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凌淑芬
艷女嬌笑一聲,用嘴咬了一顆葡萄,親暱地玩起了搶葡萄的遊戲。
「鎧……」旁邊那個金髮艷女在他耳畔銷魂蝕骨地輕喚。
水蛇般的腰一扭,面對面坐到他的大腿上。他頭一側,避開她送上來的紅艷櫻唇。女郎順勢落到他的耳畔,誘惑地輕咬起來,柔軟無骨的手溜向牛仔褲裹著的男性部位。
終究是禁慾太久了,當一個半裸美女就坐在身上施展媚功,是正常的男人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艷女感覺手掌下的男性有甦醒的趨勢,不禁得意一笑,但是他的神情平淡,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啜口酒,又顯得不是真的那麼感興趣的模樣,她不禁迷惑,不是很確定現在是什麼情況。
牙一咬!如果今天勾引不到汪迎鎧,她這拉斯維加斯風塵第一艷妓的威名立刻掃地。
她誘惑地爬下他身上,跪倒在他的身前,舔了舔唇,手開始輕攏慢挑,拉下他的長褲拉鏈……
「他的秘書說他在這裡,我有事要找他,佔用不了他多少時間的!」爭執聲一路從門口移往內廳。
「汪夫人,請等一下!」門房急得滿頭大汗。
琬琬急匆匆地埋頭猛走。「沒關係,我知道地方在哪裡,你不必……」
一撞見內廳的景致,所有言語戛然而止。
美酒。凌亂。男人。女人。赤裸。曖昧。
無論她以為自己的丈夫在接待的是什麼客人,絕對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黑水晶似的雙眼大睜,小臉漲紅,再變成一片慘白!
汪迎鎧低咒一聲,立刻推開身上的女人,將敞開的領口與半褪的長褲拉鏈整理好,大步走過來。
「琬琬……」
琬琬被他碰到的那刻全身一震,火速推開他,那樣直覺的反應彷彿拍開某個污穢的物事。
汪迎鎧雙眸一暗,立刻把內廳的門在自己身後關上。
「琬琬,妳怎麼突然來了,是不是有事要找我?」汪迎鎧溫柔萬分地輕喚她。
所有荒淫顏色從她眼前消失,卻早已印進她的腦裡。
琬琬呆呆地看著他,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空白地說:「艾倫。班尼。剛剛……」
「艾倫?艾倫·湯普森,那個小孩找上妳了?」汪迎鎧的黑眸變得凌厲。
不行。她沒有辦法待在這裡,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後面那道門內發生了什麼事。
她雙頰慘白,猛然回頭往外走。
「琬琬!」汪迎鎧想拉她,但是想到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迅速跟在她身畔柔聲說:「咱們回家再慢慢談好嗎?」
她的心頭一團亂,甚至無法看向他。
汪迎鎧對門房使個眼色,命他去找別人來接手,然後半拉半牽地將琬琬帶回他們的住處。
一進家門,琬琬立刻甩開他的手,閃到客廳最遠的角落去。
汪迎鎧看著她過度慘澹的臉色,和那雙深黑空洞的眼眸。
他恍然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他一直以來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他替那顆無憂無慮的心靈抹上塵埃。
「琬琬,」心頭又生起絞痛的感覺,他慢慢走到她面前,但小心地不碰觸她。「我知道妳一定誤會了,剛才在那裡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應酬而已,男人都是這樣談生意的。」
「在你的標準裡,什麼叫做『很普通的應酬』呢?」
「我沒有和她上床——」
「你以為,只要性器官沒有接觸就不算出軌嗎?但是你剛才和她做的事情,和我們兩個之間做的事又有什麼不一樣?你和她親吻,接受她的愛撫,和她摟摟抱抱地狎暱,而且樂在其中。你有沒有真的進入她又有什麼差別呢?」
「琬琬,我在外面做什麼,並不影響我和妳的事。那些是公事上必須的酬酢,我如果要保住這個工作,提供我們兩人一份安定的未來,這都是避免不掉的事情。」
「包括去跟其他女人摟摟抱抱,跟她們熱情擁吻,甚至發生關係?」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心碎。「阿鎧,請你告訴我,在我發覺以前,你已經做過多少次了呢?」
汪迎鎧爬了下頭髮。他確實沒有和那個女人上床的意圖,但是長久的禁慾生活,讓他確實有順勢解放的想法。
不過,用自己的手或另外一個女人的手,又有什麼差別呢?起碼他沒有真的和她發生肉體關係!
「好吧,如果妳不喜歡我去應酬,以後我不去就是了,這樣好嗎?」
琬琬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他還是不懂她在意的是什麼,他只是要哄她別生氣而已。
他以為「只要她不喜歡」,他不做就是了,但是她希望他的「不做」並非只是為了她不喜歡而已,而是他自己應該明白他不能做的原因——這是一個男人對於婚姻應該有的忠誠。
「我現在無法談這個!」她沒有辦法去想他剛才還裸露著胸膛,讓另一個同樣赤裸的女人跪在他身前,捧著他的鼓起。
現在和他討論婚姻與責任的問題,太……褻瀆!
「艾倫、艾倫·湯普森……」她努力搓著自己的雙臂,連講話聲音都微微發抖,彷彿不勝寒冷的模樣。
「他去找妳做什麼?」汪迎鎧眼神凜冽起來。
他念在那小子只是一念之差,所以讓警察拘禁了他幾個小時就放他走了,沒想到那小子不但還在賭城逗留,甚至找上琬琬。
琬琬看著他眸中的陰冷,心頭一寒。她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直直地看進他眼底。
「艾倫告訴我,他的父親是被你設計的,這是真的嗎?」
她的神態突然恢復鎮定,汪迎鎧反倒毛起來。
「琬琬,他的父親和我是敵對的立場。」他仍然是柔和地與她說話。
「不,他父親和你不是敵對的立場。他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的高階主管而已,即使將來任何人聘他來當玻璃迷宮的執行總裁,他也只是聽命行事。」
「琬琬,商場上太多灰色地帶,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保護我自己;如果我不保護自己的話,今天在電視上被打成過街老鼠的人就是我了,妳寧可看見這樣的結果嗎?」
她神色恍惚地走到沙發前坐下來。
「你可以因為任何人擋住你的財路而移除他,但是W.H.湯普森不是那個真正擋你路的人,玻璃迷宮的董事會才是;你傷害了湯普森,他們仍然可以另外找一個人來,那你把矛頭對準湯普森的用意何在呢?」
「琬琬,我必須讓他們明白我的立場,我不打算不戰而降!」汪迎鎧握住她的手。
「所以你就拿湯普森開刀?」她看著他。「阿鎧,他不是一個白紙黑字的名字而已,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妻有子的男人;因為你的一時之想,他變成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的妻子想離開他,兒子在學校受到恥笑,甚至想要殺你報仇,連他自己都有輕生的想法。」
「一個會隨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我並不認為自己對他有責任。」除了對她以外,汪迎鎧對任何人的心腸都很硬。
「我知道在商場上,打擊對手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他的家人是無辜的……」琬琬抽回自己的手。
「琬琬,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與壞人,很多人是站在中間的灰色地帶,我就是知道妳一定無法瞭解,所以才沒有把這一切告訴妳。」
「你常說我天真,或許我真的是太天真了,在我的世界裡,一個認真工作的好人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也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她直直地看著他。「請你老實回答我,班尼被米高梅開除的事,和你也有關係嗎?」
汪迎鎧頓了一下,這種事沒有什麼好瞞藏的。
「嗯。」
「為什麼?」
「他對妳有非分的念頭。」他簡單地說。
「所以你就害他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像害湯普森一樣嗎?如果哪一天,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開心的事,你是不是也要這樣對付我呢?」
「琬琬,我永遠不會傷害妳的,妳應該明白這一點。」他柔聲道。
「但是,你已經傷害我了啊。」她傷心地說。
「琬琬……」
「你以為,只要對我一個人好就夠了,但這是不夠的。婚姻不只是這麼簡單而已,它還包括了信任和忠誠。」
「我說過了,如果是應酬的事,妳不喜歡,我不再去就是了。」他煩躁地理一下頭髮。
「其實無論哪一件事都只證明了一點:我們的觀念差太多了。很多你以為不重要的事,我會在乎,而我覺得重要的事情,你就是無法明白它的意義。」她淒然說。「我曾經以為日子這樣過下去也沒有什麼差別,但是,我錯了,它確實是有差別的。」
「琬琬……」他還想再說什麼。
那剔透如水晶般的雙眸,如今盈滿迷濛淚水,再也無法恢復以往澄澈清明。
「對不起,阿鎧,我不能再和你一起了。在我的心裡,你已經不乾淨了!」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