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裘夢
他伸出手掌。
她歪首,撇嘴,終也伸手——兩隻手掌相擊,發出一記清脆的響聲。
「七月初七?」他抓住她欲縮回的手,再次確定。
「對。」
「不會爽約?」他揚眉。
她笑了,「大哥如果這樣質疑我的誠信,那我們還是一起上路好了。」大不了多費些手腳好了,就不信甩不掉他。
他也笑了,「看來我除了相信你,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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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讓開……」
喧鬧的市集闖入一條火紅的身影,疾走狂奔之際不免撞翻幾處攤位、數個路人,而緊隨其後的是一條黑影,一紅一黑、一前一後形成鮮明的對比,卻是同樣的破壞力驚人,不多時市集已被他們弄得一片狼藉。
百姓見狀紛紛避讓,閃出足夠的空間供他們二人去打殺。
黑衣人踢飛一隻盛著雞鴨的竹籠,紅影閃躲之間狼狽地滾落於地。
「看你再往哪裡跑?」一把寒光耀耀的寶劍指在紅影的身前。
大家也終於看清紅夾人的樣貌,紅火衣裳,雪白皮膚,即使被人用劍抵在咽喉前,她依舊笑得討喜嬌俏,「老大,何必這麼生氣嘛。」
「這次不會輕易饒了你!」戴著斗笠的黑衣人聲音異常冰冷,就如同他手上的那一柄劍。
「男子漢大丈夫跟我一介小女子這樣死纏爛打,實在有損你高大威猛的形象啊。」
她一臉諂媚,彷彿做了錯事向父母撒嬌的小女兒。
「收起你的廢話,跟我走。」劍尖再向前遞了一寸,再近就要見血了。
「老大,念在小妹年幼無知的份上,你就大人大量饒了我吧。」她偷偷向後退,無奈劍尖緊跟著她,避無可避。
「跟我走!」毫無轉圜餘地。
少女眨巴著長長的睫毛,頓時可憐兮兮了起來,「老大——」
「走!」他仍然不為所動。
「我走不動了。」她的眼眶中開始泛上水光,楚楚可憐的神情讓許多人忍不住想伸手扶她。
黑衣人繼續用劍指著她,「再不起來我就不客氣了。」
「好嘛,起來就起來。」她小聲咕噥著,一邊慢吞吞地自地上起身。
突然一陣灰塵瀰漫之後,眼前的紅衣少女竟沒了身影。
黑衣人氣急狂吼,「臭丫頭,你就不要讓我再逮到你,下次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
你說難看就難看嗎?躲在一處角落的紅衣少女衝著黑衣人憤憤離去的身影扮著鬼臉,才想直起身子伸個懶腰,不料腳下一滑,整個人向下墜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毫無心理準備的她灌了好大一口水。
「咳咳……這見鬼的是怎麼回事啊……」真倒霉,這戶人家的房頂太差,連她這樣一個纖弱女子都撐不住。
「我也很想知道。」一個帶笑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
眨眼,再眨眼,而後是來不及掩飾的驚詫,「秦憶風!」
他望著她的裝束,「二妹,你有偷窺的嗜好嗎?」
「你才有這種鬼嗜好。」她從房頂掉下來已經很嘔了,他還這樣栽贓她,過分!
「可是事實俱在啊。」
「什麼事實——」尚香這才看清楚,澡盆!他正在沐浴!「惡……」她開始狂嘔。
他一臉黑線。
「我竟然喝了你的洗澡水,天哪,好背……惡……」
發黑的臉色慢慢轉變,眼神變得越來越熾熱。濕透的衣料緊貼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副香艷至極的畫面,紅衣雪膚,色彩鮮明得讓人血脈憤張、無法自抑。
「大白天的、你洗哪門子的澡啊,害我從屋頂上掉進你的洗澡水裡,真是——」看他突然貼近,嚇得她杏眸大睜,「幹什麼?」
「為什麼會從屋頂上掉下來?」他的聲音壓抑得有些深沉。
她對他的異樣毫無所覺,逕自從澡盆中跨出去,到屏風那邊找衣服,嘴裡恨恨地說:「這家屋頂太爛了,竟然連我這樣身輕如燕的人都承受不起。」
他不由莞爾,但看清她動作的下一瞬就再也笑不出來,「你在幹什麼?」
「換衣服啊!」
「那是我的衣服。」
「我知道。」
「你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什麼?」
沉默了一下,她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那就是你的事了。」
好——不負責的說法啊,這種說法卻又最符合她的行事風格,所以他並沒有太吃驚。
換好衣服的尚香從屏風後轉出來,雙眼不懷好意地在他的身上轉了轉,然後飛快地朝門口跑去。
他帶著幾許迷茫看著她跑出去,猜不到她想做什麼,卻堅信她不會離開,不為什麼,就是一種直覺。
果然,很快她就又回到屋裡,只不過手上多了幾樣東西而已。
文房四寶!
他詫異的看著她將東西擺放好。
「你要做什麼?」
她笑咪咪的望著他,那笑讓他渾身發冷,有種立刻拔足狂奔的衝動。
「大哥,小妹近來手頭頗不寬裕,不如你犧牲一下,允我出售美男春色圖大發利市好不好?」
不好!他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說了就做,真的開始伏案畫了起來!她到底是不是一個女人啊?
「其實大哥你很吃香的,有多少江湖女俠、大家閨秀把你當夢中情郎暗自鍾情於你,如果我出去兜售你的春色圖的話,包準賺得荷包滿滿……」
「嘩啦」一聲,他從水中站了起來。
她抬頭看了一眼,然後面不改色的低頭繼續畫。
一陣水花四濺,她整個人被丟進木桶中。
「秦憶風……」她吐出嘴裡的水,抓狂地喊道,但下一瞬便驚駭得瞪大了眼,「你——」
他泰然自若,「我在洗澡。」
「可是我不洗。」她咬牙。
「七月初七還早。」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是還早。」她愣愣地回答。
「那二妹怎麼會這麼早就找來?」
「我們好像並沒有約定相見的地點吧。」
「你也知道。」顯然當初她只是在呼攏他。
她回了一個帶著調皮又含著幾絲無賴的笑容。
他的目光一緊,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往她頸部之下看。他很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渾身濕透,並且面對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
「大哥,你臉紅了哦。」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瞅著他。
他一個大男人都知道臉紅,而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此時此景竟然還能談笑風生?
「大哥,對不起了。」她將頭上拔下的簪子一劃。
秦憶風來不及問,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你做了什麼?」他在光亮消失的剎那,伸手攫住她的手。
「你抓疼我了。」她發出慘叫。
「尚香——」他直接將她拉入懷中,雙手牢牢的圈住她。
「放手……」被一個光溜溜的男人緊緊抱在懷裡,她的臉整張爆紅。
「你做了什麼?」他繼續逼問。
她困難的閃躲他的氣息,聲音帶了幾絲慌亂,「沒什麼。」
「說!」他憑氣息貼近她的唇,只要再近一點,四片嘴唇就會貼到一起。
「下毒。」空氣好稀薄,她感覺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下毒?」他揚眉。
「你怎麼可以對自己的義妹起綺念?」最後她細若蚊納的道出他的罪狀。
秦憶風頓時尷尬異常,身體上的異樣他完全無法控制,儘管困窘,此時卻斷然不能鬆手,否則再想捉住她難如登天,尤其他又中了她的毒,更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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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當街追殺不算慘,至少她逃掉了;從屋頂摔下來掉進男人的洗澡盆也不算慘,至少不是她在洗,也沒有被人免費看光光。最慘的是,當你被一個光溜溜的男人抱住不放時,他的手下又突然天降神兵似的出現,形成一個被人撞破「好事」的尷尬畫面……
尚香幾乎絕望地看著像四大金剛一樣守著四個方位的青衣武士。
「明明是我吃虧。」她忍不住替自己抱不平,被人吃了嫩豆腐是她不是秦憶風好不好,他們這樣得理不讓人,未免太過分了。
「你對少主下了毒。」武士甲這樣說。
「難不成對待登徙子還需要客氣?」她很不客氣的反問。
「你穿了少主的衣服。」武士乙如是說。
她翻白眼以示無聲的蔑視。
「屋頂的洞是你弄出來的。」
她難以置信地瞪著武士丙,這樣的混帳話他怎麼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要不是這屋頂太不結實,難道她一個姑娘家喜歡掉進男人的洗澡盆嗎?
「因為少王不許你走。」武士丁實話實說。
她咬牙轉瞪武士丁,「這時候說實話就有落井下石之嫌。」
於是,四個武士再次化身成木雕石刻,把寂靜留給氣憤的尚香。
「秦憶風——」她拍桌怒吼。
「怎麼了,二妹?」坐在她對面,他整個人顯得異常得心平氣和。
「你不能這樣軟禁我!」
「解藥拿來。」
「我沒有解藥。」她沮喪地坐回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