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夏洛蔓
她懷疑他好詐，反過來用許多似是而非的人生大道理讓她放下不安，使出愚民政策讓她變得不愛動腦，然後一點一點地用溫柔攻佔她的心房。
星期六用過晚餐，姜少成帶嚴羽到美食中心的工地看看進度，四周栽了好多樹，人工草皮也植上了，亮著柔和的黃色街燈，雖然還無法想像這棟建築完工後的模樣，但是，這環境已經給人一種全然放鬆的悠閒心情。
很像姜少成給人的感覺。
「小羽，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繞過工地一圈，姜少成已經安排好接下來的節目。
「我好多年沒踏進電影院了。」
「我很喜歡的一位導演出了新片。」
「文藝愛情片？」她好奇他喜歡哪一類的電影。她猜，他這麼浪漫，一定常看愛情電影。
「嘿嘿……我的心思哪有這麼容易被你看穿的。」他故作神秘。
「哈，明明就很容易被看穿，想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偷摸我的小手？」她瞇起眼笑，兩人在一起，就連鬥嘴也是一種樂趣。
「想牽你的手就牽你的手，何必等到進電影院裡？」說著，他就握住她的手，還很親熱地貼近她。
「喂……」她微微掙扎了下，當然掙脫不了他的大手。
這一個多月來，他偶爾會牽她的手，偶爾會作勢要偷親她，實際上卻沒有出現太逾矩的舉止，這點……讓她有點納悶。
並不是她暗自期待什麼，只是難免擔心他突然出現親密的動作她該不該拒絕，可是當他守著規矩時，她又不禁想，若真的喜歡她，不是該有些衝動，尤其戀愛經驗如此豐富的他……
姜少成牽著嚴羽走向車子，內心有著她聽不見的哀鳴，到現在，牽她的手，她還是會出現抗拒，更別提再靠近她一點，所有的衝動都只能用盡吃奶的力氣去壓抑它。
為了不給她太大的壓力，這場戀愛他談得絞盡腦汁，不過卻甘之如飴。因為她，他才懂了什麼叫「得之不易」，才瞭解真的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那麼在意對方的反應，哪怕只是一個小動作，都特別敏感。
只要她微笑，他彷彿擁有了全世界，只要她一個下意識的閃躲，他的心就像跌落谷底，要費好大的勁才能爬上來。
愛情的微妙，他總算是嘗到了，塗滿愛情毒藥的箭，讓他中箭落馬。
車子停在停車場，兩人並肩走向電影城，姜少成像個青澀少年猶豫著要如何才能自然而然地再牽起她的手，嚴羽則手心冒汗，不知道他何時會靠過來牽著她的手。
兩人各懷心思，居然就一路默默無語地走到目的地。
買了票，接著排隊等爆米花和飲料，隊伍的前方站著一位纖細的長髮女子，柔柔亮亮的黑髮，讓人不禁要幻想她長得什麼模樣。
嚴羽偷偷地瞄向姜少成，她知道他一向鍾愛長髮美女，他抬頭看著前方的看板，似乎沒注意那女子，下意識地，嚴羽撥撥自己的短髮，莫名地沮喪起來。
長髮女子拿著爆米花轉過身來，發現站在她後方的姜少成，驚訝地叫出他的名字。
「少成——」
「凱俐？我沒認出你的背影。」姜少成也很驚喜，退到一邊讓後面的人先點東已。
嚴羽心想，他果然還是有在偷看。
「好久沒見到你了，現在還畫畫嗎？」凱俐問道。
嚴羽聽了，也好奇地看向他，他畫畫？
「自從你嫁人之後，我就封筆了，顏料早干了。」他開玩笑說。
「胡扯！我什麼時候嫁過人了。」凱俐笑著白他一眼，掩不住滿臉重逢的喜悅。
嚴羽看在眼裡，一種酸澀的味道漫著心窩，耳聞姜少成過去風流的程度，以後搞不好隨處都能遇到他的舊情人。
「小羽，這位是凱俐，我以前的油畫老師。」他介紹兩人認識。
「只是這樣嗎？」凱俐仰著臉，很不滿意他的輕描淡寫。
「我們是在畫廊認識的，她的油畫畫得很不錯。」
「然後？」凱悧抿著嘴笑。
「然後……我為了追她就跟她學畫畫還免費當她的模特兒，只不過，她用完之後就把我拋棄了。」他補充說明，沒有要掩飾的意圖。
「恩……」嚴羽輕輕點頭，他很坦白，她卻愈來愈不是滋味。人體模特兒，聽起來好曖昧……是關係匪淺吧！
「嘿……是你吧！學不到兩個月，就開始蹺課。」凱俐嬌嗔地抱怨，姜少成的說法，給她做足了面子，事實上，後來他漸漸疏遠，她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我這個人就是三分鐘熱度。」姜少成笑笑帶過。
「那這位是？」凱俐看向嚴羽，免不了有點較勁的意味。
嚴羽比凱俐更想知道姜少成會怎麼在舊情人面前介紹她，秘書？
「這位是嚴羽，我最愛的女人。」他微笑說道，親密地摟上她的肩。
嚴羽一時愣住，臉蛋立刻燒紅，沒想到姜少成會這樣說。
「你好……」凱俐感到不可置信，但她沒忘記保持鎮定，留住自己的面子。
聽見姜少成說「愛」，凱俐知道自己跟姜少成是不可能再續前緣了。
「你好……」嚴羽還羞紅著臉，肩背貼著姜少成厚實的胸膛，只聽見自己好大的心跳聲。
「少成……我朋友還在等我，電話聯絡。」凱俐比了比電話的手勢，匆匆離開。
凱俐離開後，姜少成問嚴羽：「你爆米花要甜的還是鹹的？」
嚴羽一直低著頭，姜少成只好彎身看她的眼睛，整個手臂剛好擁她入懷，這感覺真好。
「隨便……」她現在大概吃什麼都覺得甜了。
「你臉紅了？」他發現。
「哪有？」她側過身不讓他看。
「聽到我說愛你，心動了？」他不放過她，將她轉回來，喜孜孜地。
「誰曉得你的愛一斤有沒有豆芽菜值錢。」她嘴硬著，但不可否認聽到的一瞬間，有著飄飄然的喜悅。
「這就要交給你估價了，你覺得值錢就值錢，你不想要的話就一文不值。」他很喜歡很喜歡她，現在說愛或許是太過了，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喜歡，一天比一天多，多到有一天，終會滿出來的。
「我不知道……」她老實說，畢竟沒有女人待在姜少成身邊能得到十足的安全感。
「沒關係……不急……」他揉揉她的發。「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買爆米花。」
嚴羽站在原地，望著姜少成挺拔的背影，心中的感覺愈來愈複雜了。
這是順其自然嗎？為什麼她卻開始害怕抵擋不了對他的感情，她想清楚了、準備好了嗎？
電影很爆笑，嚴羽從頭笑到尾，笑到全身無力，笑到不自覺地抓著姜少成的手臂以防自己滑下椅子，姜少成則一直貪看著她的笑臉，電影裡演些什麼，他根本記不得，逮到空檔，還不忘要餵她吃爆米花，將飲料吸管湊到她嘴邊，提醒她喝可樂。
他喜歡她臉上停留愈來愈久的笑容，喜歡為她服務，喜歡她自然而然的張開嘴，等著他送上的爆米花，喜歡她眼睛盯著螢幕，嘴裡咬著吸管，像個孩子聚精會神，然後突然爆出狂笑。
這些小小、很平常的動作看進他眼裡，卻可以得到莫大的鼓舞，至少，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快樂多於拘謹。
走出電影院時，她一手環著他的手臂，一手撫著肚子，嘰嘰喳喳地敘述電影裡令她發噱的片段。
姜少成送她回家，一路上難得都是她的聲音。
「沒看過這麼好笑的電影……」她仍不時抬手拭去眼角笑得閃出的淚水，吸吸鼻子。「不知道前面三集是不是也這麼好笑，好想看看。」
「我家裡有DVD，明天下午到我家看。」姜少成提議。
「好啊！」她想也不想便答應。
「晚上我做飯，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真的？那我更要去了。」她雖然懷疑一個大男人，尤其像他這樣凡事有人服侍的富家公子，是否真的能下廚，但是，她重視的是他的一份心。
閒聊間，時間飛快過去，她住的公寓到了。
這是兩人最尷尬的時間點。
他每天送她回家，一開始她總是匆匆道晚安，急忙下車，不留任何可能產生曖昧的機會，而後，他開始紳士地繞過車頭為她開門，不過，頂多揉揉她的頭髮就先說晚安，沒有更進一步的表示……
再後來，兩人會不約而同地在車上靜靜地待一小片刻，然後，他才下車。
現在，她坐在車上，胸口鼓噪著，嘴唇乾干地，呼吸有些不穩，彷彿回到了最初，體會愛情發生時的期待與忐忑。
這是戀愛的滋味，揪心、胡思亂想、手足無措，緊張又努力想表現自然。
黑暗中，姜少成的手摟過嚴羽的肩，她僵著身體，不知該順勢靠向他還是等他靠過來……腦袋裡亂烘烘地，臉也羞得像顆紅蘋果。
她都二十七歲了，怎麼彷彿倒退十年，變成一個笨拙的女孩。
姜少成不知怎的突然鬆開手，打開車門下車，一陣失望籠罩著嚴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