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綠光
答案無解。但無所謂,因為何老爺對他非常好,說是像對待親生孩子般的疼愛也不為過,何瑞芽有的,除了那些髮飾裙子、一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兒之外,他一定也有一份。
為此,他曾經偷偷哭過,畢竟他也有過那麼多愁善感的少男時期呵。
至於何夫人……該怎麼說呢?她就是一個集溫良謙恭讓之大成的傳統婦女,很媽媽的一個媽媽,真不懂,這麼嫻淑雅德、外柔內剛的女子怎會生出行徑如此蠻橫的女兒?
「你幹麼老是把小姐說得那麼壞?」呂競頗替何瑞芽抱不平。
這傢伙很顯然地忘了究竟是誰為了他踏進這乖舛人生的。
說他惡意抹黑何瑞芽?
好吧,不如就這麼說吧。
與其說他是何瑞芽的玩伴或是伴讀,都不是挺恰當的,倒不如說他是她的私人……奴隸。
雖說她從來不動手動腳,給他來場皮肉跳顫,但那張該死的嘴一樣可以讓人下地獄。
「你是白癡嗎?為什麼連歐洲經濟組織都不知道?!」何瑞芽染桃嫩唇輕掀,聲音脆亮如黃鶯出谷,然話語之狠毒輕薄如刃,殺人於無形。
那一年,她九歲,他十三。他開始沉思,一個九歲的女孩為什麼會跟他談論歐洲經濟組織。
這年紀的孩子不是正好動嗎?
育幼院裡這年紀的孩子每個都活蹦亂跳,一個個像脫韁野馬怎麼抓也抓不住,反觀她,每天只要從貴族小學放學之後,立即有三兩個家教輪番上陣,教她語文、經濟和市場分析。
為什麼九歲的孩子,從小就得承受這麼多?也不懂向來對事業版圖不是很積極的何老爺和向來慵懶偷閒的何夫人要如此對待她?
他想,也許是因為何瑞芽這獨生女,往後得扛下東皇這個重擔,為免日後痛苦,所以從現在猛打基礎。
為此,他可憐她,也釋出善意,想要偷偷在她放學之後帶她到何宅圍牆外頭玩,讓她見識見識花花世界的奔放,自己也趁機自繁重課業中偷出一絲空閒,豈料她說──
「你白癡啊!我今天還要上經濟學的課,要是不早點回去,教授若是走了,你要教我嗎?你能教我嗎?你拿什麼教我?!」她美美的臉,美美的嘴,美美的表情,配上醜陋到極點的口吻。
×的!他發誓,日後他要是再管她閒事,他……幹麼發誓?反正大不了別理她,不就得了?
所幸,何老爺給他安排的課程也重得讓他無暇思及其他。
後來,他才知道,她的功課和行程全都是她自己安排的,在她小小年紀裡,早已規劃好自己的人生,而他的人生就糾結在她的計劃裡。
日子一天天地過,小公主慢慢長大,不饒人的嘴稍稍收斂,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理喻的控制欲。
「六點下班,你為什麼八點才到家?」
才剛踏進客廳,便瞧見何瑞芽雙手叉腰,一副興師問罪的嘴臉。
「臨時有其他業務變動,有問題嗎?」他眉頭微皺。
怎麼,他進公司實習之後,也得開始接受她的掌控欲了?
「我告訴你,你幾點下班,就必須給我幾點回到家,要是臨時有事情耽擱,一定要撥通電話回來。」
何瑞芽黛眉微皺,擔憂之情溢於言表,他霎時感動了。原來這丫頭是在擔心他啊……
才怪!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後頭這句話,讓他方興的感動徹底破滅。
對啦,他只是一個被收養的小小伴讀兼玩伴,他很自知分寸的,所以他努力在工作上報答何老爺了,這樣不行嗎?
瞪著她離去的背影,連身的衣裙微勾勒出女人的曲線,她不愧擁有東方維納斯的稱號,有著令男人入魔的軀體和臉孔,但遺憾的是,同住一個屋簷下,她勾動不了他半絲的蠢動。
那種個性,誰受得了啊!
以為她的壞已經到了極限嗎?
錯,接下來的,還有更慘絕人寰的──他堂堂伴讀真正被貶為三等奴才的契機。
客廳裡甜言蜜語隨著科技透過發基台,在彼此的手機裡頭你儂我儂,口水吐得滿天飛,恨不得掏心掏肺,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如此義無反顧地狂戀著。
話說得正陶醉,范季揚壓根沒發現有道視線已經瞪了他很久,瞪到眼澀,站到腳酸,那視線的主人才捧著早已涼透的咖啡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再繞到他對面的沙發坐下,然後──
鏘啷一聲,咖啡杯很神奇地從她手中飛走,落在遙遠兩公尺外沒鋪上地毯的大理石地,在熱線情話中殺出一道異常弔詭的聲響。
范季揚總算抬眼,眼前的何瑞芽靜默不語,用她美麗的大眼,輕輕地向右移動,無聲地告訴他──去處理。
他濃眉皺擰,不悅擺在臉上,摀住手機,小聲問:「你在幹麼?」不要告訴他,她已經練出特異功能,手上的咖啡是她用眼睛瞪飛的。
「去處理。」粉嫩菱唇微掀,恬淡得沒有溫度。
「你在整我?」喂,沒事到他面前飛咖啡,再叫他去整理?
「還是你要我自己整理?」她看著自己如羊脂玉般無瑕蔥白纖指,像是漫不經心地喃著,「唉,真不知道這個家到底是誰在作主的?」
音量不大,但他聽得一清二楚;口吻輕得像是喃喃自語,但是字裡行間卻已經惡意點出彼此的身份。
范季揚滿腔熱血被她一席話給澆得冷顫直起。
這個八婆∼偷偷瞪她,三言兩語打發還握得手心發燙、手機彼端的女朋友,他捲起袖管替小公主善後。
雖說,在何家,在老爺和夫人的縱容之下,他和她是平起平坐的,然而實際上,光是姓的不同,就注定兩人身份永不相同。
她是小姐,而他……什麼都不是。
不過,面對她的機車單行道,他自然也有他的因應之道。
大不了,一見到她就閃,有她無他、有他無她,如此一來便能相安無事。只可惜,他想得太天真了,忘了還有其他因素的糾葛。
而她的過分干預,是在何老爺去世的那一年,何瑞芽以十八歲的年紀修得雙碩士學位,入主東皇,被股東們一致推上總裁之位。
從此之後,她變本加厲。
時間完全被她掐得死緊,不准他亂交友,不准他和公司股東太接近,不准他交女友……是的,沒錯!夠沒人性吧!
「不可能!」
東皇總裁辦公室裡傳來範季揚的怒咆聲。
「她是。」何瑞芽的聲音不疾不徐,淡懶無波。「我警告你,不准你再私下跟她見面,否則我開除你!」話到最後,利鋒乍現,不容置喙。
「依雯不是間諜!」他抱頭吼著,有股衝動想要衝到何瑞芽面前,掐住她那嫩白細緻的頸項。
×的!他想掐死她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個動作每每在他入夜即眠的前一刻再三在腦海中推演,他想,要是真實操演,絕對是一次OK到底,絕無NG。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呂競在旁小聲勸言。
事到如今還冷靜個屁啊?!范季陽瞪著他,無聲罵了句走狗。
「她是!」然而何瑞芽的態度比他還強硬,黑白分明的大眼深藏著絕對堅定的光痕。
「給我證據。」
「目前沒有。」
「哈,那你在耍我?」哼哼,他冷笑兩聲,瞇眼瞪著她。「要定一個罪犯罪刑,好歹也要有呈堂證供,你連證據都沒有,要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陳依雯,他交往才兩個月的女友,兩人目前正是濃情蜜意,打得正火熱,她竟然說依雯是商業間諜,簡直是可笑透頂。
說穿了,她根本是不允許他交女友,真把他當作下人看待,生死全由她掌握。就因為她此等行徑,害得他在公司備受議論,但那些蜚短流長,他當放屁,而她的惡毒,他可是點滴鐫鏤在心。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見她緘默不語,他噙著三分邪氣、七分輕佻來到她面前,笑得萬分放蕩。「所以才故意要掌控我吧?」
何瑞芽眉眼不動,清麗面容無波,只見她唇角微掀,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意味不明,但看在范季揚的眼裡像是輕蔑,氣得他眼角抽搐。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她斂下長睫遮去眸底澎湃的情緒,懶得回應他自以為是的幼稚攻擊。
「本來就不信。」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惡意栽贓,說到底,她只是想要掌控他的人生,玩他一輩子!
「但我不會拿東皇開玩笑。」再抬眼,清綻的眸子沉篤有神。
「什麼意思?」真要開除他?
他不敢說自己干下多少彪炳功績,可他沒有愧對公司。
「我要調動你的職務,且今日立即生效。」何瑞芽將桌上的人事調動公文丟給他。「呂競也會跟著你一道去。」
范季揚瞇緊沉冷黑眸不語。
「立即到英國分公司上任,職稱是業務經理,裡頭有今天下午四點的班機機票。」她看著他,面無表情,清麗面容依舊美得教人屏息。「你不願意也要接受,不要忘了是誰栽培你,你要是敢私自離開東皇,怕是我爸在天之靈都會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