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齊晏
「喜歡你的調情,不後悔嫁給你。」她害羞地掩住臉,這是她對他說過最露骨的一句話。
衍格笑著將她摟進懷裡,他發現和於從月在一起時的感覺很好,當他輕敲著她的心時,能聽見清脆悅耳的回聲。
「你可以告訴我,當初為何堅持不肯退婚的真正理由嗎?」在這種氣氛下,他期望能聽到她的真心話。
於從月枕在他的肩窩,呢喃低語。
「十歲起,爹就告訴我,我將來的丈夫是你,我到王府見過你一面之後,就認定你愛新覺羅·衍格是我的丈夫。也許該怪父親叫我讀太多的聖賢書,讓我對女子從一而終、生死不易的想法堅如鐵石,所以不管人事如何變化,我都認定自己非嫁你不可。」她仍然把那顆深愛他的心隱密地藏著。
「又是這麼硬邦邦的人生大道理。」衍格無奈地笑著搖頭。「你就沒有更令我感動的理由嗎?」
於從月溫柔而悠遠地笑著,如暖融融的三月微風。
「敢問於小姑娘當年為什麼想來看我?」他輕輕撫揉她的紅唇,愈來愈喜歡看她的笑容。
「因為我怕你長得眼斜、嘴歪,萬一還是朝天鼻就糟了。」她毫不隱瞞地坦承了。
衍格大笑出聲。這的確是一個小女孩會擔心的事,他心中最後那絲疑慮已然消散無蹤。
「如果我是,甚至還長了滿臉麻子,依你堅守女子從一而終、生死不易的想法,你還是非嫁我不可的,不是嗎?」
於從月低頭輕笑,既不點頭也沒有否認。
「以你這樣才貌俱佳的女子,實在不該守那種庸俗愚蠢的禮教。」他實在無法想像於從月嫁給一個斜眼、歪嘴、朝天鼻又滿臉麻子的丈夫,若真如此,一朵鮮花會在牛糞上枯萎而死。
衍格的歎息聽在於從月耳裡無比感動,這表示他對她的憐惜已經發自內心,出自真心了。
可惜她的心上遮著一片陰影。倘若,衍格的心裡只有她一個人該有多好?他的真心若能只給她一人該有多好?
「你知道嫻馨有喜的事了嗎?」她幽幽地問。
「知道,早上額娘已經對我說了。」他深深凝視著她,不知怎地,竟對她感到歉疚,反倒對嫻馨有喜的事沒有多大的感覺。
「你還沒去看看她嗎?」她不自在地從他懷裡退開來。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談到嫻馨的存在,她很意外衍格為什麼沒有表現出就要當父親的喜悅反應。
「額娘說太太交代了,要我暫時別去她那裡。」其實老福晉的吩咐只是借口罷了,他今天一回府誰都不想見,只想見於從月。
「有喜的人比較會胡思亂想,這時候她最需要你的關心。」她淺淺苦笑。沒想到為了不背上妒婦的罵名,她也開始扮演起母親扮演的元配角色了。
「過兩天我會去看她的。」他愛憐地輕撫她的臉頰,她的一顰一笑已深深牽動著他的心緒。
他解釋不出為何今早離開她時會百般眷戀不捨?為何在皇上問話時,他還能分心想著她?為何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迫不及待想趕回來看她?
「你還是今天去吧。」她說著違心的話,她其實希望他永遠這樣熾熱地凝視著她,永遠不要離開她身邊。
「我冷落你太久,現在應該關心的人是你。」他終於深深覆上她的紅唇,纏纏綿綿地吮吻,做了今天最渴望想做的事。
「紫鸚姊姊,要不要把門關上?」
「噓——小聲點兒。」
門扉緊閉,紅兒和紫鸚的竊笑聲悄悄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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嫻馨格格流產了!
當侍候嫻馨的小丫頭奔到老福晉房裡稟告時,消息立刻傳遍整個王府。
於從月帶著紫鸚匆匆趕過去。
走進嫻馨屋內,一抬頭,就看見老福晉和顯親王福晉凝肅地坐在一旁,而衍格坐在床榻上抱著淚流滿面、嚷著腹疼的嫻馨,床側還站著一個圓潤富態的中年婦人。
嫻馨一看見於從月和紫鸚走進來,立即哭著大喊。
「太太、額娘、二爺,我昨天就是吃了她們送來的燕窩才小產了的,這樣含冤負屈的事,求太太、額娘、二爺為我作主!」
於從月臉色驟變,驚愕地看著激烈指控她的嫻馨。
「你含血噴人!」紫鸚急敗壞地嚷,「我家小姐不可能做這種事!」
「你家小姐不可能,那麼那燕窩是你送來的,難不成是你坑害我!」嫻馨轉而指控她。
「我沒有!」紫鸚霍然否認,恐慌地望向於從月。
老福晉和顯親王福晉怔愕地盯著她們主僕兩人。
於從月眼神淡然平靜,但雙掌的指甲已經深深陷進掌心裡。
「嫻馨,沒有證據不可以胡亂指控!」衍格神情冷峻惱怒,重聲喝斥她,擺明了根本不信她的話。
看衍格偏袒於從月的態度,嫻馨心一涼,更加怒恨。
「舅奶奶,你倒是快幫我說話呀!」她又哭又惱地喚著床側那名富態的中年女人。
嫻馨的舅奶奶眼神閃閃爍爍。
「老太太、福晉、二爺,昨天那個丫頭送來了一盒子燕窩,」說著,朝紫鸚臉上指去。「說是二少奶奶送給嫻馨補氣養身的,可是那丫頭一進屋就沒幾句好話,惡狠狠地扔了燕窩就走,還把二少奶奶屋裡死了石榴一事全怪罪到嫻馨身上。她的心思我們怎會不明白?無非就是見嫻馨有喜,想給她主子出出氣罷了,我們嫻馨當然不會跟個小丫頭計較,所以沒當一回事。後來當晚我就拿燕窩熬了一碗給嫻馨喝,誰知到了半夜她直喊肚子疼,接著身下就出血不止,把個幾乎成形的胎給生生打下來了!」
「真有這事?」顯親王福晉震驚地質問紫鸚。
「不是這樣的!小姐,我是被冤枉的!」紫鸚臉色慘白,眼神求救地看著於從月。
於從月努力壓下內心的慌亂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紫鸚,我讓你送燕窩過來,不是要你別亂說話的嗎?你怎麼不聽?」於從月怒視著她。
「小姐,說了石榴的事是我不對,可嫻馨格格也沒給我多好的臉色呀!」紫鸚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石榴的事是怎麼回事?」老福晉不解地問道,要求一個解釋。
「太太,那丫頭說二少奶奶屋裡的石榴是我弄死的,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見二少奶奶病著,好心好意送去養身大補丸,沒想到她們竟然誣賴我,說我把石榴弄死了!太太評評理,我都已經受孕有喜了,犯得著再去弄死二少奶奶的石榴嗎?」嫻馨狂聲吶喊,哭求公道。
衍格根本不知道石榴已死的事,更不知道於從月和嫻馨兩個人互送東西,這場亂局他聽得一頭霧水,但看於從月臉色平和、神情冷靜,他相信她應該可以應付得游刃有餘,而且嫻馨聲聲句句聽在他耳裡都十分不舒服,因此他站起身來離開床榻,乾脆坐到一旁,讓自己抽離出來,決定不介入。
嫻馨那一大套做派,讓於從月十分惱火,她簡直就像看著三姨太太怒罵母親的那張嘴臉,加上嫻馨說出了「誣賴」兩個字,更加讓她心寒又怒不可遏。
當震驚和憤怒在她心中愈高漲,慌亂和畏縮就愈被徹底壓抑,她慢慢穩住心情,思緒冷靜下來以後,腦中就理智且清明多了。
「紫鸚,你把昨天送燕窩過來所發生的事,還有你和嫻馨格格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說出來。」於從月神色自若地盯著嫻馨看,明亮的黑眸已然劍拔弩張。
「是。」紫鸚看於從月的眼神,就知道她向嫻馨宣戰了。以前在於府,只要她與姨太太們對上,就是這種眼神和表情,而且一定戰無不勝。
「昨天下午,我送燕窩來,當時嫻馨格格和她的舅奶奶都在。」她瞟一眼嫻馨陰冷的表情,細細道來。「嫻馨格格見我送燕窩來,沒好氣地說『怎麼不是少奶奶親自送來,是不是瞧不起我?』——」
「胡說!」嫻馨怒斥。「我豈會說出這種話來?舅奶奶你要替我作證!」
「嫻馨格格,你可以聽完紫鸚的說法再駁斥。我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她實話實說,自然有我的打算。」
於從月淡漠地說,雖然語氣溫和平靜,卻讓嫻馨感到心驚膽寒。
「紫鸚,你接著說。」老福晉也開口了。
「是。我說『少奶奶病還沒好,二爺還在照顧少奶奶。」嫻馨格格一聽臉就拉下來了,說『裝病誰不會呀!』」
衍格聽到這一句,心一動,錯愕地抬眸盯著嫻馨。
「我說『嫻馨格格你都有喜了,何必如此小心眼呢?』」紫鸚繼續說道。「嫻馨格格罵道『臭丫頭!我哪裡小心眼了?你敢編派我的不是!』我說『嫻馨格格幹了什麼好事自己知道,用不著旁人明說。』然後我把燕窩放下就走了。」
「紫鸚,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到『石榴』兩個字,王府上下沒人知道二少奶奶屋裡的石榴死了,那嫻馨又是怎麼知道的?」老福晉出聲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