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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綠痕

    「你是誰?」總覺得她很面生,也不曾在六界裡見過她,愈想愈覺得古怪的皇甫遲忍不住問。她頻頻揉額,「真想問,那就先報上名來。」

    「皇甫遲。」他愈想愈是覺得她先前芳容上的神情有古怪,「你知我是誰?」她淡瞥他一眼,別有所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探了他好幾回。

    「不就是修羅道裡那個最年幼的修羅?」幸好她事先算得準,也幸好滕玉肯配合的在今日放她出莊,要不然,不回她要想再遇到眼前的這尊,不知得再等上個幾百年。

    壓根就沒理會她在說什麼的皇甫遲,一腳直踹向她那笑得亂詭異一把的臉龐,適時閃過的她,隨即回禮,以一記手刀砍向他的頸間,並且哀怨地道。

    「動作太慢。」難不成……現下修羅道裡所盛產的就是金玉其外?不會吧,這下她是要怎麼玩?

    在皇甫遲咳得喘不過氣來時,蹲在他身旁,看他咳個半死,卻沒有半意施加援手的子問,失望至極地一手戳戳躺著不動的皇甫遲,幽遠的歎息,飄散在徐徐的南風裡。

    「你就一定要這麼辜負我對你的期待嗎?」從前聽無冕說,修羅道之所以能在六界之外,還佔上一名分,就是因修羅道裡的六個修羅,若是團結一心,要打倒他們可說是難之又難,可,一旦他們六個只要缺了一個,或是落了單的話,那景況……就會變得滿好笑的。

    可惜的是,現下的她可笑不出來,因為,道行與武藝太強雖會令她煩惱,但太弱……那也不成啊。

    「期待?」好不容易才喘過氣的皇甫遲,先是往後躍一大步,防備性地與她拉開距離。「怎麼,你貪的是財還是人?」

    對於話裡總是藏著古怪的她,皇甫遲並未全然當真,只握勢隨口問問。

    「嗯……」豈料她竟正經八百地撫著下頷思考,「事實上我是打算劫財亦劫色。」

    「……」這女人到底是打哪蹦出來的?她懶洋洋地問:「自修羅道離家出走的小修羅,告訴我,你對這人間,有什麼感想?」

    因那個小字,而感到刺耳不已的皇甫遲,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著她的心房出掌,可子問的動作仍舊是快了他一步,穩穩地接下了他偷襲的一掌。可就是因與她對上了一掌,皇甫遲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之處。

    「你……你分明就受了很嚴重的傷……」若她不說,而他也未與她對上一掌的話,恐怕他也不會知曉.可,在這等景況下,她怎還能站著?

    「是沒錯。」她一臉的無所謂,自顧自地拖著腳下的東西走至大樹下倚著樹身休息。

    這才看見自她裙擺底下露出來的兩顆鐵球的他,更是愕然地瞪著腳上銬了那兩個東西,竟跑得比他還快,也壓根就不受半點影響的她。一陣打從骨子裡往上漫湧的寒意,令皇甫遲幾乎站不穩腳步,他咬牙地退至遠處,而後,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地往下掉……

    壓根就沒曾對他正經過的子問,朝離她離得遠到一個不行的皇甫遲,先是勾勾指要他過來,但在他還是不肯合作之後,她笑了笑,下一刻,她已來到他的面前,一手捉住的手,身影一閃,已在轉眼間將他給拉至大樹底下,強迫他得陪她一塊休息。

    「修羅者,大善亦大惡也。」靠在樹下短暫的歇了一會兒後,順過氣的她,朝他換上了」公事公辦的音調,「你對這座人間,懷抱著的心情,究竟是大善呢,抑或是大惡?」

    就是為了此事而離開須彌山的皇甫遲,錯愕地瞧她一眼,隨即拉開她的手,防備地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直視著似乎對他瞭如指掌的她。

    「看來,你還未作好決定。」認真地瞧了他的眼眸半晌,她又慶又幸地拍著胸口。

    「為何你會知道這些?」他愣愣地看著她嘴角漾出的小小笑靨,原本胸臆裡所升起的防備心態,正一點一滴地消退著,而就在他又見著了她腳下的東西,以及此刻她過於蒼白的面色時,頓時化為已滅的飛灰。

    就如她所言,他的確是還未作好他的決定。

    他一直都不懂,為何身為修羅,對於人間,就只能強迫性地選擇大惡或是大善,沒有灰色地帶,當然也不可能像凡間的人們一般,心中皆有善亦有惡。

    這等奇怪的規矩,都沒人覺得太武斷了嗎?還有,他的著惡,本就該由他自個兒決定,他人憑什麼指使他什麼?他才不要同其他的修羅一般,只會一味地對著命運彎下腰選擇屈服,而不是依循著自己的心願.去選擇自己所願意選擇的。

    「修羅道的修羅們,當他們此生頭一回睜開雙眼時,他們一生的命運,早就因他們骨子裡的天性而注定好了。」子問聽來有些虛弱的聲音,在他沉思的這當頭,悄悄地滑入他的思緒裡。「可你不一樣,你很特別,因為他人的命運,是在出生前就已注定好了的,而你,則是在你出生後,再由你來決定的。」

    「你說什麼?」

    調勻了氣息後,她緩緩張開眼,直直望進皇甫遲那雙仍是左右搖擺不定,不知該如何選擇的黑瞳裡。

    她像個大姊姊般地拍呀拍著他的頭,「我說,你的命運,是由你自個兒來決定,而不是什麼天性或是什麼注定,換句話說,你擁有一個其他修羅所沒有的東西。」

    「那是什麼?」他頗為厭惡地隔開她的手,「術法?還是武藝?」雖說六位修羅中,就屬他的術法最高,可若論武藝,他也只能和大師兄無酒打個平手而已。

    「那叫自由。」自由?這意見是,他可以離開須彌山,去做那些以往他只能放在心中.對誰也無法說出口的事了嗎?不知怎地,在他這麼想時,無酒他們的臉龐,彷彿就蹲踞在他的面前,瞪大了雙眼仰首看著他……

    她以指輕敲他還不太開竅的腦袋,「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待在須彌山上,遭你的師兄們吆喝來去,當個名不副實,永遠也無法成才的修羅?」這年頭唯一還算得上正常的修羅,聽神界說,大概也只剩下眾修羅裡這個年紀最幼,也最不合群的皇甫遲了。

    「你以為你懂些什麼?」他登時兩眼一瞇,隨即揚拳,一記重拳直襲向那張有若芙蓉的美麗面容。

    可早就摸清他個性的子問,只是慢條斯理地以一指頂住來拳,而後毫不客氣地起腳將他給踢飛至遠處。

    「我不都說過,動作太慢了嗎?」嘖,都得了一回教訓後竟還是學不乖?

    「你……」掙扎站起的皇甫遲,才打算派用上他最高等的術法時,站在原地不動的子問先是大刺刺地朝他咧嘴一笑,而後,他的眼前隨即一花,速度快上他好幾倍的子問,在他下一刻睜眼看清身處何地時,已遭她一口氣從村郊拉進村中。

    拖著他一口氣往某家民房房頂上跳的子問,在一上去後,找到個好位子坐下來,不給選擇地拍拍她身旁的屋瓦。

    「坐這。」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她伸手將他的衣袖一拉,逼他不得不親暱地肩並肩坐在一塊。「我想你也不急著走,那不如就陪陪我。」

    沐浴在夕陽下的子問,一手直指著遠處山丘上,那一畦畦層疊有致的梯田,與收拾了農耕器具準備返家的人們,淡淡地問。

    「哪,告訴我,你瞧見了什麼?」

    他微皺著眉。還能瞧見什麼?不過是一群凡人而已?

    「聽著。」她努力捺下雙手的顫動,刻意不讓人察覺這一點。「幾百年來,這座人間,就是因有太多的戰事而血染大地不知有多少回。好不容易,在新朝開展帝業後,這十幾年下來,百姓們才稍稍喘了口氣。」

    「這與我何關?」始終擺出一副愛理不理模樣的皇甫遲,並不怎麼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懶得再與他玩迂迴那套,子問想了想,索性就同他來個最直接的。

    「我想說的是,這人間還等著由你來決定。」

    「由我?」總算有些明白的他,訕笑地問:「怎麼,你該不會是要我選擇守護這座人間?」

    「嗯……」她皺眉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道:「事實上,就算是你繼承了其他修羅們所有的毛病,決心待人間之人極惡,或是你想將他們全都殺光,抑或是毀了整座人間,也無任何一界眾生能奈你何。可,那是我所不能為之事,而我也老早就決定得尊重你的決定。」

    「……」這女人……話裡的意思,究竟是想褒他還是想貶他?「……」杵在人家屋簷下當三腳貓的另兩隻鬼,則是在相繼翻起白眼後,默默在、心中暗付……

    他們家大師兄的眼光,與這女人的腦袋……恐怕,問題都已嚴重到一個可算是毀滅的程度。

    先不說子問的腦袋裡裝了些什麼,她的行事作風又是如何的讓人摸不著頭緒,更不要說她這具可以拖著兩百斤鐵球到處跑的身子,究竟是啥子造的,就來說說她那一身總是令鬼難以恭維的打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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