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寄秋
「不過我要勸你一句,趕快帶著你的笨蛋侄子滾出去,要不然……」各人造業各人擔,恕不奉陪。
陡地,那根名為理智的神經裂出一條縫。「立刻請你們的監護人出面,我必須跟她詳談你們的教育方式。」實在太糟糕了,既不懂禮貌又散漫,目無尊長,真不知她們的家長是怎麼教的,居然教出無禮逆上的小孩。
唐迎晞挪了挪眼鏡,嘴角噙了一抹譏諷的微笑。「何必找死,我姑姑向來認為她教得很好。」
采放任主義,一個小孩就如同一頭牛,一片草地由著他們去啃,是肥是瘦一概不理,不餓死就好,人格發展是他們自個的事,她絕不插手。
「是呀!大叔,你不要用教訓人的嘴臉嚇人嘛!你又不是來做家庭訪問的。」唐家老么很帥氣地空手投籃,將手中的果核投向一公尺外的垃圾桶。
「哎呀!又沒通知人家要來作客,冒冒失失的闖來,我們都沒怪罪你們莽撞了。」唐弄曙楚楚可憐地眨眨水眸,微帶委屈的開口說:「真不曉得你們的父母怎麼教小孩的,居然一早來打擾人家還沒帶見面禮。」
面對三張伶牙俐嘴,范丹提的眸子為之一瞇,認真的審視起眼前的姊妹花,雖然仍覺得她們的家教有待加強,可是他的確有錯在先,在來拜訪別人之前理應先知會一聲,而不是貿貿然前來,認為別人該灑掃以對,盛裝恭迎。
不過對於她們的態度,他依然不敢苟同,女孩子就該溫溫順順的,坐不搖裙,笑不露齒,文靜秀氣的聽從長輩教誨,而非張狂地令人皺眉。
「呃,你們別誤會,我舅的為人比較嚴謹,沒有惡意的,各位不要想太多了。」怕得罪未來親親女友的姊妹們,沈仲達趕緊跳出來解釋。
「喲!你是哪根蔥、哪根蒜?女人家講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唐家大姊取下眼鏡,一雙美麗的湖瞳閃著栗色光芒。
「我……我……我喜歡晨晨……」他被她懾人氣勢震住了,頓時氣弱的一吶。
「晨晨」她頓了一下,眼神古怪的斜睨,「我家的老三唐晨陽?」
「是、是的。」他硬著頭皮點頭。
「所以……」
沈仲達笨拙的起身,學日劇中的主角突地一跪,兩手貼地額低垂。「請成全我和晨晨,讓我們以結婚為前提的方式交往。」
「結婚?」
一陣笑聲如雷響起,唐家三姊妹一副他說了什麼令人發噱的大笑話,讓人樂不可遏地狂笑到腰都挺不直。
「有這麼好笑嗎?」冷沉的聲音低如暮鐘,不懂她們為何而笑。
「哈哈……老三要嫁人了,我們……哈……高興……太高興了……」喜極而泣。
「我聽不出來你們在高興。」她們的表現比較像在嘲笑。
「范先生……不,該改口范舅舅,看你們哪天方便就哪天來下聘,我們一定會敞開大門歡迎,讓你們歡歡喜喜迎回新娘。」只要他們不退貨。
「真的,你們願意讓我娶晨晨……」
沈仲達驚喜萬分地忘了場合,十分亢奮的大喊唐晨陽的匿稱,嚷著要讓心愛人兒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仲達,你逾禮了,我只答應幫你上門請求讓你們交往,可沒准許你課業未完成前結婚。」范丹提嚴厲地一喝,硬生生的打斷他的美夢。
「舅舅,我……」
不讓他說完,范丹提再次措詞冷厲的說:「不用多說,我的決定就是結論,可以交往,但還不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二十二歲尚無謀生能力,結婚太早了,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更遑論養家活口。
「可是舅,交往到最後不就是步入禮堂,你不要強硬限制我們的發展,我真的很喜歡晨晨,想早點和她在一起。」他巴不得馬上結婚,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最愛的人躺在身邊。
「收起你天真的想法,你媽把你交到我手中,我就有責任教好你,一天到晚想著兒女情長能成什麼大器,你還要出國……」
范丹提對他的要求相當嚴格,不單單是他,凡是和范丹提有關的親戚,他一律教之以嚴,並相信在他的教育之下,個個學生都不會出錯。
「樓下吵吵鬧鬧的在做什麼,吃飽了撐著是不是想我幫你們運動運動,消耗一下過盛的精力是吧!」
一隻兔子……呃,不,是一隻兔子造型的絨毛拖鞋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由挑高的樓中樓飛向一張剛正臉孔,與它做正面接觸。
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臉上多了一條條斜紋鞋印的范丹提相當憤怒,臉色鐵青的瞪向迴旋式樓梯,等著鞋子的主人出現。
唐家姊妹臉色不善的尋找退路,唐迎晞低聲對著兩個妹妹說:「姑姑來了,快撤!」
姑姑也就是她們的監護人嘍?
「說過多少次別在屋裡大聲喧嘩,你們是聾子還是白癡,把我的話當馬耳東風了,活膩的人儘管開口,老娘我一腳踢你們下黃泉,讓你們一家在地底團聚。」
說著說著另一隻拖鞋又凌空而來,力道十足的橫過半間屋子,底下噤聲的小老鼠紛紛走避,唯恐成了鞋下之魂。
眼看著拖鞋就要飛向傻呼呼、不知閃躲的沈仲達臉上,倏地一臂伸出,及時接下「凶器」。
「唐女士,你暴戾的脾氣實不可取,身為監護人的職責是教養被監護者,而非以暴力威嚇、打罵……」
嫩如白筍的纖足出現樓梯口,雪嫩勻稱的美腿筆直修長,細毛全無的宛如一塊千年冰玉,晶透清潤得幾乎可見細小微血管,整個人跳動著花一般燦爛的生命力。
他怔住了,一股莫名的燥熱由身體生起,直至臉龐。
第二章
暴力
沒見過真正暴力的人才會把兩句威嚇的話當真,大驚小怪地以為「適當」的管教是人格扭曲,會以拳頭來解決所有的事情。
暴力,是一種美學,不是人人學得會,若沒有一點本事是無法完成令人讚頌的美感,街頭的鬥毆叫血氣方剛、逞一時之勇,一點也沒什麼好欣賞的。
不過呢,若有需要的話,她也不介意露兩手給無知者瞧瞧,如何讓人痛徹心扉卻不會留下傷痕。
「你是……她們的姑姑?」這是惡意的笑話嗎?還是有人存心玩弄。
范丹提本以為看到的會是個老婦,哪知下樓的竟是個妙齡女子。
「不像嗎?梁先生。」嫵媚冶艷的美女輕送媚波,裸足挑逗的交叉著,一放椅背。
「范,范丹提,我不是梁先生,你搞錯了。」他目不斜視的盯著眼前咖啡,雙唇緊抿。
「哎唷!瞧我這迷糊記性,才一提過就忘個精光,老人癡呆的毛病越來越嚴重,難怪老被人當老人家看待。」纖手一抬,以手背覆以額頭,唐冰喻故做自我解嘲的無奈樣。
他眼皮抽了一下,認真的說道:「你比我想像的年輕多了,不過—」
「不過?」她順著話尾一接,神情是帶著不正經的佻色。
「你確定你是四個孩子的姑姑嗎?」他不得不為他們的將來憂心。
「我想應該是吧!除非我的父母說謊,將抱來的孩子謊稱是親生子,那就另當別論了。」至少戶口名簿上的親緣關係未曾有過變動。
「你想?」他不只眼皮抽動,連嘴角都有抽搐跡象。「希望你不是唯一的監護人。」
他由衷的希望。
唐家姑姑掩口嬌笑,笑得好不媚人。「很不幸的,要讓你失望了。」
天氣不熱,維持二十五度左右,花兒綻放,蝴蝶飛舞,一排綠竹倚牆叢生,嫩綠的芽尖由土裡冒出,正是青翠鮮美的季節。
外觀看來近百坪的豪宅,其實坪數驚人,屋後的圍牆打掉了一大片,與數畝的土地連接著,植滿各式花卉和時節蔬果。
唐冰巖留下不少遺產,不過任性又我行我素的唐冰喻一毛也不取,她用自己的本事日拚夜拚的養大四個侄子,並以後頭那塊地讓他們耕種,「自食其力」。
一開始她並無買地的打算,可是那塊地的地主老是找唐家的麻煩,一下子用豬糞肥料熏了他們一個多月,一下子故意往牆邊噴灑農藥,害得後院的花草全乾枯了,接著又把垃圾往牆裡丟,十分囂張的欺凌行徑讓人忍無可忍。
她這火鳳凰不使壞,人家都把她當小雞了,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透過交遊廣闊的關係找來一種有毒藥劑,反讓那地主的土地檢驗出毒物反應,不能種植也無法變更為建地,逼不得已只好低價出售,她再趁機買進。
有毒必有解,她運用家裡四個免費苦力,將那片地開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生機,發現蹊蹺的地主眼見無法反悔,竟又哭又鬧的嚷著要自殺,還抬棺在唐家門口抗議。
她女魔頭之名可非浪得虛傳,當場飛腳一踢,矮胖的地主被踹飛進棺材裡,卡得剛剛好,她撂下一句,「出殯當天會記得去捻香,不送。」嚇得對方從此不敢再來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