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喬軒
一步入飯店大廳,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即帶著笑容迎上前,領她們到一部較隱蔽的箱型電梯旁,刷了磁卡啟動電梯門。
「張小姐,楊小姐,這部電梯會自動停在郎先生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謝謝。」又琪道。
門關上了,海寧張口結舌地望著又琪。
「你帶我到這裡,就是為了見郎世祺?」海寧完全不明白,「但是……為什麼?」
「海寧姊,這……這很難解釋,我一時也說不清楚,等你見到那位郎先生,你再親自問他吧!」
「又琪……」
又琪猛地按住海寧的肩,「相信我,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我也覺得這樣做對你最好!」
海寧滿臉問號,「什麼?什麼對我最好?又琪——」
這時,門開了,兩個拉拉扯扯的女生登時被站在電梯外恭候大駕的俊秀身影懾住。
「張小姐,謝謝你把海寧帶過來。」郎世祺緩緩漾開一抹微笑,「海寧,請跟我來。」
海寧不安地看看又琪,又看看郎世祺。
「去吧!相信我,不會有事的。」又琪輕推海寧一把。
海寧只好步出電梯,在郎世祺的引領下走進他的辦公室。
當她一踏進辦公室,海寧就愣住了——
唐人堯正一臉不耐地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當他聽見開門聲響抬起頭時,視線正好與海寧相遇。
在毫無心理準備下見面,兩人一時愣住,相對無言。
見狀,郎世祺笑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今天賣我一個面子,你們兩位就在這裡好好把話談開吧!」
說完,郎世祺把辦公室留給他們兩人,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裡,只剩下唐人堯與海寧四目相對。
與唐人堯兩天不見,她注意到他的下巴冒出鬍髭,眼眶下刻畫著睡眠不足的暗影。看見自己深愛的男人變得憔悴,海寧心裡如何能不難過、不自責?若不是僅存的理智壓抑住衝動,她真想不顧一切的奔進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
可是她不敢。
當她想起那天他不信任的眼神,她的心就宛如被刀子割過。
終於……她強迫自己壓下那股悸動,與他隔著一段距離默默相視著。
兩人對望了好一會兒,唐人堯終於打破沉默。
「你……怎麼會來?」唐人堯強迫自己望向別處,冷聲問:「是因為知道今天紀平遠選在這裡舉辦婚宴嗎?」
一聽見這樣的話,海寧感覺自己被擊倒了,她眼中流露出受傷的神色,第一個反應就要轉身離開。
「海寧!」唐人堯啞聲低喚,一個箭步上前,擋在那扇門前。
唯一的出口被擋住,海寧別無選擇的面對唐人堯,她再也無力隱藏自己的傷痛,生性柔順的她終於爆發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傷害我?」海寧舉起粉拳捶打他,她的聲音破碎而哽咽,「你知不知道離家的這兩天,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其實我好想回家,可是我不敢,因為我好怕又要和你吵架。我不明白呀!為什麼我都這樣愛你了,你卻一心懷疑我還喜歡著紀平遠……我都已經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了,你怎麼會以為我還愛著他呢?你以為我是那種三心二意的女人嗎?」
「那是因為我親眼看到了!」唐人堯猛地握住她亂打亂捶的雙手,力道大得令海寧淚光隱隱,「我親眼看到你背著我在網路上搜尋關於紀平遠的報導,我親眼看到你對著他的照片默默流淚!我親眼看到你為了追上對街的紀平遠,連紅燈都視而不見,連自己的安全都不在乎!你知道我心裡有什麼感覺?」
海寧瞠大淚眸,不可置信地低語:「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認定我對他舊情難忘?」
「不然我還能怎麼想?」唐人堯咬牙低語:「你以為承認你不愛我的事實,對我來說很容易嗎?」
海寧用力掙開他的鉗握,痛哭失聲:「如果你真的那樣想,那我們不要在一起好了,省得兩個人都那麼痛苦!」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推開唐人堯,打開門,一個人從郎世祺的辦公室離開。
看著海寧離去的背影,唐人堯覺得心好似被重擊了一拳,他捏緊拳頭,痛得幾乎無法喘息。
這就是心碎的感覺嗎?他覺得力氣被抽乾,他掩面,頹然在沙發坐下,想哭卻沒有眼淚。太久不曾哭過,他早遺忘如何落淚。
驀地,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唐人堯以為是海寧去而復返,他猛地抬頭,看見的竟是郎世祺。
郎世祺雙手環胸,垂眸望著唐人堯,神情有些無奈。
「枉費我和皓熙處心積慮安排你們見面,還以為這麼做可以化解你們之間的僵局,沒想到反而被你自己搞砸。」
「不必費心了,經過剛才的爭執,我和海寧之間已經完了。」唐人堯從沙發起身,他感覺自己沉重得像是鉛塊。「我要回去了。」
「如果我是你,我會去追她。」郎世祺靜靜燃起一根煙:「自尊算什麼東西,比起失去所愛,那根本一文不值。」
那一瞬,唐人堯幾乎被說動,但是他的內心仍掙扎著。
郎世祺瞟他一眼,馬上就明白唐人堯在顧忌什麼。
「如果她不愛你,她跑出去的時候不會哭得那麼傷心;如果她真如你所說的還愛著紀平遠,她大可以趁此機會跑去找他哭訴的,不是嗎?就算這些還不能說服你,剛剛她看著你,恨不得投進你懷裡的神情,難道還不夠證明嗎?」
郎世祺果然不愧是唐人堯的死黨,短短幾句話就讓唐人堯臉色大變地跳了起來,急如星火地追了出去。
彈了彈煙灰,郎世祺搖著頭笑了。
唉!沒想到情這一字,讓最聰明的人也反被聰明誤。看樣子皓熙老掛在嘴邊的名言——「不要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花園」,還頗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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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他真是個混帳!
離開郎氏飯店的唐人堯,開著車在街上搜尋海寧的身影,但是他在第一時間沒追出來,此時他已失去她的身影。
她會往哪裡去?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戴上藍芽耳機,拿出手機撥打海寧的號碼,但她的手機沒有回應。
撥到美甲沙龍,接電話的小芮說海寧剛打電話來說要請假。
「她剛剛打電話過去?她還說了什麼嗎?」
「沒有喔∼∼哦!又琪要和大老闆說話。」小芮都叫唐人堯「大老闆」。
又琪?唐人堯蹙了下眉,既而想起她是海寧以前的室友。
「喂,唐人堯嗎?」聲音很不爽。
「我是。」
下一秒,中氣十足的咆哮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這個王八加三級!機車加五級!混蛋加八、不,加十級!」又琪辟哩啪啦的開罵:「海寧姊嫁給你真是倒楣透頂,像她這麼好的女人你不懂得珍惜,虧我還曾經覺得你人不錯,還支持海寧姊選擇你……」
「我現在在找海寧,你想怎麼罵我等我找到她以後再罵。」說完,唐人堯準備掛電話。
「找什麼找?她不會回來了啦!她已經被你傷透心,你要害死她了啦!」
唐人堯眼眸一瞇,「什麼意思?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她說她要去海邊!這時候去海邊能幹嘛?當然是去尋死——」
海邊?
他所能想到的海邊,就是他曾帶著海寧去過的那一個!
唐人堯驀地摘下耳機,在繁忙的交通要道上俐落回轉,往另一個方向全速奔馳而去。
海邊。
這是唐人堯曾經帶她來過的地方。
上回來的時候是夜晚,墨黑的海水在深夜裡看起來像一面大鏡子。然而這回再來卻是正午時分,艷陽反射出海面的波光,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
此時,海寧站在水泥防波堤上,景物相同,人事全非。
不知是否波光太刺眼,或者海砂吹進眼睛,海寧感覺自己無法遏止奔流的淚水,她不想哭,可是就是止不住。
驀地,海風迎面吹來,帶來一陣舒爽的涼意,海寧閉眼,這一瞬,好像有一抹遙遠的聲音伴隨著風拂過她耳邊——
「海風很舒服吧?造就是我帶你來的理由之一。」
「還有理由之二嗎?」
「當然!可以洩憤,這就是理由之二。」
睜開模糊的淚眼,她彎下身拾起防波堤上的一塊石頭,狠狠的對著大海丟擲出去,同時放聲大喊著——
「唐人堯,大笨蛋!」
一顆不夠,再一顆。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又一顆。
「我愛的是你,從你第一次帶我來這裡我就愛上你,為什麼你還要懷疑?」
再一顆。
「你既然說愛我,又為什麼要讓我傷心?」
海寧一再地對著大海丟石頭,喊得聲音都嘶啞了,卻仍是舒緩不了心裡的創痛。
「好痛……」仔細一看,她的水晶指甲又折斷了,可是這種痛比不上心裡的痛,唐人堯對她的誤解,才真的讓她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