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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夏臾

    汪予睫回過頭來。而這一次,她在這個生命垂危、卻又十足不合作的病人臉上看見了有關死亡的陰影。她低聲的:「醫生,你會治好我吧?」

    她太過直白的問句令汪予睫瞬間僵住。這名患者的掃瞄圖她看了不下百遍,也多次做了手術的種種預想和準備,說實在,她有信心將這場手術做得完美無缺,但一場成功的手術,遠遠及不上生命的無常。

    基本上若沒有意外,身為主治醫師的汪予睫會是她的執刀醫,而病患是這樣的對象,汪予睫不諱言壓力真的很大。

    所以她一時哽了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久久,她只說了一句:「我會盡力。」

    隔天休假,於是汪予睫再沒理由留在醫院不走,加上這一陣子面對的是那樣一個病患,說真的她也累了。

    她回到家,走至廚房打開冰箱,冰箱在楊嶺離開之後變得空無一物,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充飢食品,彷彿她現今生活的寫照,空虛得近乎荒蕪。

    嘴巴好痛……這一陣子壓力大,沒有好好攝取營養,口腔裡面發了炎。她伸手碰觸,卻又痛得縮回手去,最後從冰箱拿出一罐維他命C飲料,直接灌了下去。

    一整天沒有好好進食,入胃的又是這樣涼冷的東西,這一下連胃都不舒眼了。汪予睫趴在餐桌上,偌大的空間只剩她一人,明明是早已習慣的孤寂,可現在的她,卻覺得好冷…….好冷。

    因為實在太冷了,所以她起身決定去關窗。就在這個時候,大門被人用鑰匙打開的聲音響起,她愣著,門被打開,有人進來,然後,那個人用那一副低沉的男中音嚷道:「咦?沒開燈?還沒回來嗎?」

    接著,他捻開了燈。

    本來一片漆黑的室內因而大亮,汪予睫的目光在此刻與他的對上——楊嶺愣了愣,在來不及開口的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悄悄自汪予睫的眼眶溜了出來。

    是淚。

    自半關上的窗口吹來一陣夜風,吹涼了汪予睫濕潤的頰。「砰咚」一聲,楊嶺手上的行李落了地,他關上門,向著汪予睫走近,一步又一步的。汪予睫怔著,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伸手想抹去痕跡,卻被楊嶺給阻止。「別擦。」

    楊嶺沒有說話,他直接以行動表示——伸手,極溫柔極溫柔的拭去她臉上淚滴。她的眼淚,只能由他來擦。

    「我差一點……又放你一個人哭。」楊嶺這麼喃喃著抱緊了她,很緊很緊,緊得汪予睫幾乎就要不能呼吸……她仍是呆著,繼而她回神,倏然一個用力推開了楊嶺。

    她近乎惱火的。「你幹嘛在這個時候回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就要找回過去的那個自己了,偏偏這個男人……未免也太會挑時機!

    楊嶺無可奈何一笑,撓撓頭,似乎覺得她這個說法有些好笑。「我才去支援一個星期,紙條上不是寫了嗎?我也請小慈告訴你了啊。」

    小慈。明知道他們之間沒有什麼曖昧關係,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在此時此刻白楊嶺口中親匿說出,汪予睫內心的不快更甚,她冷冷瞪眼。「不用騙了,我問過闕小姐,闕小姐也說她不知道你去了哪裡?」而且什麼紙條,她壓根兒沒看到!

    天大的冤枉啊!然而楊嶺這一刻第一個想做的卻不是擊鼓鳴冤,證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你問小慈?你……打電話問的?」

    怎可能!她又沒有闕小姐的電話。可她別過頭不願承認,自己竟在楊嶺離開後的三天,終究按捺下住的跑去那個「常山育幼園」。她在那裡遇見了闕小姐,闕小姐說:「楊嶺?我不知道耶,應該是接到組織的命令回去了吧?奇怪,他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就是沒有。闕未慈那樣直白的一問令汪予睫瞬間意識到,原來,她和楊嶺之間的關係不過爾爾——本來自己就是這樣認為的,可被對方早一步這樣證實了,她心中的感覺……卻比自己預料的還要不開心。

    甚至是感到惱怒了。

    偏偏眼下的罪魁禍首卻像是得到了什麼好消息般,嘴角大大咧開,笑得可謂開心又得意,這樣大的反差令汪予睫看了更是不爽,於是她用力推開他。「笑,你再笑啊!這樣戲弄別人的感情,你很得意……」

    「是,我很得意。」詎料,楊嶺居然真的這樣回答,汪予睫聽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想到自己這一星期來所受的煎熬,而這個男人竟還為此而沾沾自喜。她氣憤的抬手想要推開,卻被楊嶺給結實的鉗制住了。

    她氣苦。「你放手。」

    「不,我不放。」楊嶺像是刻意要激怒她似的,硬要和她唱反調。「處事向來冷靜自持的汪醫師竟然會為了我的事失魂落魄,甚至主動去關心我的去向,我怎可能不得意?」

    「你……」望著她那像是被火烘過的臉,楊嶺知道自己說中了。他在賴比瑞亞的時候向艾德華醫生說,假若她會為了他的離開而感覺到一絲絲的寂寞,他肯定要高興得飛上天去——而現在籠罩他的喜悅,卻不只是飛上天的程度而已了。

    因為,倘若他沒猜錯的話……

    「汪予睫,我喜歡你。」

    一如楊嶺所預料的,他見到汪予睫的眼眸在這一刻瞬間睜大,但在一時的訝異過去後,卻是一種早已明白的瞭然。

    唉,果然啊,他一直把自己的感情表現得很明顯,想必她早已察覺到了。

    他一手握住她皓腕,另一手則大膽的纏繞上她腰間,讓兩人的身體在這一刻急速貼合在一起。

    過近的距離使他們的吐息幾乎要融在一起,楊嶺感受到她柔軟身軀所傳來的溫度,熱切得完全不若她平日所表現出來的冰冷。

    於是他捧住她的臉,燦爛一笑。「我本來還想要等你回答的……但我現在確定了——汪予睫,恭喜,你也喜歡我。」

    「什……」這一下汪予睫連嘴也極度驚訝的張大,她以近乎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視著楊嶺,嘴巴一張一合,好半天說不出話。

    詫異的並非自己喜歡上楊嶺一事!而是,自己的心情被當事人這樣不容置疑、直截了當的揭穿,更令她感到詫異。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難堪,汪予睫開始劇烈掙扎。「放開我!我才沒有……你不要亂說……」

    然而楊嶺制住她。「你確定?你確定真是我亂說?」他的目光炯炯,像是篤定著不接受她任何口是心非的答案。

    接觸到他這般的眼神,汪予睫無言了。她想抗拒、想反駁,想堅定如山、甚至是嗤之以鼻的告訴他壓根兒沒有那回事,全是他自作多情。然而她的嘴、她的心,甚至她唯一能依靠的大腦卻在這一刻通通倒戈,向敵人豎起白旗,背叛了她。她說不出任何反駁字句,只能狼狽的以默認方式,被迫在楊嶺面前承認自己最不願承認的事!她的感情。

    「說你喜歡我,那我就會留在你身邊,在你需要安慰的時候安慰你。」楊嶺抱著她這麼說了。

    我才不需要……明明這樣想著,可終究只是騙不了人的自欺欺人。她低著頭,渾身好可憐的顫抖著,彷彿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而楊嶺就是那個對她窮追不捨的獵人。

    楊嶺沒說話,可他的眼神代表了一切。汪予睫投降了,她顫抖著攀住他的肩,彷如一個溺水之人渴求著浮木。她無語,或者是說不出話來。她緊緊環抱住他,以最原始的行為表達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這已是她的極限。

    楊嶺溫柔一笑,明白了這是她對於他佔據她的心、她的感情的認可。儘管沒有得到她親口說出,但無所謂,所謂的正解,他已瞭然於心。

    於是他輕輕抬起她紅潤的臉,在她濕潤的唇瓣上留下一吻,一吻,再一吻。他每次一吻都要附帶上一個問題,他要她點頭,或是搖頭。

    「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好好吃飯?」……僵住,然後很慢很慢,或者說是極度猶豫的——搖了搖頭。

    誠實的孩子有獎賞,楊嶺彷彿鼓勵一般的又給予一吻。這一次他問:「我不在的一個星期,你一個人寂不寂寞?」

    這樣的問題實在太直白,也太壞心,汪予睫赧著臉做不出表示。承認自己寂寞就好像在承認自己長不大、還是一個孩子似的令她感到羞恥。可楊嶺卻以這般溫柔縫蜷得近乎要令她溺斃的目光注視著她……她沉默著,最俊像是著了魔似的,在連她自己也感不可置信的狀態下,老實的點下了頭。

    畢竟,她是真的寂寞。

    好寂寞好寂寞……明明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過來的,可現在她卻已無力承受。

    於是她看到楊嶺笑了,那是一個好看得幾乎要令她停止呼吸的笑。他落下一吻,這一次沒有問任何問題。也許一切都在不言中了吧,他不斷的吻,一吻一吻又一吻……連綿不絕的,徹底迷醉了汪予睫的神智,也迷惑了她所有的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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