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浣紗

    現在想想，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熬過那段黑暗而絕望的日子？

    他瘋狂地尋找任何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還想盡辦法找到向桔湘和雪寺羽音，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求她們告訴他，瑋瑋在哪裡？

    只可惜，她們兩位的答案始終都是「無可奉告」。桔湘冷冷地說瑋瑋沒事，活得很好，就是不想見到他。後來，雪寺羽音常常回日本，而向估湘也跟著丈夫移民到美圓去，因此兩條最大的線索就這麼斷了。

    但，他依舊不死心，買下報紙的全版廣告、拜託所有可以動用的人脈，用盡各種可能的方法，只求能找到瑋瑋，很可借，她還是杳無音訊。

    剛開始，賀瀚霆覺得自己真的瘋了，也許徹底發瘋反而不會那麼痛。他像是行屍走肉般，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是心悸、心痛、焦慮、想殺了自己。他開著車發狂地到處亂找，從台北一路開到墾丁，又恍恍惚惚地從墾丁開車回台北，週而復始，不斷地在高速公路上來回奔馳。

    他不肯工作，也不肯見任何人，一心一意只想找到瑋瑋，他要見到她，要親眼看著她平平安安的，更要牢牢地守護她，再也不准她突然消失。這種椎心刺骨的痛，他絕對無法承受第二次。

    發狂地找了三年後，憔悴得不成人形的他終於慢慢認清一個事實——瑋瑋不想見他，她是故意躲起來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無窮無盡地等待，等待她終有一天會回到他身邊。

    他好恨好恨自己，他知道是自己逼走了瑋瑋，他好後悔，他不該說出父親的遺言，不該讓瑋瑋承擔這份罪孽。一想到瑋瑋現在不知身在何方，他就心痛到幾乎要麻痺了。她過得好不好？吃得飽、穿得暖嗎？有沒有人為她擋風遮雨？她是不是正悲傷地哭泣？是不是孤立無援？

    他到底該怎麼做？賀瀚霆願意付出所有的財富，甚至願意減短壽命，只求能見到瑋瑋。她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完全不給他訊息？她不知道他會崩潰、會發瘋嗎？

    望著他凝重的表情，楊翠琳歎了口氣。

    「說實在的，當年我也嫉妒過瑋瑋，覺得她好出色、好漂亮。但，平心而論，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你跟她真的很登對。我真心希望你快點找到她，兩個人不要再分離了。」

    跟顏宏仁結婚後，他們三個人比較有機會碰面聊天，談談心事，翠琳這才知道瑋瑋和賀瀚霆的關係。她看得出他好愛好愛瑋瑋，掏心掏肺地愛，所以她衷心希望這對有情人可以早日重逢。

    賀瀚霆還是落寞地微笑，沒有回答。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個小女孩一直在原地跳啊跳的，伸長手臂想拿架子上的絨毛玩具。她跳得好賣力，可惜玩具架實在太高了，她根本拿不到。

    看到那個不斷跳躍的小女孩，賀瀚霆不禁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平常很少親近小孩的他，不知為何竟主動走向她。

    他看到那女孩想拿的是一隻白色的波斯貓玩偶，波斯貓全身都鋪上白色的毛海，露出一對漂亮的藍色大眼睛，非常可愛。

    他拿下玩偶交給小女孩，微笑地問道：「你是不是想拿這個？」

    「對，謝謝叔叔！」小女孩甜甜地回答，緊緊抱住波斯貓玩偶。

    賀瀚霆望著小女孩，有一剎那間他幾乎恍惚了，以為自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濃密的秀眉，晶燦靈動的大眼睛，微翹的可愛鼻頭，還有飽滿豐潤的紅唇……小女孩臉部的輪廓好像一個人——他的瑋瑋。

    他望著小女孩，語氣更加溫柔。「你的家人呢？」她看起來不超過五歲，不可能獨自上街。

    小女孩指著旁邊，口齒清晰地回答：「我媽咪在上化妝室。」

    賀瀚霆笑意更深。「喔∼∼媽咪在化妝室裡面，一定是叫你在門口乖乖等她對不對？你偷偷跑到這裡來，媽咪找不到你會很緊張喔！」奇怪，平日的他很懶得跟陌生人打交道，對小孩也沒啥興趣，但不知為何，這個甜美白淨的小娃娃卻給他一股好強烈的熟悉感，他很想再跟她說說話、聊聊天。

    小女孩笑得很天真。「不會的，媽咪知道雅雅喜歡來這裡看玩具。」

    「喔，你叫做雅雅啊？今年幾歲，」賀瀚霆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楊翠琳突然悶哼一聲，彎下身子。

    「啊！好痛——」

    「你怎麼了？」他緊張地攙扶楊翠琳。

    「我……肚子痛……快……快點帶我去醫院……幫我打電話給宏仁……」楊翠琳很緊張，雖然目前才八個月，離預產期還早，但越接近臨盆階段，越要小心，萬萬不可大意。

    「好，我會通知宏仁的，我現在先送你去瞽院。」匆匆望了小女孩一眼後，賀瀚霆趕緊扶著楊翠琳走向電梯。

    就在這時，一道俏麗的身影由女化妝室走出來，女子喚著站在前方玩具區的雅雅。「雅雅，你怎麼又亂跑呢？快來媽咪這裡！」

    「媽咪！」黎芯雅撲向黎瑋瑋，甜甜地撒嬌道：「雅雅沒有亂跑，我就站在這裡啊！媽咪，雅雅好喜歡貓貓，可不可以買？可不可以嘛∼∼「她嬌憨地搖著媽咪的手臂哀求。

    「買波斯貓啊？」黎瑋瑋望著被她緊緊抱住的絨毛玩具，寵溺地微笑。「好。不過雅雅要乖乖，而且這個月不可以再要求買新的玩具，要愛惜你的貓貓喔！」她目前的工作收入很穩定，不過，她不喜歡亂買東西來寵壞小孩，希望小孩能養成愛物惜物的好習慣。

    「謝謝媽咪！」黎芯雅笑得好滿足。「對了，媽咪，剛才我看到一個阿姨突然喊肚子痛耶，她肚子裡的小寶貝好像要跑出來了。」

    「真的嗎？在哪裡？」

    「那邊！」芯雅指著電梯的方向。

    黎瑋瑋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望遇過去，剛好看到正要跨入電梯的一男一女，頓時，她的心一揪，緊張得差點要躲起來。

    不……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她的雙眼睜得好大，牢牢地看著那個她以為此生都不會再相見的男人——賀瀚霆。當然，她也看到他緊緊攙扶的女人——楊翠琳。她穿著孕婦裝，挺著好大的肚子。

    兩人跨入電梯後，門很快就合上了，瑋瑋卻依舊怔怔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心房酸酸的。他們兩人結婚了嗎？應該是吧！楊翠琳身懷六甲了，而且瀚霆哥還緊緊扶著她，兩人看起來非常恩愛……

    他一定是個好老公，因為楊翠琳看起來好幸福……是啊，真幸福……可以孕育心愛男人的骨肉，並在懷孕期間快樂地跟他分享擁有新生命的喜悅，快樂地討論小孩生出來之後要喝什麼牌子的奶粉、嬰兒房要佈置成什麼風格……有人陪著討論這些瑣碎卻甜蜜的小事，是何等的幸福啊！

    瑋瑋作夢也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賀瀚霆。五年前，她傳了那封簡訊給瀚霆之後，就真的搭火車到花蓮去吹吹海風、散散心。不料一個月後，當她準備返回台北時，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月事沒有準時報到。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在花蓮就近找了家婦產科檢查，結果證實她已經懷有身孕。

    當醫生宣佈她已懷孕的那一剎那，瑋瑋真是百感交集，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又在花蓮多住了幾天，冷靜思索後，她決定要獨自生下小孩。

    她相信姑姑的話，自己跟瀚霆哥沒有血緣關係，她是父親的親骨肉，但，她不確定瀚霆哥是否會接受這個答案。另一方面，她也不想拿懷孕這件事造成他的壓力。她很愛腹中的骨肉，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好好地照顧孩子。

    所以，回台北後，她跟向桔湘和雪寺羽音這兩個死黨聯絡，也跟姑姑黎雅鳳見面，並要求她們替她保守秘密，不要告訴瀚霆哥她的下落。

    一得知她懷孕，黎雅鳳就硬把她留在家裡，像照顧親生女兒般地照顧她，天天親手燉雞湯，還帶她去看中醫調養身體，讓她安心地待產。

    生下女兒後，黎雅鳳夫婦第一眼就愛上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視為自己的寶貝孫女。兩老搶著照顧寶寶，泡奶粉、換尿布，忙得不亦樂乎，生活也變得很有重心。他們要瑋瑋放心地把寶寶交給他們，倘若她想外出上班，兩老也會全力支持。

    在姑丈和姑姑的奧援之下，瑋瑋沒有後顧之憂，安心地坐完月子之後，便回到原來工作的公司，主動向上司爭取到外地的分公司任職。

    她想離開台北，她好怕會突然遇到賀瀚霆，因為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甚至告訴他，他擁有一個女兒。

    上司原本就很欣賞瑋瑋優秀的工作能力，所以當初才會讓她留職停薪。剛好當時新加坡分公司剛剛成立，需要有人過去整頓，一聽到瑋瑋願意外調，當然非常開心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