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呢喃
「你表哥我──也就是堂堂永浚侯命在旦夕,你居然就淡淡叮嚀一聲了事?難道你完全不憂心我的安危?」湛子藍輕哼,搖搖頭。「唉!親情淡薄呀!」
若真是親情淡薄他就不會在賬房裡為他做牛做馬,讓他自由逍遙!
「不然你想怎麼著?」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分明雞蛋裡挑骨頭。
「總得幫我聘名侍衛,以策安全。」湛子藍對著他笑了。旁人或許會被他人畜無害的笑容給蒙蔽,尹兆紫卻瞧得出隱藏的劣性。
「你明明就可以──」「自保」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看見他眸光詭譎閃耀,尹兆紫索性把話吞回去。算了!放他去玩別人,總比玩他好,他已經夠忙了,沒時間陪他瞎攪和。「行,我明天就幫你辦這件事。」
他改變初衷。
「兆紫,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你在身邊,真是本少爺最大的幸運。」湛子藍還是在笑,笑得邪惡,和外傳只剩半條命的病骨少爺有天壤之別。
可這種表哥,是他尹兆紫的不幸啊!
「兆紫。」忽地,湛子藍很認真地喚,他坐直身,面容是尹兆紫不曾見過的嚴肅。
「嗯?」見他認真,尹兆紫不由得也認真。
「你還沒告訴我,本少爺的項上人頭到底值多少銀兩?」關於這一點,他可是很在意。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的永浚侯,賞金方面總不能太難看吧!
「……」聽見這個問題,尹兆紫額上青筋猛跳,他低頭喝茶,目光移至牆上的仕女畫,裝作沒有聽見。
不知道若是他忍不住動手扁了永浚侯,犯不犯法?會被推出午門斬首嗎?
若不會,他真的很想扁人哪!
一連下了幾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空氣裡還飄散著潮濕的泥土味,青石子路上佈滿泥濘。
尹兆紫才登上山中小亭,一身鵝黃色衣裙的黃潔已經笑吟吟出來迎接,她熱情地請他坐下,為他添上香茗。
「尹公子,好久不見了。」
「是啊!上回見面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尹兆紫也是笑顏粲粲。「三年過去,黃姑娘美麗依舊。」
「尹公子真會說話,不愧是永浚侯的得力助手。」黃潔掩面輕笑,奉承話聽在耳裡非常受用。
他們當初相識是在一個偶然的場合,當時地方官魚肉鄉民欺壓百姓,她正想挺身而出,不料尹兆紫先一步出聲。不用武力,單憑一個理字和能言善道的嘴就逼得對方走人,讓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提到永浚侯,不知道黃姑娘收到在下的信嗎?」猶豫了下,尹兆紫巧妙的切入正題。
「那封信我看過了,聽說是常大人買通殺手想殺害永浚侯?」
「嗯,畢竟侯爺多次壞了常大人的好事,自然被常大人視為眼中釘。不知道黃姑娘願意幫這個忙嗎?」尹兆紫笑問。
「既然是你的請托,我當然義不容辭,只不過我最近有事要去北方一趟,短時間無法接下護衛侯爺的任務。」黃潔說明道。
「原來你最近要出遠門,那就不能麻煩你,我另外再想辦法。」聽見她的回答,尹兆紫蹙眉。
「我不能去,還有我的師妹呀!」黃潔揚揚眉,笑道。
「師妹?」
「你要精明能幹還是心細如髮的護衛?我師妹眾多,個個武藝不凡,應該會有合適人選。」
「有脾氣好,性子溫和的師妹嗎?」尹兆紫短暫思考過後,如此問道。
只有脾氣好、性子溫和的人才不會被湛子藍那傢伙氣到吐血,或許可以在湛府裡撐久一點,要不然做湛子藍的貼身侍衛,他光想就覺得頭疼。
「有,」黃潔點點頭,卻掩不住狐疑。「怎麼?不選精明能幹的嗎?」
「不!脾氣好,性子溫和就行了。」脾氣越好,他的麻煩就越少。
「既然如此,就讓寶兒下山幫永浚侯吧!所有師妹中,就屬她的脾氣最好,個性善良又討喜。」黃潔秀眉微擰。「只不過寶兒年紀尚輕,功夫雖然尚可,但還不成火候,我擔心──」
「黃姑娘不用擔心,其實請你們幫忙也只是預防萬一而已。永浚府戒備森嚴,永浚侯不會有事。」他笑著截斷她的話。
說穿了,湛子藍只是純粹做做樣子而已,否則有誰動得了他一根寒毛呢?
「嗯,那麼一切就依你的意思吧!」見他心意已決,黃潔不再多勸。
「我在這裡替侯爺謝過黃姑娘。」尹兆紫深深一揖。
「哪兒的話,還請侯爺多保重身體。」黃潔盈盈回禮。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府裡等寶兒姑娘的消息了。」
「一條魚、兩條魚、三條魚……魚兒、魚兒快往上游啊!游過去又是不同的風景哩……」
寧靜祥和的午後,一名身著桃紅色衣袍的少女雙手環膝坐在溪旁,她看著清澈的溪流裡小小的魚兒拚命向前游,圓圓的明眸笑著。
微風拂過,艷陽把她的粉頰曬得紅撲撲,像是鮮紅蘋果讓人好想咬一口。
「寶兒……寶兒……你在哪兒?師父找你。」清脆的喊聲從遙遠的那一頭傳來,桃紅色衣裙少女猛然回神,起身。
「二師姐!」她喊。
「寶兒,你一個人待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又在發呆吧?」找了她一下午的二師姐聽見她的聲音,立刻施展輕功飛奔過來,她皺眉,挑去她裙上的草屑。「師父找你好久了。」
她這名小師妹平時總是安安靜靜的,小腦袋瓜裡常轉些他人不明白的怪念頭。
像她方才會跟溪流裡的魚說話,就是最好的例子。
「師父找我有事?」寶兒頭一歪。
在眾師姐妹中她向來是最平凡的一個,她很安分、很知足,隨遇而安不爭不求,常常會讓人遺忘她的存在。
「不知道呢!師父她老人家沒有多說,只是要你盡快去見她,等見著了面,你自然就知道怎麼回事。」
「嗯,謝謝二師姐。」寶兒道了謝,立刻趕往師父居住的木屋。
「師父。」敲敲門,寶兒探進圓臉,發現房內除了師父外,還有大師姐黃潔也在,她們一見到她,話聲突然停止。
氣氛有些怪,卻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她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惹得師父她老人家不快。
「寶兒,快進來。」徐師父看見是她,招招手示意她進門。
「是,師父。」
「寶兒,一轉眼你在雲陽山上也待了十九個年頭,這些日子你快樂嗎?」見她乖巧地站在自個兒面前,徐師父端起茶杯,滑了滑碗蓋。
「回師父的話,寶兒很快樂。」寶兒甜甜笑答。
「你一直以來都待在山上,不曾下山過,你想下山去看看嗎?」徐師父又問。
「咦?」徐師父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寶兒怔然抬眸。
「我有個好友住在城裡,因為遭好人覬覦想找個貼身侍衛,我和師父討論過,覺得你是最適合的人選。」黃潔笑道。
「師父要趕我下山?」甜甜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的神情,寶兒悄悄絞緊了素手。
「不是要趕你下山,是想讓你見見世面,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小小的雲陽山上吧!」
「師父,我不介意一輩都待在雲陽山上。」寶兒用力搖搖頭,語氣裡有絲急迫。
「你別怕,又不是不讓你回來,只是要你去幫大師姐的忙。」徐師父平靜的解釋。
「我相信其它師姐一定比我更適合。」打從有記憶起,她從沒離開過雲陽山這片土地,突如其來的師命讓她不知所措。
「如果其它師姐適合,我就不會要你去了。」徐師父挑眉,睇了她一眼。
看見師父不悅的表情,寶兒不再出聲,僅是咬住了唇。
「做此要求的是當今的永浚侯,他因故得罪權大勢大的常宰相,為此對方買通殺手要他的命,寶兒,你心腸這麼好,不會希望看見好人被奸臣所害吧?」黃潔動之以情。
「我不想。」寶兒搖搖頭。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師訓,她一直牢牢記得。
「要不是我明天就要動身到北方一趟,我也不會麻煩你,」黃潔輕輕握住小師妹的手,安撫她緊張不安的情緒。「就當幫我,嗯?」
「大師姐,不是我不幫你,而是──」
「別擔心,我們對你有信心,平時比試的時候,你的表現也不比其它師姐差呀!」
「……嗯。」說不過能言善道的黃潔,寶兒只能點頭。
「寶兒,你就下山去吧!遇到什麼困難或委屈大可以回山上來,師父會幫你的。」徐師父也幫著勸道。
不是要趕她下山,只是去幫大師姐的忙。寶兒心中短暫猶豫,終究還是應允。平時大師姐對她照顧有加,好不容易能幫上大師姐的忙,她又怎能拒絕?
見寶兒領了師命轉身出去,黃潔看向若有所思的師父。
「師父,您在擔心寶兒嗎?」
「不,我不擔心,更何況這趟下山對寶兒來說也是好事。」徐師父抬眸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道。
「師父,徒兒不懂。」師父說起話來總是充滿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