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棠霜
在門口打手機不斷聯繫的席火,一發現她的動靜,立即切斷手機,跑到她身邊來。
「小茉,你醒了?」席火摸摸她的臉,滿眼的關切與心疼。
她張開口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干痛得像火在燒一樣,發不出聲音。
「想不想喝水?」
她點點頭。
席火倒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讓她喝下去。
喝了水後,她想抬頭看看自己的傷勢,身子卻沉得無法挪動。
席火輕輕壓下她的身子,主動說明她的狀況。
「你的左手臂輕微骨折,頭部後側受到撞擊,有些腦震盪,還有一些挫傷。醫生說休養一陣子就會好了,沒有其它太大的傷害。」
「我爸呢?」褚茉點點頭後,沙啞地問道。
「呃……他很好。」席火猶豫了一下。
「他是不是走了?」她的語氣充滿失望。
席火馬上否認。「沒有!你出事之後,他一直待在你身邊沒有離開。他……非常關心你。」
褚茉沒有說話,眼中漸漸浮出淚光。「他現在在哪裡?」
席火看著她好一會兒,斟酌著要如何開口,表情顯得十分猶豫。「小茉……那個,你父親的事……」
「怎麼了?」褚茉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那個……」席火抓抓頭,心中暗暗罵了好幾句沒有修飾的髒話,清了清喉嚨。「那個,警方剛剛打電話來,說抓到縱火犯了。」
「是誰?」褚茉緊張地抓住他的手。
「縱火犯不是你父親,是討債公司裡的兩個小弟。警方認為那個討債公司有可能涉及不法暴力組織,要深入追查。」
「是嗎……不是爸爸……不是爸爸做的……」褚茉一聽,先是愣了一愣,接著情緒開始激動,呼吸急促了起來。
「別激動。」他握緊她的手,親吻著她的臉頰。
「我、我想見我爸爸,跟他說對不起……」她拉開被子想下床。
席火趕忙壓著她。「你不要隨意下床,醫生說你腦震盪的狀況還要再觀察一陣子。」
「可是,我跟他說了一些很不好的話,甚至懷疑是他放火燒了店面,想要我把火險的保險金給他,他一定很傷心……我要跟他道歉……」她眼眶含淚地說道。
「小茉,你爸爸不會介意的。你先放心養傷,等傷好點了,我再陪你去探望你爸爸。」
「可是……」她十分猶豫,沒注意他用了「探望」這個不太尋常的字眼。
「放心,你爸爸現在沒事,而且我保證,你爸爸一點也不會怪你的。」席火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
「是嗎?」她還是十分的難過。
他彎身,吻了吻她的唇。
親吻之後,她靜了下來,張大眼望著他,像個迷路的孩子,等著他指引她要怎麼走才好。
席火握著她的手,用大拇指緩緩摩挲著她的手背,露出有些心不在焉的沉思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她搖搖被他握著的手。
「你怎麼知道?」他回神一愣。
「雖然你長了一張壞人臉,但又不是戴了面具,怎麼會看不到你的喜怒表情?你的臉上就明明白白地刻了四個大字——『我很煩惱』。」她笑著抬起沒有包石膏的右手,在他臉上比了四個角落。
席火瞪大眼,下意識地抬手揉臉,惹來她一陣笑。
「有什麼事情,你說吧。反正我都經歷過討債公司燒掉我店面的事了,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
席火沒有立即回話,一反常態地輕蹙著眉頭,望著她的神色十分複雜。
「別擺這種憂鬱小生的臉,你不適合走這條路線。」她取笑道。
過了一會兒,席火歎了一口氣,對她笑道:「等你好些了,我再跟你說,現在你先乖乖養傷吧。」
「嗯。」她柔順地點點頭。
「醒來就說了這麼多的話,還一度情緒激動,因此撐了幾分鐘後,褚茉便因強烈的倦意襲來,昏昏然的又睡了過去。
席火坐在床邊,眉頭攬得死緊,望著她的表情,顯得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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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火抓著水果刀,一邊小蘋果,一邊喃喃罵道:「真是香蕉個拔辣!誰規定照顧病人都要削蘋果的?」
「你對著一顆蘋果,念什麼香蕉、芭樂?」
「沒有啦!喏,削好了,吃吧。」
「……你是不是偷啃了好幾口?」褚茉瞪著被削成不規則橄欖球狀的蘋果。
「你從頭到尾看著我削的,我哪有偷吃?」他沒好氣地說道。
「你削太久了,我中間一度睡著過,沒有從頭看到尾。」
「……嫌我削得難看?不吃拉倒!」席火一惱,作勢要將手收回來。
不等他收回去,褚茉趕緊將削得快只剩果核的蘋果搶過來,送到唇邊咬一大口。「嗯,好甜喔!」她的唇邊漾出嬌甜的笑意。
席火不太高興地低哼一聲。
「別氣了,我開玩笑的啦!我只是很驚訝,你這雙彈琴那麼靈活的手,竟然不會握水果刀。」她對他笑道。
「我又沒有機會削水果給人吃過。」席火臉一紅,粗聲地說。
「謝謝你。」褚茉聽了,露出感動得不得了的表情。
「謝、謝什麼?」席火的臉變得更紅了,不太好意思接受她的謝意。
兩人沒開口,病房裡陷入一陣靜默,房裡只有她「卡滋卡滋」的咬蘋果的聲音。
雖然一片安靜,沒人說話,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平和、自然,而且溫柔的,沒有任何不自在的尷尬感覺。
褚茉吃著香甜的蘋果,心裡也一片甜滋滋。
自從兩年前父親因為生意失敗,不敢面對大筆債務而選擇逃跑之後,她就從被嬌寵、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被迫一夜長大,堅強而且勇敢地面對父親債務所帶來的巨大生活壓力。
但在心裡,她時常覺得好累,希望能放下重擔喘一口氣,甚至有個肩膀讓她靠一下。
席火這些日子在身邊陪著她、照顧著她,告訴她安心不要怕,讓她的整顆心迅速地柔軟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漸漸的越沉、越深、越濃,甚至開始有種無法自拔的感受。
也許可能是因為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刻,闖進她的心囚,才會使得她一向小心翼翼的感情放這麼重。
但她越來越喜歡他是事實,他對她的喜歡和疼愛也不容置疑,只是,大概在病床上躺久了,太過無聊,她竟然開始擔心,他們之間的感情,會不會脆弱到不堪一擊?
拿著啃淨的果核,她低低歎了一口氣。
最近她實在太過多愁善感,竟然出現對愛情患得患失的症狀反應了……
「怎麼了?歎什麼氣?」席火主動接過她手中的果核丟掉,並用濕毛巾擦淨她的右手手指。
他這些天幾乎日夜不分地住在醫院裡照顧她,結果漸漸給他抓到了照顧病人的心得來,為她打理一切生活細節的動作,也越來越熟練了。
「我在擔心,我會越來越愛你啊!如果將來變得太愛你了,不能和你分開了,那該怎麼辦?」她的眼睫一垂,露出煩惱的表情。
聽見她主動地對他吐露近似表白的話,席火露出樂得快要飛上天的表情。
「那很好啊!我們就不要分開,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他嘿嘿地傻笑著。
看他笑瞇了眼,她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傢伙,還真是超級樂觀的天然動物性格,少了一根煩惱筋。」
「什麼天然動物?難道還有人造動物嗎?」席火直覺地問道。
「天然的意思,就是天生的。」褚茉眨眨眼解釋。
「喔。」席火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會意過來。「等一下,你是在說我天生就像動物嗎?」
「唷,變聰明了?」
「馬的!你耍老子啊?」
「什麼老子?你又不是我爸爸!」她的小臉一沉。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別生氣,我的口頭禪一時還沒辦法全部改過來啦!」他抓抓頭,有些傻氣地嘿嘿一笑,馬上跟她道歉。
他知道她不愛聽髒話,加上他也曾發過毒誓不再講髒話,所以這段時間的說話方式就慢慢改過來了,但偶爾還定會有一、兩個「發語詞」,很順口地就會溜了出來。
「提到父親,褚茉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一我爸現在不知道在哪裡?有沒有東西吃?是不是睡在街頭?最近天氣不太好,我爸又不太會照顧自己,我很怕他會生病。上回見了他兩次,我老是覺得他變得好瘦、好老,健康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她難過地說。
席火聽著她近乎自責的喃喃話語,掙扎猶豫的表情又出現在他臉上。
「小茉……你爸爸……」他有些艱澀地開口,覺得腦子裡有正反兩股力量在打架,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她父親的事。
腦袋裡一邊在喊——告訴她、告訴她、告訴她……
另一邊則在大喊——不要說、不要說、不要說……
鬧得他腦袋都快炸掉了。
「席火,你不是說知道他在哪裡嗎?」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