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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煓梓

    「原來你在這裡!」蓮兒跑得喘呼呼,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在余府闖蕩了很久,上官雲中突然覺得很對不起蓮兒。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跑來這裡?」上官雲中以為蓮兒又和客人應對上出了問題,豈料沒那麼簡單。

    「少爺不見了!」這就是蓮兒為何匆匆跑來的原因。「詹大嬸托人捎了一封信來,就是在說這件事,你看!」

    蓮兒將詹大嬸托人代寫的信交給上官雲中,上官雲中接過信匆匆看了一遍後臉色大變,眼淚倏然奪眶而出。

    「我要去找他……」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怎麼會?「我要去找他……」

    上官雲中六神無主,整個眼神都是空的,教一旁的餘恨知看了好擔心。

    「鎮定下來,雲中,先不要慌。」他雙手按住上官雲中的肩膀,安撫上官雲中。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咱們再來想辦法。」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她如此無助慌亂,教人格外心疼。

    上官霎中茫茫然地看著餘恨知,很想鎮定卻做不到,只想找到一個可靠的肩膀好好痛哭一頓。

    「雲中?」

    他會是那個可靠的人嗎?

    她不確定,只想……

    「我哥、我哥他失蹤了!」只想嚎啕大哭。

    「嗚……」

    ☆☆☆☆☆☆☆☆☆☆☆☆☆☆☆☆☆☆☆☆☆☆

    溫熱的淚水,像是破了一座洞的小湖,染濕了餘恨知的衣襟。

    上官雲中壓抑多年的情緒,隨著上官流星失蹤的消息潰然決堤,臉靠在餘恨知的胸膛,無可抑制地大哭起來。

    她哭得很傷心,哭到幾近抽搐沒有辦法站穩,這部分的上官雲中是餘恨知沒有見過的。他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很高興,當她痛苦、想發洩的時候,是選擇投入他的懷抱,讓他安慰她。

    淚水隨著時間慢慢蒸發,最後終於只剩幾滴垂在上官雲中眼角。她拿出羅帕,將最後的幾滴眼淚擦乾,心情平復許多。

    「很抱歉讓你看見我出糗。」竟然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不過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放心。」

    「真的沒事嗎?」他擔心地凝視上官雲中。「你臉色看起來不好。」

    「真的沒事。」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我只是一時情緒激動,等過些時間就會平復,你真的不需要太擔心。」

    聽起來是如此,但實際執行可能會有些困難,她明明就哭得很傷心。

    「不過,我大概沒有辦法繼續來這裡了。」上官雲中向餘恨知道歉。「我得去找我哥哥,鑒定書籍的事,你可能必須去找別人幫忙,我無法再幫你。」不好意思。

    「你要一個人去找你哥哥?」這個時候誰還管什麼鬼書,她的安危比較要緊。

    「嗯。」上官雲中點頭。「我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帶回來。」

    「你知道他在哪裡嗎?」有決心很好,但也要事先計劃,不能魯莽行事。

    「不知道。」知道就好了。「但我相信只要肯去找,一定找得到。我哥才失蹤兩天,一定能找得到人——」

    「別傻了,你一個弱女子要怎麼單獨找人?」異想天開。「況且,你哥失蹤也不只失蹤兩天,別忘了托人寫信送信也得花上一些時間,沒那麼簡單。」

    在餘恨知的提醒下。上官雲中這才想起,詹大嬸是住在山上,找人代寫書信和找信差,都不是件易事,少說也要花費數天。

    「我不管,無論我哥失蹤多少天,我都要去找他,絕對不能任他一個人流落在外。」是她的錯,她要是把她哥哥留在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都是她的錯……

    「冷靜點兒,雲中。」餘恨知搖晃她的肩膀,要她清醒。「我知道你很急,但如果你不把話說清楚,我不知道如何幫你。」

    「我不需要你幫忙——」

    「難道你想看你哥流落街頭?」餘恨知冷冷一句話,便能讓上官雲中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話。

    「我……」

    「快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我,等摸清楚了以後,我才知道如何下手。」他不能讓她單獨行動,說什麼都不答應。

    「可是——」

    「再吞吞吐吐,我就將你關起來,一輩子不讓你走,看你怎麼去找你哥?」餘恨知祭出殺手鑭,要嘛就聽他的話,要嘛就別想走人,看她選哪一個。

    「你才不敢。」他沒那麼大本事。

    「你可以試試看。」他眼底閃爍的光芒,說明他可不是在說假的,必要時比她還狠。

    上官雲中只得棄械投降,開始訴說往事。

    「我和我哥以及蓮兒,兩年前才從蘇州搬來,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這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有點兒好奇心的人都打探得到,接下來才是重點。

    「其實我家原本並不是開裱畫店的,而是刻書坊,專門刻一些應考用的文本,也兼做批發生意,在蘇州當地還算小有名氣。」

    這說明了她為什麼懂得古籍鑒定,每天都在摸書,想不懂都難。莫怪乎她的身上總帶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原來是自小熏陶的關係。

    「不僅如此,我哥更是一位出色的雕版師,刻坊裡的雕版幾乎全出自他的手,說是整個蘇州最厲害的雕版師也不為過。」說這話時,上官雲中的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股驕傲,看得出她很以自己的哥哥為榮。

    「可是,還有一個人的功夫可以跟他媲美,那就是懷夢姊。」樓懷夢三個字,曾經是他們家的歡樂來源和禁忌,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因她而起,卻沒有落幕的一天。

    「我哥的未婚妻,也是一位厲害的雕版師。」上官雲中解釋。「懷夢姊雕出來的字版,字形優美,神韻清靈,像極了宋刻。」所以經常有一堆人捧著銀兩上門要她仿宋本,都被她不客氣地趕出門,是個極有個性的女孩。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沒在一起吧!」餘恨知直接挑重點問,直覺地認為這位「懷夢姑娘」就是改變他們兄妹命運的主因。

    「他們沒有在一起。」他猜對了。「後來懷夢姊和一名官家子弟成親,我哥受不了打擊,竟然在一夜之間失去理智,從此變得恍恍惚惚,忘了自己是誰。」

    「你哥哥未免也太脆弱了吧?」男子漢大丈夫,女人被奪走了,就要想辦法搶回來,怎麼可以哭哭啼啼,甚至喪失理智?

    「我也這麼想過。」上官雲中苦笑。「我也埋怨過,為什麼他不能堅強點,還要我操心?但是話說回來,我哥和懷夢姊打小青梅竹馬,很早就私訂終身,這麼多年的感情,換作是我也無法說放就放,更別說遭背叛。」愛太深,會使人瘋狂,她希望自己能夠永遠保持理性,避免踏上和她哥哥相同的道路。

    「她背叛了你哥哥?」如果扯到背叛,那又另當別論。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懷夢姊最後還出賣我哥,難怪我哥會受不了。」最後瘋掉。

    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結局,難怪她不願意提。

    「後來你就舉家搬到京城來了?」

    「嗯。」沒錯。「反正留在蘇州也沒用,萬一哪天不小心在街上和懷夢姊打照面也難堪,乾脆就把刻書坊賣掉,搬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看我哥的情況能不能好一點兒。」

    「結果沒有。」答案顯而易見。

    「不但沒有,反而更糟。」上官雲中還是苦笑。「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哥會破壞客人字畫的事吧?」

    「記得。」她根本不願意讓人知道。

    「我哥的情況時好時壞。」她歎氣。「剛搬來京城的時候,他還認得人,也會幫忙看店,一度我以為已經雨過天青,為此而鬆口氣,以為我哥很快就能康復。」

    「結果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餘恨知猜。

    「不是。」差多了。「後來,我哥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有一次甚至還想撕掉客人送來裱的畫,要不是我和蓮兒合力阻止他,畫早就毀了。」

    回想起那時的狀況,上官雲中還心有餘悸,她哥那時的眼神好瘋狂,力氣好嚇人,倘若他不是又及時回神,恢復正常,她和蓮兒兩個弱女子都要遭殃。

    「我實在沒有辦法同時看店和照顧我哥,後來只得以每月給銀二兩的方式,將我哥托給一戶詹姓人家照顧,只有他們願意幫這個忙。」

    銀二兩,對於京城的有錢人家不過是用來打發小事的碎銀,對住在偏遠山區的人家來說卻足以供應一家溫飽,說詹姓人家是為了銀兩而收留她哥哥,也不過分。

    「我真的太自私了。」說著說著,上官雲中又流淚。「如果當初我沒把我哥托付給別人照顧,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都是我的錯……」

    「別傻了,雲中。」他用外袍的袖子溫柔幫她拭淚,要她別自責。「就算你將你哥留在身邊,結果還是一樣,最糟糕的狀況是你們兩個人同時發瘋,所以你不要再責怪自己。」照顧一名失心瘋的病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往往要耗盡心力,不是她一個弱女子做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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