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棠霜
褚茉愣愣地道謝,望著手指上兩隻互相爭輝的戒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敞。
「不客氣,很便宜的啦!嘿嘿嘿……」
席火大剌剌地揮揮手,一臉不在意、沒什麼的模樣。
其實,他表面在「嘿嘿嘿」,心裡早就已經快嚎啕大哭了!
他真是孬啊!
那明明是第二隻求婚戒指啊!但,他卻不敢說出口……
嗚嗚……想他個性火爆衝動的席火,怎麼一遇到小茉,啊就很沒路用地真的「熄火」了……
怎麼辦?
他席火在有生之年,能娶得到老婆嗎?
第八章
在某一天的午夜時分,褚興盛的血壓心跳突然下降,內臟器官急速衰竭,沒有多久便離開了人世。
褚茉憂鬱而低沉地默默處理父親的身後事,平靜無語的模樣,讓席火很擔心,卻也只能陪在一旁幫忙所有的事。
不知道幾天之後,所有事情都結束了,她漸漸意識到自己正站在父親的墓碑前,心神茫茫然的,好像這時才真正醒了過來。
父親過世的那一晚,褚茉一直沒有什麼真實感,只覺得整個人飄飄匆匆的,所有事情矇矇矓矓的,明明站在地面上和人說話應對,她卻老覺得自己正飄在半空中,看著面無表情的自己。
直到此刻,強烈的悲傷才確確實實地衝擊而來,忍著一直沒有流出來的眼淚,一下子全都積壓在胸口,不停地翻騰著,讓她好難受,幾乎無法呼吸。
鼻子一酸,淚水一顆一顆地掉下來,她忍不住捂著唇,啜泣出聲。
「小茉……」席火輕輕摟住她。
「我爸能早一點解脫病痛折磨……這樣也好……」她喃喃說道。
雖然理智上知道如此,但她還是覺得好遺憾、好遺憾……
席火抱緊她,吸納著她沒有說出來的傷心。
她轉身,將臉深深埋在他懷裡,汲求著支持自己堅強下去的力量。
「我們結婚吧,我來照顧你。」
席火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她在他懷裡頓了一下。
他屏息期待著。
她咬咬唇沒有說話,小手緊抓著他後背的衣裳,淚水流得更凶了。
席火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但是,他等了又等,除了她的眼淚與啜泣外,還是等不到任何回應,心裡很是失望。
想到她這時的心緒,正是不穩定的時候,也不好再逼問她的回答,於是只能淺淺地歎息一聲,抬高雙臂,將她環抱得更緊。
「謝謝你……」
她在他懷裡拾起頭,淚痕斑斑地望著他。
「傻瓜,謝什麼?」他輕歎。
她抬高雙手,攬住他的頸項,閉上眼主動吻住他。
剛開始,他有些受寵若驚。
他很想問,她的這個吻,是默許他的求婚了嗎?
但他不敢問她,怕自己莽撞的問話,會破壞了這一刻的氣氛。
她眼眸中悲切的淚水,勾出他滿腔的憐惜,他忍不住拋開所有的念頭,低下頭去,覆上她有些蒼白冰涼的唇瓣。
他感覺到她的唇瓣,正在他的唇底下微微抖著,整個纖瘦的身子幾乎縮在他的懷裡,分外的楚楚可憐。
低歎一聲,他密密地將她所有的嗚咽傷心全都覆進自己的唇裡,努力地想要分擔她的傷懷心緒。
她閉上眼,眼睫抖呀抖的,像兩隻不安的蝴蝶,在她眼下撲著翅,掩去她眸中所有的思緒。細密的低喘,洩漏出她對他正處於無力招架的狀態,只能任憑他帶領著她感覺兩人之間無可比擬的奇妙感覺。
她細細喘著,離開他的唇後,她抬手捧著他的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像要把他深深刻進腦海中,眸裡流露出濃濃的依依不捨。
依依不捨?
是他看錯了吧?她為什麼會露出這樣奇異的表情?
「小茉……怎麼了?」
他下意識地抓緊她,有些下安地問道。他覺得她好像隨時會在下一刻離他好遠、好遠……
「什麼怎麼了?」她低聲問道。
「我總覺得……你好像心思已經不在這裡了……」
他抓抓頭,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反正就是看著她看得很不安,老是感覺她將要做出什麼會讓他心驚的事來。
她微微一震,有些驚訝於他的心思竟然如此敏銳。
強迫自己對他微笑,她輕輕搖了搖頭。
「你想太多了。」
她的笑意似花兒一般柔美,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感無處可尋。
「是嗎?」
他望著她,心情依然莫名其妙的緊繃著,怎麼也無法回應她的笑容。
「嗯。」
她點點頭,笑意甜甜,還帶著一絲絲的酸。
他皺眉,心裡感覺很不踏實。
「小茉,答應我,你絕對不可以做傻事。」
他依然緊張地抓著她的手臂,表情非常的嚴肅。
她先是訝異地瞧著他,接著,她緩緩露出真正的笑意,笑得彎彎的眼裡,淚光忽閃忽亮。
「我不會的,傻瓜。」
她安撫地摸摸他的臉頰,指尖依然帶著他不太能明白的依戀。
「你如果覺得很傷心、很寂寞,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絕對是一通電話,馬上就到!」
他急切地說道,不太相信她那薄弱的保證。
「聽起來很像是某家披薩的廣告,是不是要打什麼『我餓、我餓』那支電話?」她「噗」地一聲笑出來。
「如果你真餓的話,我也可以帶著披薩來陪你。」他說得很認真。
她忽然不笑了,低下頭去,讓他一陣緊張,患得患失地想著是不是剛剛又說錯了什麼話?
「小茉?」
「席火,我真的很高興能與你相遇……」
她抬起頭,眼眶又變得紅通通的。
他看著她,不安的第六感變得更加強烈。
小茉真的怪怪的!
「小茉,我先警告你,如果你做出什麼讓我生氣的事,我可是會天涯海角地把你抓回來打屁股喔!」他皺眉對她說道。
「厚!你在我爸面前威脅我!老爸,你聽到了嗎?席火恐嚇我,我不嫁他了!」
她似真似假地轉頭對著父親的墓碑撒嬌告狀。
「喂喂喂,等一下!褚伯伯……不不,岳父大人,我是護妻心切,怕她心情不好、想不開……呸呸呸,說錯了!我的意思是指,我不希望小茉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傷心,不讓我看見啦!」
他忙不迭地趕緊向褚茉父親的墓碑解釋。
「哼!還拗?你剛剛的語氣明明就是恐嚇,反正不嫁你了啦!」
她瞪了他一眼,翹高鼻子,轉頭向墓園外走去。
「冤枉啊!」
他慌張地跟上去。
她故意鬧得席火心慌,唇畔露出淺淺笑意。
瞧見她笑,他的心神也稍微放鬆下來,好聲好氣地跟她賠不是。
臨去前,她回頭又看了一眼。
看見碑上小小一方父親的笑意,好像在跟她祝福、向她道別似的,她忽然間又想哭了。
她閉上眼,在心裡偷偷地跟父親說話!
爸爸……
等女兒做完該做的事,很快就會回來陪你的……
五天。
五天以來,完全沒有一點褚茉的音訊,這讓席火感到很不安。
「我為什麼要跟傻子一樣,呆呆地答應小茉的要求,讓她一個人清靜一下,一個禮拜之後再跟她聯絡呢?」席火喃喃自語。
他才剛講完話,不遠處就發出了一聲慘叫。
「啊——火哥,我求求你,你這是第幾次忘了你正在錄音啊?中間間奏的部分你神遊發呆也就算了,沒事還加什麼口白進去啊?整首歌都毀了,要重錄了啦!」
小武在錄音室外,受不了地丟開耳機,狂扯自己的頭髮,對著錄音間裡發愣的席火,只能無力地猛翻白眼。
明明是一首很正經的情歌,但間奏裡加上他剛剛的口白,那調調兒就讓他想起一首叫「為著十萬塊」的台語老歌。
那首歌的口白是怎麼說來著?
這樁無同款嘍!一定要十萬樞才會用哩,我就是將你賣乎王阿捨十萬樞。
蝦密?十萬樞∼∼阿母!我不要啦!
啊?不要?十萬樞,你提來!也那無十萬樞,死都免共!
阿母!十萬樞∼∼十萬樞∼∼十萬∼∼樞∼∼啦啦啦啦∼∼
「自今後就來失去了幸福∼∼美滿的愛∼∼不知不覺傷心流目屎∼∼環境所害∼∼所以不得已∼∼反背你真情愛∼∼無疑誤會像小船遇風台∼∼」
口白念完後,小武忍不住捂著胸口唱起歌來,沒唱幾句就被巴了一頭。
「樞什麼樞?被你老母用十萬塊賣了啊?十萬樞喊得這麼哀怨!」
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錄音間裡走出來的席火,臉色難看地叼著根沒點火的煙,在沙發上坐下來。
「我是在想,如果火哥你真的想在歌曲中間加口白的話也不是不行,把你剛剛最後的口白加上回音,好像也不賴,有種返璞歸真的味道,反正現在什麼都在走本土化,試試這個也不錯啦!」
小武半戲弄、半認真地說道。
「去你的!」席火白了他一眼。
小武重重歎了一口氣。
「老大,你嘛幫幫忙!今天你一直分神,不是看手機,就是在自說自話,我們已經做了一整晚的白上了,很累耶!這幾首DEMO帶,人家歌手等著拿去聽,火燒屁股準備錄音的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