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羅季月
「你仍認為……這和老顧有關?」
「我一向就不認為他是真心在為組織做事。」
「可是他做了不少年……唉!這也許是個錯誤的信任。」
「……」楊海培不語,表示默許。
「或許該把他解決。」
楊海培想了想,站起身來。「他是個極狡猾的人,只要事情一有敗露的跡象,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展開行動。」他走到門口。「不過,總有對付他的方法。」
「小心。」
「是!義父。」
楊以慶看著義子的身影隱沒在門後,輕吁了一口氣,可能是自己老了,遇到事情時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果絕,幸好有海培在,否則這些問題還真難以解決。
「進來坐呀,別像小貓似的在門口探頭探腦。」程天遙笑著朝站在門外的藍偌芙招手。
「你家好大。」她誇張地吐吐舌頭,慢步走進。
程天遙聳聳肩淡淡地說:「我父親喜歡大房大車。車庫裡還有一部長型轎車,老擱著沒用。」
一個傭人模樣的中年女人自屋內走出。「少爺,您回來了。」
「嗯!」程天遙轉頭問藍偌芙。「要不要來杯果汁?」
「好。」
程天遙轉向傭人。「麻煩你幫我倒兩杯果汁來。」
「好的,少爺。」傭人退下去。
「偌芙,我帶你到後院走走,後面居高臨下,視野很好呢!」
藍偌芙點點頭,隨即跟著穿過飯廳和起居間。
他打開後院的玻璃門,指著遠方。「偌芙,你看。」
「從這裡看下去,感受果然不同。」
藍偌芙讚歎之餘,發現後院除了游泳池外,竟還有棵大樹,樹下有一個鞦韆,而自己所站的露台上也有庭園式桌椅。
「你家的後院真漂亮。」
「擺著好看罷了。我父母在世時,忙得連坐下來的時間都沒有,怎有可能享受這一切呢?而現在……」
「現在該你忙了。」藍偌芙善意地接口,深怕觸動他的傷口。
他們四目相交,發出會心的微笑。
「少爺,果汁來了。」陳媽笑吟吟地喊道。
「噢,對了,這位是藍偌芙,我的大學同學。這是陳媽,我小時候常拉著她的裙子,跟在她後頭跑,她都快被我煩死了——」
「少爺說笑了,藍小姐,您別在意。少爺小時候怪寂寞的,我倒常陪他在樹下蕩鞦韆呢!」
「偌芙,那鞦韆是新的。」程天遙看到藍偌芙奇怪地瞪視樹下的鞦韆,笑著解釋。「哪有經過十幾二十年風吹日曬的鞦韆還不壞的道理。」
「我嚇了一跳,以為你的鞦韆比較神奇呢!」
「好了,少爺,藍小姐,有事請叫我一聲。」
「陳媽,去忙你的事吧!」
程天遙拿起桌上的果汁遞給藍偌芙。
「謝謝。」
「要不要去蕩鞦韆?」程天遙伸手指向外面。
「好啊。」她滿臉笑意。
他們坐在鞦韆上輕輕晃起來。微風緩緩吹起,他們啜著果汁,靜靜感受這份午後難得的溫煦。
「對了,明天晚上方董的酒會,你參不參加?」藍偌芙忽然插口。
「你會在場嗎?」
「這是成立南部分公司的慶祝酒會,我當然會在場。你收到邀請函了吧?」
「嗯!還邀請了哪些人?」
「其他企業界的名人啊,像余義炳、楊以慶……」
程天遙詫異道:「楊以慶也受邀請?」
「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程天遙想了一下,帶著幾分凝重的口氣說:「偌芙,你知道他嗎?」
「楊以慶嗎?」
「嗯!」藍偌芙尚未察覺程天遙語氣的變化,繼續說:「他是企業界的傳奇人物,三十年前以運輸業起家,在短短的三午間,他的運輸業已由鄉鎮拓展到世界各地。至今他的名字在運輸業界上仍佔有極重的份量。令人好奇的是他一生未娶,並且拒絕任何訪問。」
「你真不愧是方董的助理,連楊以慶的生平都研究得這麼透徹。」
她不解地看著他。「你怎麼會突然對楊以慶感興趣?這些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啊!」
「偌芙,」他頓了頓,下定決心說。「楊以慶是裴揚的義父。」
「什麼?」藍偌芙驚呼。
「大約八、九個月前,我在一個酒會……記不記得我曾對你提過?就在那個酒會上,白夫人介紹裴揚和我認識……」
程天遙小心地看著藍偌芙驚疑不定的臉色,繼續說:「時間過了這麼久,我都忘了,直到你提起楊以慶的名字,我才想起來。」
藍偌芙無法置信地看著程天遙。
楊以慶是楊海培的義父?怎麼會呢?
「偌芙,你還好吧?」
藍偌芙聽不到程天遙關切的呼喚,腦中只充塞著一件事——楊海培是楊以慶的義子,那麼楊海培所做的一切都與楊以慶有關了。換句話說,楊海培是受楊以慶的指使而做下那些……
「偌芙。」程天遙抓著她的手臂用力搖了兩下。
她回過神來,茫茫看著他。「楊以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的,她想知道楊以慶究竟如何控制楊海培。
「沒人知道!明天他可能不會出席。」程天遙看著她。「他甚至連自己辦的酒會也不露面。」
藍偌芙望著逐漸西下的夕陽,不斷想起楊海培的一切……他所受的桎梧,究竟何時才能解脫?
清晨,天空已有朦朧的亮意。
楊海培燃了根煙,坐在落地窗前淡漠地看著逐漸明亮的晨曦。
白雪蓮躺在床上,一手支著頭,用欣賞的眼光注視著窗前修長的身影。裴揚濃密而微亂的頭髮,懶散而深不可測的眼神,靈活矯健的身手,在在都散發苦令人著迷的魅力。
儘管他們交往了好些年,她對他的欣賞卻是有增無減。她慵懶地坐起來,隨手披了件晨縷,走向裴揚。
「在想什麼?」她從後面摟住他的腰,一隻手伸入他未扣的襯衫內輕撫他強健的胸肌,嘴唇貼著他的頸項。
「沒什麼。」
「裴揚,我今天心情特別好。」
「可能是因為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緣故。」
「你聽到了嗎?」白雪蓮忍不住問道。
「我在聽。」他噴出一口煙。
「告訴你,」白雪蓮匿在他肩上的臉洋溢著幸福。「我有了。」
「……」雖沉默下語,但他仍感到心中一震。
「昨晚我的醫生打電話告訴我的,差不多兩個月了。」
「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小孩嗎?」楊海培拿煙的手輕震了一下,煙灰抖落在地毯上。
「這回不同,這是你的孩子。」
白雪蓮沒有看到他的眼睛微瞇起來,兀自繼續說道:「難怪我最近想吐得厲害……我會做個盡職……」
「拿掉它!」聲音平靜而冷酷。
白雪蓮放在楊海培肩上的手陡然僵住。
「什麼?」她臉色逐漸蒼白。
是她聽錯了吧?
「拿掉它!」楊海培站起身,捻熄煙頭,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
白雪蓮震驚地往後退一步,雙手用力一甩。「你在說什麼?這可是你的孩子!。我不拿掉,醫生說如果我拿掉的話,這輩子就不會再有孩子了。」
「這不是正合你意嗎?你從來就沒喜歡過小孩。」
「這對我的體質傷害也很大呀!」
楊海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裴揚——」
他開始穿戴衣物。
「如果你要保留,你就自己負責。若要問我,我的意見是——拿掉。」
頓時,白雪蓮感到彷彿掉入冰窖,隨即衝上前去捶打楊海培。「你!沒心沒肝!無情無義!我這樣全心全意待你,你卻……」
楊海培一把推開她。「別忘了,我們當初已經約定好彼此之間沒有任何束縛。」說完,轉身便走。
「你想一走了之?哼!」白雪蓮臉色一變,抱著雙臂,斜睨著他。「楊以慶快要窮途末路了,老顧早就把揚以慶的罪證給了黃山濤,到時候,我看你要去投靠誰!」
楊海培在門口停住腳步,並末轉身。「你知道的還不少。」
「你們和黃山濤之間的嫌隙,我早就知道了。」白雪蓮得意地說。
楊海培回頭對白雪蓮淡淡一笑。「老顧的意外事件是怎麼發生的?」
白雪蓮迎著他的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老顧酒醉駕車,撞牆不治……是你安排的……」
她走到他面前,帶著近乎勝利的微笑。「就算如此,也挽回不了你義父的敗勢。黃山濤勝券在握,楊以慶是輸定了。而你,也會變成喪家之犬。到時候,除了我以外,看還有誰敢收留你。」
楊海培的嘴角迸出一絲冷笑,逕自伸手開門。
「裴揚!」白雪蓮雙手按住他握著門把的手,急切地看著對方。「只要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他低頭不語。
「只要你留下來,我一定會為你守住秘密……」
「……」仍然不語。
「我們還有時間從長計議,只要你留下來。」她幾近哀求。
「……」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
「噢!裴揚!」白雪蓮緊靠在楊海培的胸前,熱烈地說。「留下來,即使楊以慶倒了,你還有我。我什麼都給你,什麼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