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幸福之光

第18頁 文 / 樂芙

    只是,如今他不僅感覺到她的痛苦與血淚,也感覺到自己的。

    單槐也想過自己應該要放寬心,畢竟他不是只有十幾年前的短暫記慮,他不是一直都只能遠遠的看她。

    但就是因為碰觸過她,因為曾那麼親密的再次擁有她,現在的分離才會顯得如此難熬,才會如此痛苦。

    這一晚,單槐又抱著那本日記,在這間房裡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不安穩,眉頭一直是緊皺著的。

    這看在只距離他幾步之遙的蘭頤眼裡,只有滿滿的心疼。

    那天寬姨來找過她之後,她什麼都知道了,知道單槐靜靜的守了她這麼多年,也知道他那些沒有說出口的壓抑。

    她很心疼,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他們為什麼會錯過這麼多年呢?

    寬姨說,單槐的確不主動,但她也不曾主動過。

    所以,她來了。

    窗外的月光將樹影篩進屋內,就算光線微弱,蘭頤還是看得出這間臥房和多年前一樣,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被打理得一塵不染,乾乾淨淨的。

    一切好像維持在當年她離開時的樣子,沒有改變過。

    差別只在當年這樣站在一旁看著床上沉睡的人是單槐,現在,卻換成了蘭頤。

    她看見單槐枕著手臂,那一本她寫了五,六年的日記,正擁在他懷中,像是他珍藏的寶貝。

    這樣的畫面,讓蘭頤的心都快碎了。

    他為什麼會這麼傻?為什麼不來找她呢?

    為什麼……他們會蹉跎彼此這麼多年的時間?

    她輕手輕腳走到單槐身邊,在床旁蹲了下來。

    直到這麼近看著他,她才發現他消瘦許多,當時在島上曬黑的皮膚已經恢復得比初見面時更白了,他緊皺的眉頭無聲的傳達出他一點都不快樂的事實。

    這也讓蘭頤壓抑不出衝口而出的低泣。

    幾乎是那個奇怪的聲音一出現,單槐就醒了。

    他茫茫然睜開眼睛,只看見有個女人蹲在他面前。

    由於她背著光,單槐一下子沒看清楚她的模樣,立即皺起眉頭,「你是誰?誰准你進來的?」

    「我……」蘭頤一窒,心慌地跟著他站起身。

    「你……」單槐幾個跨步,打開燈,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那個蹲在他面前的女人居然是她。「蘭頤?」

    「單……」燈一亮,她才看出他有多麼蒼白,多麼抑鬱。

    「我是在作夢嗎?你怎麼可能到這裡來?」單槐不敢置信的低語,只差沒有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揉合痛苦與驚喜的眼神看得她好心疼,她雙手扭絞著,幾乎要忍不住撲上前去抱住他。

    「我……」好不容易,她才顫抖著把話說出口。「我是來還你東西的。」

    「你……我沒有什麼東西在你那裡啊。」單槐一凜,心中隱約升起不祥的預感。

    他只給過她一個東西,而那個東西,那天他離開台灣前,已經被她摔在地上了。

    難道她特地跑來單家的島上,就只為了將那枚戒指送還給他嗎?

    難道她連那個戒指都不想留在身邊嗎?她連多看它一眼都會受不了嗎?

    單槐忍不住握緊拳頭,幾乎壓抑不住內心澎湃的情緒,卻只能僵立在那裡,等著她宣判他死刑。

    「我得把這個還給你。」她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枚戒指,主動定向前,拉起他的大掌,將那枚戒指放到他手中。

    那正是當天被她摔出去,掉在地上的藍碧璽戒指。

    就算心中已經隱約猜到,這一瞬間,單槐臉上還是血色盡失。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那枚跟了他十幾年的戒指,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被抽光一樣,他一動也不能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蘭頤的手一縮回去,單槐便緩緩的收攏長指,將戒指緊緊地握在掌心。他握得好緊,像是只有這樣,才感覺得到她那殘留在戒指上的體溫。

    然後,他突然轉身走向窗邊,看似冷靜,其實根本是顫抖著雙手打開窗戶,然後狠狠地那枚戒指拋了出去。

    「好了,我已經收到我的東西了,你可以……」單槐聲音暗啞,破碎得幾乎不成句子。「你可以走了。」

    他只能用力的將雙手撐在窗台上,只有這樣才能支撐得住他的身軀,才能掩飾他的軟弱。

    「不……我還不能走。」看著他強忍著傷痛的背影,蘭頤的淚水忍不住滑落下來。

    單槐閉上雙眼,像是藉此累積他的勇氣一股,好半晌他才能勉強開口:「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你還欠我一個婚禮。」她眨眨眼睛,試圖將淚水眨回去,卻是徒勞無功。「你答應過我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一愣,卻不敢回頭。

    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忍不住將她拽進懷裡,狠狠吻得她失去理智,或是逼問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狠心。

    她是刻意來諷刺他的嗎?

    還是來開他玩笑的?

    他沒有辦法思考,所以,他還是站在原地,雙手撐著窗台,怎麼也不敢回頭看她。

    可是,就算他不走過去,蘭頤還是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後。

    「你為什麼不回頭?」她緊咬下唇,眼淚早就憋不住,不斷的奔流。她的心好疼,為了他而疼。「我還有個東西必須給你。」

    聽見她的話,單槐一咬牙,終於轉過身。

    在轉身之後他才發現,蘭頤竟然已經站得離他那麼近。

    近得只要他一伸手,她就會落入他懷中。

    近得他看得見她滿臉的淚,讓他心疼得想伸手替她拭去,或是捧著她的臉狂吻她。

    他怎麼能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卻還心存奢望,還有著這樣傻瓜似的想法呢?單槐忍不住嘲笑起自己來。

    看見他終於願意回頭,也看見他有著血絲的雙眼,蘭頤沒有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只是很平靜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絨布盒,放到他手上。

    「打開它看看。」她聲音顫抖,聽不出喜怒。

    「這是什麼?」單槐的目光緊盯著這個方形的絨布盒,一方面胡亂揣想著她的心思,另一方面卻又有一種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預感,讓他的胃緊緊糾結了起來。

    「你為什麼不先打開看看呢?」她輕輕地重複。

    單槐先是抬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才一咬牙,打開絨布盒。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足一對鑲著藍碧璽,造型有些樸拙古雅的對戒。

    「這是……」單槐呼吸一窒,一下子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蘭頤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會送他對戒?

    她特地跑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你欠我一場婚禮,舊的戒指又摔壞了,所以我擅作主張設計了一對,你不會介意吧?」她小心翼翼打量著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這……為什麼?」他的胸膛彷彿充塞著不明氣體,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就快要爆炸,沒有辦法再鄉說出一句話。

    「單槐,我都知道了!」蘭頤已再也壓抑下住的撲向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擁抱住他,就像想把自己融進他的骨血裡。

    「你知道了什麼?」他拈得直挺挺的,手好想要擁抱她,想緊緊扣住她小小的身子,但他卻怎麼也不敢動,只能勉強自己保持冷靜。

    「一切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你為什麼那麼傻!」

    蘭頤極為激動,止不住的淚沾濕了他的衣衫。

    「為什麼不來找我?我一直在等你啊!我……我不在乎會不會有危險,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啊!」她聲嘶力竭的哭喊著。「你怎麼那麼傻,讓我恨你恨了那麼多年!」

    「你為什麼會知道?寬姨說的嗎?」單槐愣愣地,怎麼也沒想到情況會如此發展。

    寬姨不是答應他不說、不干涉的嗎?

    那麼現在,蘭頤又為什麼會來?

    是因為寬姨勸了她什麼嗎?或者,蘭頤只是可憐他?

    「誰說的不重要。」蘭頤用衣袖擦去自己滿臉的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哭得這麼慘,這麼狼狽。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抬起頭來直直望著單槐。「總之,你欠我一個婚禮。」

    單槐先是傻傻地盯著她小小的臉龐,胸口中漲滿莫名的情緒,讓他既想笑,又窩囊得想哭。

    「那麼,你為什麼會來?」過了好久,他才慢吞吞地說,「就因為你知道了真相嗎?」

    「不,我來是因為我愛你!我一直是愛著你的!」蘭頤緊揪著他的襯衫,急急地哭喊,就怕他不肯相信她,就怕他已經死心了。

    「就算我騙了你,讓你傷心?」他囁嚅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問出這句話。

    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美好,單槐不禁猜想,這是不是只是個夢境而已?

    也許天一亮,他醒來後,什麼戒指、蘭頤,全都只是一場美夢。

    如果只是夢,那麼他能不能不要醒來?能不能就讓時間停留在此刻?

    「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蘭頤吸吸鼻子,試圖再次忍住淚水,看起來格外可憐。「單槐,你愛我嗎?」

    「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他立即低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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