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於悅
廚房裡，王媽訝異的注視著正在流眼淚的蔡玉荷。
「玉荷，你怎麼了？」
玉荷剛進來廚房時，一臉高興的說她要煮飯給大家吃，叫她休息一天，怎麼切菜切到哭了出來？
「我沒事，只是眼睛不太舒服。」蔡玉荷一邊抹眼淚，一邊試圖對王媽展露笑容，讓王媽放心。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來煮就好。」
蔡玉荷吸了吸鼻子，「王媽，不用啦！我好不容易進廚房煮飯，你就讓我完成這個心願吧！」
「煮飯不急在一時，你哪一天要煮都沒有問題，今天眼睛不舒服，就不要逞強。」
「王媽，我都跟爺爺說好了，一定要今天煮，你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蔡玉荷抹乾眼淚，向王媽表達她的堅持。
對她來說，今天煮飯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答謝蔣士銓，即使經歷剛才的事情，她還是不改初衷，對她而言，煮了這頓飯給他吃，就是報答了他的恩情，她不想要一直有虧欠他的感覺。
王媽面露懷疑，「真的沒問題？」
「真的啦！王媽，你放心讓出你的地盤，我保證會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廚房，你就好好的去休息，不要擔心了，嗯？」蔡玉荷雙手搭在王媽的肩膀上，輕輕的將她推出廚房。
「好，我自己會走。」王媽回頭，再三吩咐：「玉荷，你要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跟王媽說，不要哽撐，知道嗎？」
「我知道了，等一下煮好了飯，我會去叫大家，王媽，你一定要吃多一點。」
王媽笑著點頭，慢步離開。
終於，廚房裡只剩下蔡玉荷一個人，她就不用勉強自己隱藏情緒了。
原來蔣士銓是這樣看待她的，一個俗氣的女人？她從來不認為自己俗氣，即使上台北才發現台北女孩跟她有所不同，她依舊認為那是每個人的風格，她不會去批評人家的不是，當然，也不會想著改變自己什麼，她覺得這樣的自己最舒服，何必要轉變？沒想到這樣的她，在他眼中就是個俗氣的女人。是啊！她是很俗氣，不知道打扮，不曉得要細聲細氣，所以惹人討厭。
想到他剛才批評的話語，她的眼眶又開始泛紅潮濕。
這些日子以來漸漸明瞭自己對他有好感，雖然不會傻傻的跟他表白，但是想說按照現狀發展下去，多半也有可能和他成為情侶，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根本不是這麼想。
他對她的好都是順便的，根本沒有喜歡的意思，一切都是她自己把他的行為美化，以符合她對他的期望，聽到他今天說的話，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他是不喜歡她的，甚至連觀感都是不好的，他喜歡的人是他的前未婚妻，她對他來說就是麻煩一個，一個攆不走的麻煩，是看在爺爺的份上才容忍她的。
她不會那麼不識相，阿爸從小就教她要有骨氣，對於看自己不順眼的人，不要跟他們計較，但是不要讓人家看笑話，所以她會盡快搬出去，就算得露宿街頭，她也不會留在這裡惹他嫌棄。
只是一想到向來對她很好的爺爺……她的離開會對爺爺帶來怎樣的影響？爺爺會很傷心吧？但是過不久爺爺就會淡忘她，像她會淡忘蔣士銓一樣，一切都是會過去的，悲傷也是。
一定得好好煮一頓飯讓大家吃，這陣子很多地方麻煩大家，卻什麼都沒有回報，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她一定不能讓他們失望。只是眼淚怎麼流個不停？
她抬起手臂擦拭眼淚，暗中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哭了，要是眼淚多到看不到食物，那要怎麼做料理呢？
蔡玉荷，爭氣一點，竟然哭得那麼淒慘，阿爸和阿母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但是她難過得無法繼續做菜，握著菜刀，靠坐著流理台，盡情的流淚，發洩剛才偽裝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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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半敞開的書房門口，蔡玉荷敲了敲房門，小聲的問：「我可以進去嗎？」
蔣士銓抬起頭，力持鎮定，想要掩飾剛才失神的樣子，「有什麼事？」
從他上樓，在書桌後面坐下開始，只有打開筆記型電腦，攤開資料，什麼都沒看進腦子裡，一直想著蔡玉荷剛才的表情。
本來以為她會躲著他，沒想到她倒是自己跑上來找他。那是代表她一點都不在意他說的話？還是她假裝得太好？
她將飯菜端到書桌上。「我把晚餐拿上來給你吃。」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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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吃？」她挑起眉頭。
「我等一下會吃。」
「你不現在吃的話，我可是會很生氣的。」她大剌剌的坐在書桌上。
「可是我不餓。」他暗自揣測她的意思，不太明白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喔。」她雙手交抱胸前，點了點頭。
「你可以坐到一旁去嗎？」
她對他笑了笑。「不行。」她的意圖很明顯。
「好吧，我現在吃飯可不可以？」他拿起碗筷，準備進食，卻發現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於是不自在的開口，「你打算在這裡盯著我吃飯？」
「喔，對不起，我下樓去了。」她略顯緊張的搔了搔頭髮。
該死！她剛才已經多次提醒自己，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任何情緒，要像平常那樣對待他，怎麼還會失神呢？
「等一下。」他出聲喚住她的腳步。
蔡玉荷轉頭，一臉納悶的看著他。
他指著飯菜，「這些都是你煮的？」
「嗯。」
「看起來很好吃。」他只能蹩腳的找一些爛話題阻止她離開他身邊。
「有毒。」
他扒飯的動作頓住，「什麼？」
「我說飯菜有毒。」
「喔。」他面無表情的咀嚼著。
「奇怪，你這次怎麼沒有被騙？」每次都整得到他，沒道理這次會失敗，她的表情也沒什麼破綻啊！
「你沒事幹嘛對我下毒？」他涼涼的戳破她的謊言。
「事情多得很。」她開玩笑似的恨恨看他一眼。
她是很想瞪他，也很想大聲罵他，但她知道自己不會因此而討厭他，就算難過，她也會自己躲起來難過，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情緒。
蔣士銓再次頓了下，然後不自在的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開玩笑的啦！」
「我為剛才在樓下說的話跟你道歉。」他從小到大沒有道歉的習慣，要他說出口，真的不容易。
「有什麼好道歉的？你不過是說出真心話。」她不在意的擺擺手。
「無論如何，我還是得跟你道歉。」
「你幹嘛這樣？說起來還是我的錯，我本來就不應該住進你家，造成你的困擾，還讓爺爺硬要把我塞給你，我才要跟你說抱歉。」
他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閉上嘴巴。
「你知道我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的，我本來就知道你對我沒有意思，我也沒有想過要高攀你。」從剛才那件事情後，她可是認清了自己的身份。「我本來就是因為爺爺的關係才會待在這個家裡，我從第一天就聽你的話，不曾對你動歪腦筋，我一直很聽話，真的。」
「你不要這麼說。」
「這本來就是實話。」她自嘲的笑了笑。「一個鄉下來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可以跟大公司的總裁在一起？我本來就沒有奢望過這件事情，所以你說的話我怎麼可能會在意呢？」
「玉荷，我的意思不是這樣。」
「你不用解釋啦！我本來就是很俗氣的人，不過我很喜歡我自己的樣子，所以只能麻煩你多忍耐。」忍耐的時間也不多了，她會識相的滾蛋。
「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可能我從小就被疼愛我的鄉親朋友洗腦了，以為我自己非常可愛，一些不好的壞習慣也沒想要改，才會讓你看了難過，實在對你很抱歉。」
「你沒有那麼糟。」蔣士銓硬著聲音回答。
聽到她一連串貶低自己的話，他好自責，沒想到自己的情緒用語帶給她這麼大的傷害，他認識的她一直是活潑開朗的，沒什麼可以打倒她。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她愣了下。「你幹嘛要那麼生氣？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嚇到我了。」
他深吸幾口氣，溫和的開口，「對不起。」
「不要再跟我道歉！」蔡玉荷揮了揮手。「還是我特別煮給你們吃的，因為要答謝你幫忙我找到工作。」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命令他們不准告訴她嗎？
「我早該想到了，你很沒有演戲的天分，我怎麼會被你騙了？」她有點傻的敲了敲不中用的腦子。「總之，感謝你讓我找到一份好工作。」
「那沒有什麼。」他只是單純的想讓她有事情做，沒有什麼值得感謝的。
另一方面，他也怕她因為要工作而離開這個家，於是趕緊幫她找距離家裡不算遠的工作，那她就不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