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谷萱
李心黛可以隱約地感受到,背後道道射向她的犀利目光,好像還依稀聽到有人批評她「穿著品味真差」的聲音。
不過李心黛不介意,她可不像這些人,只想釣個金龜婿。
不過說也奇怪,為什麼仲子御似乎……特別照顧自己?
他別人不教,一來農莊就教自己騎馬,是因為其他人都會了嗎?
他在她偷進房間、偷拿鑰匙的時候都「恰好」出現,是真的那麼剛好,還是故意安排?她微側著頭,凝視著仲子御。
從樹梢篩落的陽光正好灑在他的臉龐上,她凝神一望,看見她未曾正視過的仲子御。他的雙眼,似乎藏著什麼秘密,在他「放蕩輕佻」的公子哥外表下,似乎還有著什麼,是他不輕易顯露出來、而旁人沒有發現的?
李心黛本欲抽離的手,又放鬆了力氣。這樣的仲子御,讓她有些迷惘、有些好奇,更讓她的心,微微晃蕩,甚至不知所措。
仲子御知道她在看他,再度露出一抹帶著邪氣,卻又讓人無法抗拒的笑容。
「本少爺長得帥吧!很多女人也都這樣迷戀地看著我。」
「仲子御,你少臭美!」李心黛當下抽回手,方才什麼迷惘心思瞬間褪去。
「這麼凶啊?難得我認同大哥的話。」
「什麼話?」
「他說妳比其他女人有腦袋多了,這點我稍稍同意。」
「稍稍同意?少來,你不是才說我是個笨蛋。」
「喔?我哪時說過了?」仲子御掛著微笑,斜睨著她。
「就剛、剛啊……」完蛋了!自己在做什麼?剛剛她躲在衣櫥裡,才會聽到他跟他大哥的對話。
李心黛心虛卻又故作鎮定地繼續「解釋」道:「我是說,你……你教我騎馬的時候,那個眼神……就表明了在說我笨嘛……」
她越說越小聲,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掰過去。
仲子御饒富興味地看著她虛張聲勢的模樣,眼底藏著不可捉摸的思緒,順勢接下她的話。「好吧!既然妳急著要承認,以後我就喊妳小笨蛋好了。」
「你說什麼?太過分了!」
「不然喊妳小寶貝囉?」
「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厚臉皮……」李心黛話才說到一半,就看見仲子御低下頭,不懷好意地盯著她,讓她雙頰突然一陣熱燙。
「是嗎?小笨蛋和小寶貝妳自己選一個,不然我就幫妳決定囉!」
「哪有人這樣?!」
「我就這樣!」
仲子御抬起頭,那抹「邪笑」沒有消失,李心黛想回話卻說不出半個字。
她是有點火大,被這自以為是的傢伙弄得心神不寧,好像捉弄她是他的興趣,但心底那股隱隱約約的情緒是什麼,竟讓她話到嘴邊卻罵不出口,瞪他瞪到移不開視線又是為什麼?李心黛無法釐清,也沒空細想,只能愣愣地看著仲二少爺拿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工具。
「這些是什麼?」
「今天有一隻牧羊犬要開刀。」
「喔,開刀……開刀?」
「是啊。」
「人家狗開刀關你什麼事?」
「人家的狗,送來我這裡開刀。」
「你?開刀?」
「我是個合格的獸醫,妳不知道嗎?虧妳還在寫我們家的發展史,仲家長得最帥又最有出息、醫術精湛又極富愛心的仲二少,妳沒寫進去?
沒關係,妳可以待在我身邊久一點,我知道要瞭解這麼有深度的男人不容易,妳……」
「夠了,開你的刀去。」李心黛翻了翻白眼,不想再理他。
仲子御披上白色外袍,推開門,李心黛這才發現自己已跟他走到了農莊的另一邊,一間獨棟的小屋裡。
屋裡純白潔淨,她望向他走進去的房間,一隻牧羊犬躺在手術台上,身邊應該是他的主人,而仲子御已經把剛剛拿出來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一一攤在一旁的小桌上,原來那些是看診開刀要用的醫療器具。
隔著這扇門,李心黛發現仲子御真的是要替那隻狗開刀。原來農莊不只是他拿來開派對、和一大堆富家子弟騎馬玩樂的地方而已,他放蕩不羈又自戀的外表下,竟是一個有品味的搜藏家、一個有愛心的醫生?!她一時之間實在無法將兩者聯想在一起,只能怔怔地望著門內的仲子御。
房間內的他凝神專注,眼神裡有著她沒看過的沉靜和洗煉,剛剛的他還在縱情玩樂,彷彿他這個少爺天生就該如此,而現在的他,卻又能獨自拋下那些「狐群狗黨」,收起心神幫小狗醫治,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李心黛望著那扇門許久,直到診療結束,她看見他脫下外袍後,又開始呼朋引伴和那群男男女女吃喝玩樂,不時盡興大笑,好似遊戲人間的闊少,方纔的事,他卻一個字也不提。
李心黛心裡滿是疑惑,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第三章
李心黛在仲家待了多日,卻始終沒有找到她想要挖的內幕。
這日,她躲在一角,拿起手機打回台灣。「社長,沒有。」
「沒有?怎麼可能?!妳到底有沒有用心?」
「仲家真的像您說的那樣嗎?」
「心黛,我沒有必要騙妳。仲家當年不過是從台灣移民過去的小家族,沒錢沒勢,卻短短兩、三代的時間就能如此發達,一定有見不得人的手段,軍火交易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黑暗面,妳再多探探。」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為什麼……提到仲家發達,您就好像很生氣?」
李心黛語畢,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不小的音量。「我為什麼不生氣?心黛,要不是當年仲濟民耍手段,今天軍火世界哪輪得到他呼風喚雨?!」仲濟民是仲子御的爸爸,也是自己親生父親最恨的人。
「好……別生氣,我知道了,我一定幫您討回這口氣……爸。」李心黛喊得很小聲。從小,她就只能這樣小小聲地私下喊她的親生父親。
「這些年委屈妳了,就像當年,我對不起妳媽。」李心黛的父親語氣一轉,哀傷地說道:「人前妳只能喊我社長,人後也只能偷偷地當我女兒,我對妳和妳死去的媽媽,只有不捨和愧疚。」
「爸,別說了,我知道您也有您的苦衷。」
「心黛妳放心,如果妳順利找到我之前跟妳提過的程式,接下來所有的成就都歸妳。」父親安慰完心黛便匆匆掛上電話,他們不能被人發現、不能讓人起疑。
和父親結束通話,李心黛依然呆望著手機裡一張媽媽的照片。
李心黛是私生女,不容於父親原本的家庭,媽媽生她時難產,這張照片是她認識媽媽唯一的方式。
父親從小就對她很好,除了不能光明正大地喊他爸爸外,他給她衣食無缺的生活。李心黛吃得好、過得好,從小有保母、家教照顧著,長大後成績優異,再加上她的個性不服輸、有正義感,本來考上了警官學校準備當女警,只不過才念到一半,父親便把她接回家。
「心黛啊!爸爸怎麼忍心看妳這樣操練,妳是我的心肝寶貝,別去當警察,太辛苦了,來爸爸的報社,一樣可以讓妳伸張正義,不拿警槍拿筆桿,更可以讓妳揭發許多社會上不公平的事情。」父親知道李心黛的個性,不斷說服她。「再說,爸爸身旁少了一個信得過的助手,妳真的不來幫爸爸嗎?」
當年就在父親的勸說下,李心黛放棄警察學校,到報社上班。
父親的出版事業規模不算小,除了報紙,還有自己的週刊雜誌,甚且也有電視媒體的股份,往往他的一個新聞,就可以顛覆民眾好幾天的思緒。
李心黛在報社的閱歷,果然讓她的生活變得多采多姿,不久,父親便要她以記者的身份接近仲家。
她想著父親當初對她說的話。「當年,仲濟民侵佔了我和他一起研發的軍用追蹤程式,結果他成了軍火大王,而我只能在媒體業重新開始,雖然老天眷顧,爸爸這幾年事業順利,但我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結晶被別人利用。」
李心黛的父親當年和仲濟民同為學校的高材生,兩人一起研發出的程式,最後被仲家惡意私吞,父親跟她說過,那個追蹤程式仲家已經研發至第三代,在全世界反恐的氣氛中,能偵測追蹤可疑訊號的軍用程式相當受到重視,仲家藉此大賺一筆,而這些本來都應屬於他們李家的。
李心黛想要拿回原本屬於父親的東西,她不在乎這些東西帶來的財富,她希望的是,父親能夠快樂。
就這樣,她來到海洋的另一邊,在富麗堂皇的仲家,許多東西讓她大開眼界,即便自己曾念過警校,但仍無法不被那麼多不同型號的槍枝震懾,當然,那個仲二少也是。
「妳躲在這做什麼?」
「啊!」李心黛一驚,放聲大喊。「那麼大聲幹嘛?嚇死我了。」
仲子御還沒走近便喊著她,李心黛一聽見聲音,馬上將手機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