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夏臾
一旁的義工看到這幅畫面早已見怪不怪,儘管楊嶺那一張臉配上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反差大了些,若附近有警察,肯定要懷疑是哪兒跑出來誘拐小朋友的夭壽死變態。
此時一個綁著馬尾的年輕女生自屋內出來,見到這畫面,她笑著上前一個個敲打小朋友的頭。「大毛小二蛋蛋魷魚……你們通通別鬧了,快下來。」
「喔……」小朋友們這才停止了惡作劇,一個個乖乖自楊嶺身上爬下,每一個臉上表情可說是好委屈。
楊嶺見狀,笑出。「果然只有小慈才制得住他們。」
那個被喚作小慈的女生溫婉一笑。「那是你太寵他們了,這樣可不行,你帶來的點心我通通都要沒收。」她指他手上那一大袋。
「唉,想不到還是被你給發現了啊。」
楊嶺大掌拍在額頭上,似乎有些遺憾自己的「偷渡」計畫末成功。闕未慈好氣又好笑的接過,問:「今天怎麼會來?」
「嘿,我偶爾回來看一下自己長大的地方也不行?」楊嶺裝出一副委屈模樣,只可惜配上他那一張臉……可以說是極度的不倫不類。「啊,對了,我帶了一個人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汪予睫,汪可擎那傢伙的妹妹。」
被扔在一旁已久的汪予睫見他們旁若無人的聊得愉快,心中一股莫名的不悅湧上,本想乾脆離開算了,想不到這下楊嶺伸手一撈,便被抓了回來。
她不快的瞪楊嶺一眼,再望向闕未慈那一張堪稱秀麗的臉,只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你好。」
闕未慈見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天,她這個樣子和可擎可真是一模一樣。」止不住的笑了一會,她向汪予睫眨了眨眼道:「我是闕未慈,現在算是這裡的義工……不過我和楊嶺都是在這裡長大的。」
簡而言之,就是青梅竹馬的關係了?這樣一個充滿了曖昧想像力的稱呼在汪予睫腦中浮現,只是簡單的四個字卻纏繞得她很不愉快……然而,她卻不明白這是為著何種緣故。
「拜託,汪予睫,你都沒看過你哥見到小慈之後的模樣……簡直就和情竇初開的小男生沒兩樣。」楊嶺狀似受不了的揮揮手,向闕未慈調侃一問:「倒是你,可擎去美國,怎麼沒拉著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他的跟屁蟲,他去美國,為什麼我要跟著去?」
喔喔。「那他在美國一定嘔得要死……啊對,你哥應該是因為覺得丟臉所以沒跟你提,他追小慈快十年了,到現在啊,連個屁都沒有。」
汪予睫這一下愣住,睞向闕未慈的眸光多了份訝異。「你和我哥……」
「三八啊你!」闕未慈一掌狠狠打在楊嶺厚實的背上,這個大嘴巴的混蛋。
她向汪予睫尷尬一笑。「呃……總之,大概就是那樣啦,他去美國前……我們剛在一起。」闕未慈臉紅紅,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自己愛人的妹妹,感覺真是尷尬到不行。
「啥?你們已經在一起啦?」想不到楊嶺比汪予睫還要意外。人在國外晃蕩三年,台灣發生了啥大事他可是一點概念也沒。「那還好,我剛回台灣那一天看見玄關有雙女人的鞋子,還以為那小子終於想開,明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的道理咧。」
闕未慈白他一眼。「好了,院長在裡面,你快去和她打個招呼吧。」
「好好好,我去我去。」楊嶺拍拍汪予睫的肩。「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隨便你。」汪予睫側過頭,紅著臉硬是說了這一句。
楊嶺苦笑,大掌輕輕拍過她柔軟面頰,語調親匿的:「你和小慈聊聊吧,她應該可以告訴你很多有關可擎的糗事。」
「真是的。」闕未慈手插腰,接著向汪予睫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楊嶺那傢伙就是口無遮攔,你可別太在意。」
「我沒在意。」橫豎他和她也不是那種需要在意彼此言行的關係。
「哎。不過真想不到啊,我和可擎在一起,你和楊嶺在一起……這也算是一種奇妙的緣分吧。」闕未慈一笑,儘管沒有血緣關係,可她和楊嶺幾乎等同於一般的兄妹關係。
在一起‥聽到這個說法,汪予睫跳腳。「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她極力撇清,臉上紅潮湧上,不過她將之歸類為被人亂點鴛鴦譜的憤怒。
「咦?」這一下闕未慈詫異了。「可楊嶺說過……」
「他說了什麼?」汪予睫的聲音冰到不能再冰,那傢伙到底又說了什麼敗壞她名節的話。
「他說……呃,這是他小時候說的啦。他說,如果有一天他遇到喜歡的女人,他就會帶她來育幼園給我們看。」闕未慈道。的確,汪予睫現在是一副亟欲撇清的模樣,可剛才當她和楊嶺在親密談話的時候,她不是沒看到汪予睫臉上……那一種想要他理會、卻又複雜矛盾得不肯承認的表情。
汪予睫淡淡撇過頭。「我想……是你誤會了。」
唔,真是這樣嗎?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
「你和你哥可真像。」忽然,闕末慈這麼說。「可擎他啊,明明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每天卻不知道在那裡ㄍㄧㄙ什麼。也許是男人的自尊吧。打越洋電話的時候也是,明明我不說『我愛你』他就會一整個晚上煩躁得睡不著,卻一次都不肯主動說。」思及自己那個言行不一的情人,闕
末慈不禁甜蜜笑出。「你和他啊,這一點真的很像。」
這一下汪予睫皺眉了。「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啊,雖然這種不坦率的地方很可愛,但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一闕末慈歎了一口氣。「可是會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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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院長打過招呼的楊嶺回來之後,他便提議要帶汪予睫逛逛周圍環境。汪予睫沉默著,沒答應,不過也沒反對就是。
楊嶺帶著她在周圍晃繞,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滔滔不絕講述自己在這兒曾有過的回憶,汪予睫臉上表情仍舊淡漠,像是不感興趣,可楊嶺說的每字每句,她卻都清晰的聽入耳.
然而真正令汪予睫感到在意的……並不是楊嶺向她介紹的這一些,而是楊嶺帶她來這裡的理由,以及……剛剛闕未慈的那一句話。
「你知道為什麼這個育幼園的名字叫『常山』嗎?」晃著晃著,楊嶺忽然這麼一問。
汪予睫當然不知道,也沒有那個猜的興致,只是淡淡一句:「不曉得。」
楊嶺笑笑,不吝解惑。「那是因為院長大人的名字就叫『趙子龍』啊!常山趙子龍,聽過沒?」他手一指,指向房內牆上一幅和藹男人的照片。「這就是院長,他這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和趙子龍可一點也搭不上邊哩。」
廢話,她當然聽過。不過汪予睫的反應仍是很淡,最多一個「恩」,再來便沒有了。和汪予睫相處這一段時日,楊嶺早就習慣自說自話,至少她有反應,代表她有在聽,於是他拋出她可能會感興趣的一句:「院長在七年前過世的,死因是心臟衰竭……由缺血性心肌病變導致的。」
這一下汪予睫驚訝的瞪眼。「你剛不是去和院長打招呼?」
「喔,那是院長夫人啦。院長過世之後她便接下了院長的位置……其實也沒差,本來我們這一票小毛頭就是她在治的。」楊嶺搔搔頭,領著汪予睫在這一間看來像是讀書室的地方坐了下來。「我當初想成為醫生,就是為了治好院長的病。」
說來一切就是這樣單純得不可思議,一般在院內的孩子過了二十就要出去獨立,所以大多數的人會選擇高職半工半讀。可楊嶺不一樣,他在升國中時早已立定志向,他的目標明確,他要成為一個厲害的心臟科醫生,然後親自治好院長身上的病。
「說來我也算是幸運的。高中那一年,一個自稱是我爸朋友的男人出現收養了我,房子也是他留下來的……只是,在我來不及磨練自己的技術、去嘗試有沒有可能替院長動手術之前……院長便過世了。」說及此,他忍不住一陣苦笑。「他一直說要等我的……只可惜,病魔不讓他等。」
畢竟這不是什麼太愉快的回憶,汪予睫聽了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很多醫生都有過這樣的遺憾,明明排定了手術日,病患卻撐不到那個時候,往往一個緊急發作便過世了。
「那個時候我才R2,打擊超大,加上第一次面對這個醫界的現實,日子難過得不得了……後來還是院長留下的那一句遺言,指引了我真正的方向。」
楊嶺說到這兒便停頓了,汪予睫內心困惑:哪一句話?此時楊嶺望向她,咧嘴一笑。「嘿,院長說了哪一句,你很好奇對不對?」
「……我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