼把龍珠弄到手的?」真是奇了。
「你放龍珠的那夜碰巧讓我偷偷看見了,我好奇那是什麼寶貝,所以就玩了點小把戲把它偷過來。」她很得意地報告,完全沒有當小偷的羞愧。
「當時宮門都下鑰了,任誰都不能進出,你是如何看得到我?」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爬牆啊!」她笑得更得意了。「我爬上寢宮的外牆,站在牆頭上遠遠看見的。如何,我還挺有爬牆的本事吧?完全沒有被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