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米琪
「第三位參賽者是高級班的俞紡兒同學。」外頭的司儀在唱名了。
俞紡兒收回遠飄的神思,唯一能讓她一心不亂,支持她上台去的念頭是——她要拿獎,等沙擎恩回來慶祝!
她走到台前,向評審們鞠躬,坐上琴椅,吸足一口氣,十指開始在琴鍵上敲出蕭邦知名的幻想曲,流暢的樂聲和高超的技巧,把曲子表現得完美無瑕,贏得滿堂喝采。
兩小時後,所有參賽者在台下坐定,名次宣佈了——
「首獎是高級班的俞紡兒。」
「我就知道你行,真是我的得意門生,是未來最有才華的鋼琴家。」女教授得意得不得了,上前來雙臂用力地擁抱她,彷彿她得到的不只是校內比賽的獎,而是得到奧斯卡金像獎那麼隆重。
俞紡兒笑了,想像著若是要發表得獎感言,她絕不會說感謝爸爸媽媽之類的,因為她不知道誰是她的爸媽,她會說——
「我衷心感激孤兒院的神父、收養我的婆婆,還有我最心愛的人沙擎恩,沒有他們,今天我不會站在這裡,得到這個人生至高的榮耀……」
女教授放開了她,她微笑著上台去行禮,抱回獎座。
散會後她開心地回家,把獎座安置在客廳桌上,立即出門去藥局買點「東西」,她得確定自己心頭的懷疑——
她懷孕了嗎?
她到了商店街的藥局,偷偷摸摸地閃進去,目光看著櫃子裡可有她要的?
找到了!
「我要這個。」她指了驗孕棒,臉紅到不能再紅了。
藥局的人拿給她,她付了錢,匆匆回家,閃進浴室裡,很快地,答案揭曉——
她要當媽了!
她坐在浴缸邊緣上,動也不動,心底同時交錯著莫名的感動和脆弱不安,她想著是不是該打電話告訴沙擎恩,還是等他回來再說?
算算日期,再隔兩天就放寒假了,也許……她可以請假,直接到義大利找他,她有羅馬的地址,不會迷路的。
決定了!
她就去找他,把得首獎和懷孕的事告訴他,給他一個……驚喜。
第九章
晚間八點,羅馬市氣溫幾近零度,十分嚴寒。
俞紡兒下了飛機改搭計程車,依地址到沙擎恩的家,地點竟是僻靜的郊區,路上不見行人。
她付了車錢,背著簡單的行囊下了車,走向黑色的雙併式鏤花大門,望向裡頭,完全無法窺見屋子座落在何方,只見一片高聳的樹林,感覺非常森嚴。
「黑手黨的總部果然不是蓋的……」她不得其門而入,只好先找電鈴再說了。
她從門的右邊走到左邊,仔細地找,都沒發現電鈴的存在,疑慮著又走到門前,隔著鏤花空隙,用德語朝裡頭大喊——
「有人在嗎?」
她的聲音迅速被吞沒在樹林裡,連回音也沒有,可想而知這上地面積有多遼闊了,在這時候,她不得不打電話了,取下厚手套,摸索出口袋裡的手機,不幸的事發生了,手機沒電了!她一心想著要快快來此,竟然忘了充電了。
「噢!」她嘟著唇,收回手機,戴回手套,沒轍了,這下應該翻牆比較快嘍!她審視過兩側的牆,足足高出她身高的一倍多,不像孤兒院大約是一人高的牆,以她的功力是翻不過這麼高的牆,何況她現在又是有孕在身的人,不能做這麼劇烈的「運動」啊!
苦思之際,她聽見裡頭有車聲傳來,很快地她看見了車燈,一輛車從樹林間的道路開向大門口來,她趕緊跑向門口舉手狂揮。
那輛車停了下來,走下四團龐大的黑影,向門邊移來,
待四團黑影一靠近,俞紡兒終於看清那是四名彪形大漢,他們並沒有開門,而是以警戒凶悍的面色隔著門用拉丁話盤問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並沒有被他們兇惡的表情嚇走,上前說明來意。
「我找沙擎恩。」她端出愛人的名號,心想他們一定聽得懂「沙擎恩」,這發音走到哪裡都嘛通!
而很幸運的,她認出那四人的其中一個是沙擎恩身邊的隨扈,曾跟著到維也納,而他似乎也認出她來了,低聲和其他三人交談後,他上前來,收斂駭人的表情,用德語問她:「俞小姐,你來找沙先生嗎?」
「對,對……」她喜出望外地點著頭。
「他不在。」
她臉上的笑容消退。「他去了哪裡?」是台灣或者澳門?
「他在西西里島的別墅,今天關小姐在那裡辦派對。」隨扈說得很詳細。
俞紡兒聽得一陣頭重腳輕,臉色蒼白,懷孕的不適感全湧了出來,胃翻攪著,好想吐……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沙先生沒有交代。」
「你要留言給他嗎?」
不,她要當面問他,誰是關小姐?她的派對如此重要,讓他這麼捧場?「我要進去等他。」她心底又酸又苦。
「這……你稍候一下,我得向黑先生請示。」
黑先生是指二哥黑耀霆了,她看著隨扈用無線電對講機「請示」。「維也納的俞小姐來了……」
沒—下子,他們有人上前來打開鏤花大門,原本凶狠的那幾個,變得很有禮貌地請她上車。「俞小姐請進。」
她坐進暖烘烘的車廂裡,心卻和氣溫一樣低,且彷徨了,她留下來等沙擎恩是對是錯?
見了他,她一定是愁眉不展,也不能給他驚喜了,而想必在那個派對上,一定有更多的驚喜任他盡情享用,否則他就不會把她丟在維也納,自己去派對狂歡作樂了。
她留在這裡,反而不是他樂見的吧!他一個人日子過得逍遙自在,身邊的誘惑遠比她更「精彩」,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她一直不願去正視這個問題,也以為根本構不成問題……只要他愛她就夠了。
親耳聽到他還有別人,她才知自己有多傻呵!
「我愛你……」想起他曾說過的這話,她突然起雞皮疙瘩,反胃得厲害,他其實可以對一百個女人這麼說,而她竟深信不疑!
她不該留下來的,那只會讓肚子裡的孩子委屈,讓她自己蒙羞……
下意識地撫著肚子裡的小生命,猶記得多年前她曾問過他——
「為什麼你們三兄弟不同姓?」
「我老爹太花心了,我媽懷了我,遠從台灣到義大利要給他個驚喜,他竟和別的女人出遊去了,我媽回台灣就負氣嫁給別人,故意氣我老爹,我老爹就死皮賴臉地求她回心轉意,她離婚又跟他復合,可是我老爹又再犯……」
她整個人都在發顫,直到此刻她終於真正體會了婆婆當時的心情,可是她沒有婆婆那樣的勇氣,敢懷著孩子另嫁別人;而沙擎恩,竟是和他父親如出一轍,花心又可惡!光想著他和別的女人打得火熱,她的心就碎了。
「請停車……」她聲音虛弱卻十分堅持,她以為過多複雜的情緒會讓她崩潰,但卻沒有,她的腦子異常清晰,她明白自己該離開了,不著痕跡地退回原位去,甚至不該讓他知道她懷有身孕……
隨扈聽得懂她的話,示意車停下,大漢們全望向她來。
「我還有事,不等沙先生了,請送我到大門口,我自己走。」她別開頭,望著車窗外,將含淚的眼掩藏在夜幕下。
隨扈照她說的指示司機,於是車又踅返門口。
俞紡兒背著行囊下了車,出了大門,循著來時路,徒步遠離此地,稀微的月光照在她滿是淚雨的臉上,她不想回維也納,不知該去哪裡,茫然的心已失去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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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擎恩提前離開關家小姐的結婚派對回到羅馬家中,若不是關小姐的父親和他的父親交情甚篤,他們也以叔侄相稱,他不會花時間前去致意,也因為有交情,關叔提出說要借他西西里島的別墅為女兒辦結婚派對,他立即爽快地答應了。
他才進家門,就見二弟黑棹霆在氣派的客廳裡踱步。「通常這時間,你都不會在家,真是難得。」沙擎恩跟老弟打聲招呼,卸下外套,隨扈就上來接下外套,掛進衣帽問。
「大哥,你有見到紡兒了嗎?」黑耀霆見大哥回來,立即上前來問。
「紡兒,她人在維也納。」沙擎恩不知老弟怎會這麼問?
「那就怪了,一個半鐘頭前手下們從監視器看見門外有人徘徊,出去探看,回報說是紡兒來找你,我要他們請她進來,可是……她半途又說要走了,他們又送她到門口……我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黑耀霆納悶得很。
沙擎恩瞧老弟不像開玩笑,傳來一旁的隨扈問話。
「怎麼回事?」
「……俞小姐問你去哪裡,我就轉告她,你去西西里島別墅,關小姐在那裡開派對啊!然後……」隨扈就把在門口見到紡兒的情況說了一邏。
沙擎恩聽不下去了,面容嚴峻,心急速往下沈,沈到漆黑無底的深谷中,明白紡兒為什麼進門又走人了,他可以想像紡兒聽到這話的心情,她平常大剌剌的,其實心思纖細如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