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綠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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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裡音樂震天價響,昏暗的燈光透著鬼魅流離的五彩斑斕,而傅雅妍離開了飯店之後,這空氣渾濁的空間成了她暫時藏匿的去處。
她知道畢飛宇始終尾隨在後,打從她離開飯店上了計程車開始,他的視線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灼熱得幾乎要將她的背燒出兩個窟窿。
這一路上,儘管他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她還是知道他的跟隨,而且就因為他的小心翼翼,更讓她覺得憤怒。
他是在憐憫她嗎?如果只是因為憐憫,他大可拍拍屁股回家去,因為她討厭畢飛宇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所做的一切對她來說根本都是多餘,是多餘的!
「停車。」她隨便讓司機停在某個路口,然後身手矯健得像個小偷似的沒入巷子裡。
見狀,畢飛宇匆匆把車子停在路邊,跟著下車追入巷子裡。
人來人往,他幾度要失去她的蹤影,曲曲折折,好不容易發現了她的身影,只見她揚手一招,在他面前跳上了另一輛計程車,旋即揚長而去。
「雅妍!」畢飛宇措手不及,顧不了許多,只得也趕緊招來計程車,要司機千萬別跟丟了人。
自此開始兩個人橫跨了大半個台北市區的追逐。
傅雅妍見他窮追不捨,不斷的催促司機加快速度,偏偏後方的司機也受了請托不敢鬆懈,兩輛車所到之處莫不引發了一陣側目,直到無辜的司機討饒──
「小姐,再這樣下去,我這個月賺的錢根本不夠我繳罰單。」
彷做二不休,傅雅妍讓司機停車後,神情凜然的朝畢飛宇走去。
叩叩──
沒等畢飛宇開口,生怕車窗玻璃遭到破壞的司機趕緊降下車窗。
「你到底要跟蹤我到什麼時候?」她彎下身子倚在車窗上,卸去彩妝的臉龐漾著薄怒。
畢飛宇打開車門下來,鎮定的望著她,「我只是想要見到你安全回家。」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就連我有沒有回家,都是你的責任不成?」
「雅妍,我希望你能平安。」
「不過就是這麼一點小事,婚禮就只是草草結束而已,我還不至於會傻得去尋死。」
「那就回家吧,我打電話讓哲修來接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畢飛宇掏出手機正準備撥號。
她一把搶過他的手機阻止,「不必,哲修去義大利了。」
他無奈的望著她,「不要任性,你該知道這樣我會擔心的。」
「誰希罕你的擔心?我又不是三歲小娃,一個人在英國也待了那麼久,用不著你替我擔心。」她把手機塞回他手裡,推拒他的靠近,「走開,不要讓我看到你!」
不管她怎麼推,偏偏人高馬大的畢飛宇就是八風不動。好,他不走,那她走總行吧?傅雅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向了前方的PUB。
畢飛宇付清車資,忙不迭的追了進去。
他明白她的心情,也知道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今天的草率婚禮,但是,他就是無法放心。
落單的女子在夜店總是分外引人注目,尤其像她這樣容貌出色的女孩,他敢說,鐵定會有一大掛的男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果是善意也就罷了,萬一遇上心機分子,她的安危怎麼確保?
他不想激怒她,只好隔著些許的距離默默的守候。
果不期然,傅雅妍才出現不到半個小時,身旁搭訕的人已經來來去去好幾輪,看著她和每個人都笑談幾句的模樣,卻獨獨不給他好臉色,畢飛宇覺得很不是滋味。
他不喜歡其他男人用那樣大膽的目光看她,更不喜歡她把笑容分給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畢飛宇不悅的灌了自己滿嘴威士忌,好徹底沖刷不斷冒起的嫉妒。
傅雅妍不斷用眼角餘光注意著他,他的臉色打從她和店裡的男人聊了幾句開始就一直鐵青著,他瞪著她,銳利得像探照燈似的。
瞪她做什麼?他也只會這樣惡狠狠瞪著她,卻一點都不明白她心裡的感受。滿口的責任,把她看得像累贅似的,她只想被全心全意的愛著,說要對她負責,根本是褻瀆了他們的愛情!
傅雅妍不想讓畢飛宇的存在影響自己太多,她大方的跑著男人請的酒,大方的應允別人的邀舞,酒精,讓她暫時忘了畢飛宇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一種飄忽的快樂之中。
她開心的跳舞,讓每個人都把她圍在中心,盡情揮灑她的魅力,跳累了,她就像是歸巢的鳥兒,毫不戀棧的回到她的位子上,讓沁涼的酒精消去身體的燥熱。
「一個人?」又一個男人出現,老套的開場白。
瞥了眼這叫人不敢恭維的穿著,明明是夜店,又不是夏威夷海灘,傅雅妍無法理解他的花襯衫為什麼會挑在這種時候突兀又「搶眼」的出現。
「第十三個。」傅雅妍瞟了對方一眼,淡淡的低語。
她的眼神有種獨特的魅力,即便只是不具任何意思的淡淡一瞟,男人都會為之傾倒,顯然,這第十三號搭訕男也不例外。
他近得不能再近的靠在傅雅妍耳邊問:「第一次來嗎?我沒看過你。」輕佻的笑容叫人不舒服。
嗯,這男人有口臭!
「有沒有看過很重要嗎?」傅雅妍啜飲著酒,冷冷問,順勢別過臉把自己和對方的距離拉開,以免被這男人的口臭薰死。
就是這樣的冷勁兒,沒把男人嚇退,反倒更讓對方躍躍欲試,想要透過征服來證明自己的魅力。
「沒看過好呀,比較新鮮!」男人不死心的趨前攀談。
她冷笑,「唷,是嗎?我也沒看過你,真新鮮。」大有嘲諷的意味。
其實傅雅妍心裡是在嘀咕,她真的沒遇過嘴巴這麼臭的男人,這傢伙是不知道牙膏和牙刷的作用嗎?
她冷漠的悶頭喝酒,就是不想再跟對方多說話,好讓他知難而退,偏偏有的男人就是對自己的缺點不自知。
「酒量不錯喔,我請你喝酒,如何?」他兀自點起了香煙,一副自以為瀟灑。
她對抽煙的男人沒啥好感,尤其討厭讓人抽二手煙的傢伙,一個口臭男的二手煙,光想,就夠讓人倒盡胃口了。傅雅妍毫不掩飾的皺起了厭惡的眉,鄙夷的不想說話。
有一個人,他不抽煙,身上總是有股乾淨爽冽的古龍水味道,很好聞……
想著、想著,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瞟了不遠處的畢飛宇一眼。
偏偏,有兩坨花團錦簇的身影擋住了一切。
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高一矮的霸佔了畢飛宇的視線,活像是唱雙簧似的不斷在他面前搔首弄姿,那做作的模樣讓傅雅妍心裡的不滿徹底發酵。
回頭看看眼前的男人張大嗓門巴拉巴拉的鬼扯個沒完的聒噪,傅雅妍心頭一煩,難道,他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當下,她想也不想的抓起酒杯便朝那男人潑去,強勢的止住了他的搭訕,也順便幫忙熄了他的臭煙。
「臭娘們,你在做什麼?你找死!你知不知道這件衣服有多貴?」男人氣急敗壞的跳腳,心疼的拉拉他的花襯衫。
傅雅妍毫不給面子再潑一杯過去,「多貴?要不要五百塊?低俗的品味。」
面子掛不住,男人發火的作勢就要揮去一巴掌──
驀然,高大的身影護住了傅雅妍,冷峻的臉孔把對方駭退幾步,「我勸你不要想打她,要不然,這代價不是你可以承擔的。」畢飛宇冷凜的警告。
男人憤恨的望著他,儘管不滿,可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而酒保不想惹麻煩,出面協調了幾句,這才平息了爭端。
見這不是久留之地,畢飛宇當機立斷一樣不漏的掃過傅雅妍的隨身物品,接著拉住她的手腕,匆匆結帳硬是把她拖出了PUB。
「放開、放開!」她像個任性的孩子,不斷的拍打著畢飛宇宛若鐵臂的手。她打得手發疼,偏偏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真是氣煞人也。
「酒跑了,舞跳了,你該乖乖回家了。」方纔他若是沒有注意,她這巴掌就挨定了!想到這兒,畢飛宇口氣忍不住嚴厲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回家?」
「那你還想做什麼?我陪你……」
「誰要你陪!」她狠狠的推開他,咬住下唇賭氣的別過臉。不知怎的,心裡就是覺得委屈想哭。
畢飛宇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許久,他走上前,「什麼時候回台灣的?為什麼沒有跟我聯絡?」
「無話可說,沒什麼好聯絡的。」她兩句話推拒他的關懷。
「那畢飛平呢?你們什麼時候已經要好得可以互許終身了?」想到她差點嫁給飛平,畢飛宇胸口就脹得發疼。
「我不想跟你說話。」她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踉蹌的往前走去。
「傅雅妍──」
「幹麼?我都要回家了不行嗎?」
「我們話還沒說完。」
「要說什麼?」
「告訴我為什麼突然消失,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突然決定嫁給飛平?」
她轉過身面對他,「消失是因為不想看見你,結婚是因為飛平說他願意愛我,包括我所有的一切,我想,這就足夠讓我點頭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