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欣非
「對呀，畫畫很好玩，就像變魔術一樣，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都可以成真喔。」小男孩的名字叫王柏真，在唐艾欣的陪伴下在院子裡做功課。
閱讀筆記除了要寫讀後心得外，還要在空白處畫畫，她很喜歡看孩子發揮想像力。「你的彩色筆都快沒顏色了。」
「加水還可以用。」王柏真打開筆蓋。
「用不著這樣吧。」
「嘿嘿……瞧，現在很好畫了。」
淡淡的色彩在她的心裡畫上顏色，孩子如此刻苦令她心酸。「大姐姐買畫畫用具給你好不好？」
「不可以。」他想也不想就拒絕。
「我會想法子讓你爺爺同意的。」她已經想好金錢來源，還盤算要幫他買檯燈、衣物等用品。
王家以拾破爛維生，後院堆滿了廢紙與鐵罐等雜物，金錢來源少得可憐，生活很不好過。
早熟的王柏真說起話來很有大人樣，「爺爺說凡事要靠自己，有幾分能力、做幾分事、享幾分福，多貪是不好的。」
「原來啊……」她還以為王爺爺很討厭她，才會連送個便當都不行。
「大姐姐在想什麼？」
「可是你還小啊。」她的音量微弱，覺得自己真不如一個九歲大的孩子。
「我不小了，我會做很多家事喔，掃地、洗衣服、煮飯……」
汗顏！她的臉羞得更紅了，同時對他的心疼又多了幾分。「以後我教你畫畫，你再教我煮飯好不好？」
「好啊，我很喜歡跟大姐姐在一起。」
做完功課，愛惜的收好彩色筆，泥上當畫布，樹枝為畫筆，愛畫畫的王柏真沒有彩色筆與圖畫紙，一樣能作畫，他想像自己是萬能魔術師，手中的魔術棒一揮可以實現願望，此時森林裡出現了許多動物。
「想不出來要畫什麼嗎？大姐姐可以先畫給你看。」唐艾欣離開座位，拿起樹枝蹲在他身邊。
「我想畫……」他忽然摀住口鼻，接著白眼一翻，整個人橫躺在地上四腳朝天。
「柏真！」摟著動也不動的孩子，唐艾欣被嚇慌了，連連呼喊，「要急救……可是怎麼救？易峻威你快來啊！」
「大姐姐別急啦，我是想畫被貂鼠臭暈的王柏真。」他突然爬起來，哈哈嬉笑，蹲在地上繼續作畫。
「你好皮，我快被你嚇暈了，以後別這樣玩。」她撫著胸口，雙眼泛起霧氣。
收起笑容，王柏真為難的望著她。「可是我沒有畫過被鼬鼠臭暈的王柏真，總是要先想一想嘛。」
「你……你畫畫都這樣？」
「嗯嗯，以前青蛙老是畫不好，我就先學青蛙跳跳跳，然後畫起來比較像青蛙了。」他很認真，表達的時候也示範了一次。
「為什麼你小小年紀就懂得融入感情作畫？」她睜大眼睛看著他。
「什麼感情？我是用心想一想啊，爺爺說做任何事都要用心，爺爺還說天才很少見，都是要靠昨天……」差點忘了爺爺說什麼，他敲敲腦袋，「後天努力的。」
「柏真。」唐艾欣將他抱入懷裡。
道理很簡單，孩子都懂得。
而她這個繪畫天才卻什麼都不曾去想，仗著與生俱來的天份，渾噩打混了很久，還自以為很用心很努力，最後還得靠一個孩子來點醒她。
「大姐姐，被你抱的感覺好好，好像是傳說中媽媽的懷抱。」說著說著，一向獨立勇敢的王柏真有些哽咽。
「柏真，這裡沒旁人，你想哭就哭吧，大姐姐也陪你一起哭好了。」唐艾欣不懂得安慰人，正好也情緒低落，索性陪著哭泣。
二樓陽台邊依著一個男人，近來同一個時刻，他總會準時出現，目光就停留在這一大一小人兒身上。
他們的對話全入了易峻威的耳裡。多虧柏真這孩子，嬌蠻女的個性改善了不少。
深夜裡。
唐艾欣坐在客廳等待，盼呀盼呀，終於盼到易峻威走出房門，她起身跟著他的卻步來到廚房。
「易……峻威，我能不能跟你談談？」那一天之後，兩人沒再交談過，她好緊張，手指不安的擰著衣裳。
從電鍋裡拿出便當，易峻威伊拉開椅子入座，正眼不曾瞧她一下。「說。」
他果然還在生氣，冷冷淡淡的態度讓她疼得揪心。「聽說有收購二手貨的店，我想乳膠床墊能不能賣掉？」
劍眉挑起，他覺得不簡單，大小姐竟然知道有二手貨收購商，還想賣掉床墊？先不探她的動機，故意激道：「我現在沒能力為你買更高級的床墊。」
「不是的，我睡木板床就可以了。」
「你不怕失眠、腰酸背痛？」他嗤之以鼻，不當一回事。
「我會適應的。」她頻頻點頭保證，倘若繼續睡天然乳膠床墊，她才會夜夜都睡不好，噩夢頻擾。
「為什麼想賣掉？」隱約明白，可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解釋。
在心裡反覆練習很多次，但她說出口時仍舊有些扭捏，「我想湊一些錢，可以貼補家用，還有幫柏真……就是樓下的小男孩買一些東西。」
「樓下？那個髒小鬼？」
「柏真不髒，只是窮而己。」唐艾欣愕然，不敢置信他竟然會如此蔑視人家。
「窮更糟，跟他在一起會貶低你的身份。」易峻威擺出一副不想談的樣子，飛快吃完便當，洗手就想離開。
她快步追向前，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這有什麼事？今晚我必須熬夜趕進度。」他很不耐煩的瞪著她。
她懂了，全是反諷與試探，咬了咬唇瓣，真心懺侮，「對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很不應該，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真不容易，這是嬌蠻女第一次向人道歉吧？
「王爺爺不接受捐贈。」他的眼神柔和了些。
易峻威是創立陽光感恩基金會的幕後推手，為了紀念父母親、回饋社會而成立，對於永樂社區裡的居民，基金會設有不少特別補助方案，而王爺爺是唯一沒有申請補助的個案。
對於他老人家，易峻威是心存敬重，經過多次溝通，王爺爺才同意接受補肋金，不過他從不動用款項，一心只想將錢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凡事靠自己」是王爺爺常說的話，他嚴格的教導王柏真，期望這孩子將來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賺錢求學，原封不動再把補助款回饋給需要的人。
所以此次溝通的結果，可想而之。
「悄悄放錢在樓下院子給他撿。」
「王爺爺有雙銳利的眼睛，還有聰明的判斷力。
「哦……想送點錢那麼難嗎？你應該有不違背王爺爺原則的方法吧？」唐艾欣期待的望著他。
「為何如此認為？」
「我覺得他對你特別不同，你說的話他老人家多少會接受。」
原來她學會觀察旁人的互動，易峻威終於點頭答應，「我會盡力說服王爺爺、聯絡二手收購商。」
「謝謝你。」
她重拾笑顏，馬上展開動作，回到房裡奮力搬出乳膠床墊，然後以臉盆裝水，清理木板床，笨手笨腳的忙到快累翻，不過卻心情飛揚，快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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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爺答應啦，我可以自己賺錢買畫畫用具。」
「自己賺錢？為什麼？」與她預設的結果差太多，易峻威是怎麼溝通的啊？
「彩色筆已經有了，如果要買更好的用具就要靠自己努力。」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很快的，我今天讀半天，下午就可以去賺錢，多努力幾天就可以了。」王柏真很有信心。
她想不透這麼小的孩子能打什麼工？「僱用童工是違法的吧！」
「大姐姐你想太多啦，我可以幫忙爺爺拾破爛啊！」在他還沒讀小學時，就常常與爺爺相伴拾荒，經驗很豐富。
聞言，唐艾欣的臉色泛白。「不會吧……你爺爺呢？我去跟他談談。」
「爺爺不在家，大姐姐我要出門了。」做完功課，他迅速收拾書包，準備好超大垃圾袋。
「等等！我陪你去。」懊悔自己的好意反而害了孩子，既然阻止不了他，只好陪在他身邊。
走過大街小巷、菜市場，兩人相伴到公園裡，王柏真這一路上撿了不少空鐵罐，唐艾欣跟在他身後，屢次想幫忙都遭拒絕，他的個性和王爺爺還挺像的。
「嘻！又找到一個。」流了一身汗，他卻一點都不嫌累。
而穿著高跟鞋的唐艾欣可不同了，艷陽高照曬得她頭暈，髮絲貼著臉頰，而她的腳指頭陣陣發疼。回家後肯定要上膏藥了，自己真的好沒用喔。「柏真，你真要繼續撿下去？」
「大姐姐累了嗎？你坐著休息，我整座公園繞一圈再回來找你。」
「沒有，我一點也不累。」她抬頭挺胸，打起精神回以笑臉。
「真的嗎？大姐姐還是休息一下。」王柏真很體貼的又問一次。
她擦了擦汗水，堅持忍著痛繼續陪著。「我可以的。」
瞥見草叢裡有空罐，王柏真開心的蹦跳走過去。「收穫不少耶，我很快就能達到目標……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