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夏洛蔓
按下發送鍵之後，她凝視著手機螢幕，翻到「已接來電」，戴仁豪打給她的最後一通電話時間是上星期，兩人約好星期六一起回台中，他在最後一刻來電，又失約了。
她總是告訴自己，不要成為男朋友打拚事業的絆腳石，不要讓他還得分心照顧她的心情，她懂得安排自己的時間，她不會胡思亂想。
兩人交往多年，他瞭解她的個性，所以才能這麼放心地在工作上衝刺，也因為她一直給人堅強的印象，所以，就算想撒嬌、想抱怨，似乎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
熱戀期過去，接著長長久久的日子能維持情感的理由便是如親人一般的歸屬感，但，她卻對戴仁豪愈來愈覺得陌生，愈來愈不習慣他說話的氣勢。
究竟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
輕吐一口氣，她將手機收入皮包，他沒有立刻回電，就是在忙吧！
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灰灰的，連帶的讓心情也蒙上一層陰影。
她收回視線，拿起處理一半的工作。
下個月是姜少成父親的七十五歲生日，姜少成列了一些私人名單要她寄邀請函，光是她手上的這份名單就有一、兩百人，她無法想像包下整間飯店的餐廳及客房是怎樣驚人的盛會，到時是不是還要出動警力維持交通？
她利用電腦裡的通訊錄搜尋這些名單的住址及電話，為表重視，信封地址一律手寫，過幾天還要再撥通電話確認對方是否收到。
嘟嘟……都都……
內線響起。
「總經理秘書室。」嚴羽接起電話。
「小羽，我帳單簽好了。」是姜少成。
「好，我過去拿。」她立刻起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姜少成見到她，先問：「吃飯的事結果怎麼樣？」
「喔……」她這才想起戴仁豪一直沒回電話給她。「我還沒打電話問。」
「是喔，等等先問，我要打電話訂餐廳。」他似乎很期待。
「就隨便吃吃就好了，還訂餐廳？」她笑他的大費周章。
「當然，難得你願意陪我吃飯，當然要慎重一點。」
「我都不知道陪你吃過幾回飯了，說得這麼酸溜溜的。」他對她的重視對照男友的一再失約，讓她更感唏噓。
是不是交往的時間一長，情人之間的感覺就會變得愈來愈淡薄？她不知道，因為戴仁豪是她的初戀，也是她認定的終生伴侶。
她只知道努力地穩定這段感情，大部分女人在意的浪漫與激情，全靠理智去說服自己，也許大家都是這樣。
「每次都是我連拐帶騙的，看哪一次你會主動找我吃飯。」他當然酸溜溜，因為嫉妒她將男友的位置擺在他前面。
她只是聳肩帶過，很難。
「帳單。」她伸出手，回到公事，她有她要謹守的分寸，該堅持住的界線。
「這兩份帳單不是我簽的，我也不記得去過這間酒店。」姜少成歎了口氣，將帳單攤給她看。
他早知道她不會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也因為如此，讓他更懊惱，為什麼不更早一點認識她，那麼，這時就是別的男人嫉妒他了。
「是喔……」她接過來看，是位業務部的同仁簽的名字。「我再請會計部查一下，可能夾錯了。」
「這表示我有認真看喔！」他瞅著她看，那臉上，分明就是小孩子要糖吃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不吝惜讚美他。「你一定看得很仔細，給你鼓鼓掌。」
說完，她還真的用力拍掌，兩人都為自己孩子氣的行為笑得合不攏嘴。
「我現在去一趟會計部。」鼓勵完畢，她帶著帳單明細欲離開。
「記得要快點打電話喔、喔、喔——」他大聲提醒她，還自己加echo。
「知道了、了、了……」她也假裝從很遠的另一個山頭傳回回音。
回完話後，自己搖搖頭，瘋了，跟在一個大頑童身邊，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一個嚴謹、不苟言笑的人。
她搭乘電梯到五樓會計室，向經手的會計說明兩份有誤的帳單。
「總經理說這兩份不是他簽的帳單，也不記得去過這間酒店，是不是麻煩你再確認一下。」她客氣地告知會計人員。
「喔……我、我再查看看……」會計人員一看，緊張地回說。
嚴羽注意到她臉上閃過驚慌，納悶丁一下，又拍拍她的肩膀。「別緊張，總經理沒有責怪的意思，查清楚就好了。」
「是……謝謝嚴秘書。」會計人員縮著肩膀，小聲地回話。
嚴羽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辦公室後再發一通簡訊給戴仁豪。
這次，他很快回覆訊息，表示晚上要加班。
她撥內線告訴姜少成晚餐可以陪他一起吃，得到的是他像對中樂透頭獎般開心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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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姜少成帶嚴羽到一間港式茶餐廳用餐。
她這才明白為什麼他需要特別提前訂位——高朋滿坐，門旁還有排隊等號碼牌的客人，服務生連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姜少成出馬果然還是能享有特別待遇，老闆一發現他立刻親自前來帶位，邀功地說幫他留了個最好的位置，噓寒問暖，攀親帶故。一瞬間，嚴羽對「身份」這東西感慨了起來。
「想吃什麼都點來試試。」姜少成將菜單遞給她。
「恩……」她看看菜單，許多看不懂是什麼東西的菜名，視線一直跳過、跳過，最後只點了廣東炒麵、蘿蔔糕、燒賣，這幾樣她吃過的菜。
她對吃一向不怎麼注重。
「你啊，還真沒冒險精神，」姜少成笑她。「雖然這裡的蘿蔔糕也很夠味，不試試比較特別的？」
她擠擠眉頭，盯著菜單。「特別的……黯然銷魂飯嗎？」
「這個好，內行。」他點頭，告訴老闆。
「喂……你還真點啊，」她笑死了，這種名字。「那冰火菠蘿油是？」
「吃過不就知道了。」他又叮嚀老闆記下。
嚴羽愈點愈覺有趣，索性專挑那些怪名字，一邊格格笑著。
姜少成一直微笑看著她，只要她開心，他也就莫名地開心，好似自己的心情是跟她的表情綁在一塊的。
他想寵愛她，但是，卻始終感覺兩人之間有著一道跨不過的界線，是因為對她而言，他只是她的上司嗎？
就連吃飯這件事，也是她曾承諾，所以不得不點頭答應，非關男女。
這次戀愛的滋味，有點甜、有點酸，還帶點苦澀，他才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也有如此煎熬的感覺。
「最後甜點……就楊枝甘露。」她合上菜單，問姜少成：「好像點太多了？」
「這樣才能試出最合自己口味的菜，下次也好推薦朋友。」
「恩……」她想想也對。「不過，我不知道我點了什麼喔，萬一來的東西太奇怪，你要負責吃。」
「好。」他點頭，難得她對他耍賴，這是第一次吧！
四周人聲鼎沸，十分熱鬧，每次侍者端菜匆匆經過他們桌邊，嚴羽便會好奇的問姜少成：「剛剛那是什麼？」
他像本美食百科全書，有問必答，這方面，他有絕對信心。
「你懂得真多。」她真的很佩服他。
「等我投資的那棟超級美食中心落成，裡頭大概可以容納百餘間店，以後我們就一間一間試吃，把每間店、每樣菜都試過一遍。」
「好啊！」她允諾，甚至期待了起來，原來，工作之外的生活也可以這樣豐富。
用餐時，姜少成告訴嚴羽他如何認識施昀昀的男友鄔南光，美食中心的夢想如何達成，從有這個想法到實現，前後居然長達十五年。
談到這個計劃，他的雙眼炯炯有神，聲音充滿力道。
嚴羽發現，他不是沒有能力，雖然投資美食中心的出發點是因為自己貪吃，但是，他確實也認真地搜集許多資料，並不是以為有錢就能解決一切。
所以，讓他積極參與公司的經營，應該不是不可能的任務。她心中悄悄雀躍署。
隨著菜一道道送上來，食物真的很可口，用餐的心情也很愉快，兩人胃裡的空間漸漸塞爆了。
「天啊……這是我史上吃最多的一餐。」嚴羽捧著脹起的胃，直呼不可思議。
「我也是……」姜少成通常是淺嘗即止，試口味不是為吃飽，但是今晚，他真得吃超多的。
她看看手錶。「哇……都快八點了，我們還真能吃。」為什麼跟他一起吃飯都會吃很久，是時間過得太快？
「我們到附近店家逛逛，消化一下。」玩慣的他不想今晚就這樣結束。
「不行！你身體不舒服，要早點回家休息。」她可沒忘記今晚陪他吃飯的原因。
「是……」他招來侍者結帳，心想——只要你陪我就什麼病都好了。
「走吧！別賴在椅子上。」結完帳，她催促他。
他撐著椅墊站起來，一副飽到走不動，傍著她的手臂，裝死不走。
「喂……你很重哎……」她閃開身，他失去依靠作勢要往旁邊倒下，她心一驚，趕緊拉住他的手。「走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