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凌淑芬
三人正要進入炫彩的倉庫後門,工作人員突然叫:「咦?那是誰?」
琬琬和班尼自然而然回頭。
一行三個人慢慢走上來。其中一個是即使隔了這麼長一段距離,都不會讓人錯認的絕代美女,金髮燦亮,蜂腰圓臀,隨便一個扭動看起來都誘人無比。一個中年白人雙手緊緊攬在她腰上,不過她的手是搭在第三個人身上。
吸引琬琬他們注意力的,也就是第三個東方人。
他的身形特別高大挺拔,走姿有一種豹般的優雅。
汪迎鎧。
琬琬的手心一緊。
汪迎鎧和那個中年男人握了握手話別,金髮美女的手在他肩上留戀不去。他的眼光不經意一掃,停在琬琬臉上一秒。
琬琬不知道自己深呼吸了一下。
他若無其事地轉開,表情沒有任何改變。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是玻璃迷宮的總裁汪迎鎧,旁邊那個美女,不是之前和他緋聞傳得沸沸湯湯的歌蒂嗎?」倉管人員彈了下手指。「我還以為歌蒂到巴黎去了,原來她和汪迎鎧還有來往。我最近是滿常看到他在春城出出人人的,難道就是為了她嗎?」
「那種名流艷事跟我們無關,我們還是去拿貨吧。」班尼迅速瞄了她一眼。
琬琬的嘴角一緊,沒有多說什麼。
場面頓時有點冷。
「哈哈,你說得也對,那種大人物的艷福我們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班尼似乎對她無動於衷有些意外,在點收玻璃杯時,算了好幾次才算對,從頭到尾琬琬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等而已。
終於點完了貨,班尼抱著一箱杯子,她抱著那只水晶花瓶,兩個人走向停在路邊的車。
琬琬讓他把瓶瓶罐罐收好,自己開了車門坐進前座。
氣氛比剛才來的時候更詭異了,不過這次換成班尼試圖打破僵凝的氣氛,而她並不領情。
回到旅館,班尼停下車卸貨,她經過他身邊時,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
「你以後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說就好了,不必那麼辛苦安排這一幕。」
☆☆☆☆☆☆☆☆☆☆☆☆☆☆☆☆☆☆☆☆☆☆
琬琬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台前,雙手抱著自己的腿,望著窗外的夜景。
斑斕的沙漠之珠,在寂寂的夜幕下,也掩不去一城的空虛。
她的心思是單純一點,卻不蠢笨,該注意到的事她一點也不會錯過——包括班尼和倉管握手時遞給他的綠色鈔票。
班尼會玩這些小人步數來打擊她,她並不意外。
汪迎鎧擁有她所不知道的那一面,她也不意外。
整件事最讓她意外的是,當她真的看見時,竟然有心痛的感覺!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汪迎鎧只是比朋友更親密一點的友情。
當初他勸她留下來,她迷迷糊糊就被說服了。他勸她搬進來,她又迷迷糊糊搬進來了。他提議他們可以結婚試試看,她最後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太大不同,就同意結婚了。
他總有法子讓一切聽起來是那麼的理所當然,於是她告訴自己,她的接受只是因為天性不擅於拒絕別人。
看到汪迎鎧從春城走出來的那一刻,她的心重重一擰。
十分鐘前,他可能正和那個男人享受著歌蒂或某個女人艷麗的服侍,一想到這點,她開始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班尼確實太狡猾了,可是汪迎鎧卻不是一個容易讓人家掌握行蹤的男人;如果他出入的次數已經到可以讓人「安排」撞見,那就表示他真的常去。
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又出現了,她按著胸口,用力揉了兩下。
我最近比較忙,晚上妳不用等我,自己先睡吧。他說。
然後有好幾個早晨,她起床了他都還沒回來……
「你就是去了這些地方嗎?」寂寂夜色裡,她輕聲自語。
汪迎鎧是個健康正常的男人,精力旺盛,他當然有他的需要,而且他們結婚至今三個月,過的一直是有名無實的生活。如果他另外找管道發洩,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她舉高手,看著中指的那圈戒環。
竟然,除了這圈小小的金屬,她和汪迎鎧的婚姻就沒有其他實質的支撐了。
「反正,本來就不以為他是認真的啊……」她繼續抱住雙腿,喃喃地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會有痛楚的感覺?
「琬琬?」
她像從夢裡一般,茫然看向聲音的來源。
汪迎鎧全身隱在黑夜裡,站在幾步之外,長毛地毯吸去了他的足音。
那雙鷹利的眼眸,如今顯得柔和。但在她腦中交錯而過的,是他下午像看著陌生人一樣從她臉上掃過的冷淡目光。
她的神情暗澹,原本清亮明淨的雙眼,終於出現了愁緒。
汪迎鏡突然覺得自己該死,讓一顆清明晶透的心蒙了塵。
「琬琬,妳想談談嗎?」他溫柔地將她抱進懷裡,自己坐回她原先的位置上。
「不用了,其實,我本來就不應該過問太多的。」即使坐在他懷裡,她仍然將自己縮成一顆小小的球,彷彿盡量不要碰到他。
「為什麼?妳是我的妻子,妳當然可以過問。」
她默默搖頭,茫然地看著他。
汪迎鎧輕歎一聲,俊顏貼住她的臉頰。
「琬琬,我的工作免不了必須出入一些複雜的場合,聲色場所是賭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我一定會有分寸的,請妳相信我,好嗎?」
她仍然默默無語。
她沒有結過婚,甚至沒有跟任何男人交往過。她不知道所謂的「關係」要維持在什麼樣的標準下,才是對或錯。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典型的婚姻關係,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求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要求的權利。
「無論妳對這樁婚姻有什麼期待,我會遵守一個做丈夫應有的責任,如果妳無法信賴我,這個婚姻就沒有意義了。」汪迎鎧認真地望進她眼底。
責任?嗯,責任確實是婚姻的一部分。
「……嗯。」琬琬輕輕點一下頭。
「琬琬,我的寶貝,一切有我,不要太擔心了,嗯?」汪迎鎧溫柔地吻住她。
於是琬琬知道,她對這個男人的心情,再不是那樣無動於衷了……
第五章
保全錄影室。
主控台前,傑瑞快速剪接操作一些錄影畫面,汪迎鎧坐在主控台的一角看他作業。
「弄好了?」
「都弄好了。」傑瑞抽出剛燒好的光碟,揚一揚眉。
汪迎接過來,光碟反映整面螢幕牆的藍光折射在他的臉上,分外森嚴冷酷。
「那個湯普森竟然真的相信你對他那麼熱絡的原因,是希望他上台之後留你一個副總裁的位置,這老小子還真是天真。」傑瑞低笑。
「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變得非常有說服力。」汪迎鏡面無表情地說。
「我相信。」看他臉色還是一副很難看的樣子,傑瑞不禁好奇了。「幹嘛一臉踩到臭鼬的樣子?終於拍到那傢伙的把柄了,你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我和湯普森無冤無仇,一切不過是利益衝突而已,而且拉他下馬只是為了給董事會那群老顓頇一個下馬威,沒有什麼好高不高興的。」
客觀來看,汪迎鎧是最理想的執行總裁人選,他吃虧的地方不過是董事會裡沒有派系撐腰。把W.H.湯普森弄下去,目的只是讓董事會明白他不打算不戰而降。現在球發到他們的球場上,他們可以決定要不要妥協。
「如果那群老怪物不妥協呢?」傑瑞問。
「那我只好奉陪到底了。」汪迎鎧淡淡地道。
當初他是單槍匹馬來到拉斯維加斯,並不想特別張揚自己的背景。但是他是個好賭徒,好賭徒都很實際,必要的時候他會回去搬救兵。
「好,這仍然沒有解釋我剛才的問題:是誰欠你幾百萬了,你幹嘛板著那張臭臉?」
汪迎鎧頓了一頓,突然恨恨地說:「他媽的,那個叫班尼的小子給臉不要臉,我動了多少人脈才說服米高梅的餐飲主管去挖他,他不乖乖收拾包袱走人,竟然想回頭擺我一道!」
「他怎麼擺你道?」
「這陣子為了讓湯普森對歌蒂癡迷一點,春城大概是跑太勤了,被附近一家玻璃工廠的工人注意到,那個人正好和班尼有點交情,結果就被利用了。」汪迎鎧沒好氣地道。
他剛才討論年薪幾百萬的重量級職位,都還無動於衷,結果一提到那個可愛小妻子,整張臉表情全變了。傑瑞放聲大笑!
「他安排琬琬去逮你?那琬琬怎麼說?有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吵著要跟你離婚?」
「琬琬又乖又單純,才不會學那種無知村婦才做的事。」汪迎鎧白他一眼。
一想到琬琬空寂的眼神,他的心愀然一疼,不自覺地伸手按了按胸口。傑瑞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心頭有幾絲瞭然。
「鎧,你不要以為琬琬的性子單純,所以隨便哄她兩下就好。越是單純的人,看事情越認真,如果有一天你犯到她忌諱,情況就不會那麼容易收拾了。」傑瑞也認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