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慕楓
只要她點點頭,伸出手就可以抓住這遲來的幸福,但是她卻遲疑了。顏映琴心中有些忐忑、不確定,方才用餐的時候,深藍的話很少,他是不是……討厭她?他會不會……覺得她是破壞他父母感情的罪魁禍首?
顏冬雪的視線轉到耿深藍身上。
耿深藍交疊起修長的雙腿,閒閒地道:「我沒意見。」
換言之,他是接受她了?顏映琴的眼眶裡悄悄地漫進薄薄的霧氣,「深藍……謝謝你。」他的諒解和接受對她有很重要的意義。
耿嘯天腦筋動得很快,「什麼時候去幫你們把東西都搬過來?」
「我又沒說要搬。」她有點尷尬、有點懊惱。真是的,有必要這麼急躁、迫不及待嗎?讓孩子們看笑話了。
顏冬雪瞧著母親微微羞窘的神態,忽地明白了。
耿深藍卻出聲,「你不能搬過來。」
顏映琴的臉色登時一白,深藍的心裡仍有芥蒂,所以不願意她搬來和他父親同住?
「哥……」
「深藍——」
父女倆同時開口。
耿深藍將所有人震愕的表情納入眼底,若無其事地繼續說:「在我老爸沒想出一個特別的求婚方式之前,你當然不能搬來和他住。」怎麼可以讓他老爸太愜意快活!
母親愛父親,不惜使計用孩子綁住父親的人,卻綁不住父親的心,最後抑鬱而終,父親和小雪的母親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分開二十多年之後才又重逢……他們誰都沒有錯,只怪愛情折磨人。
人的一生裡能有幾個二十年?小雪的母親對愛情的忠貞不悔值得一場隆重、受眾人祝福的婚禮,這也是他老爸欠她的。
狂喜、狂悲交替,感覺就像坐雲霄飛車,飛上雲端之後再重重降落,她的心臟幾乎無法負荷,差點虛脫了。「也……對……」
深藍這小子竟然將了他一軍!「映琴……」
「那就等你想出特別的求婚方式再說吧。」顏映琴微微笑,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光彩。
耿嘯天看得傻了,差點忘了還以顏色。「到時候就讓深藍和小雪來當花童好了。」
花、花童?耿深藍的臉當場黑了一半,「我、不、干!」哪有花童這麼老的?而且他的臉要往哪兒擺!
顏冬雪覺得很無辜,「為、為什麼我也要?」她什麼都沒說啊。
「父母結婚,你們做子女難道不該盡一點心意嗎?」耿嘯天可得意了。
耿深藍橫了他一眼,「等你求婚成功再說。」
耿嘯天的眸光轉回顏映琴臉上,誘哄地問:「映琴,你一定也想看深藍和小雪當花童的模樣,對吧?」
耿深藍翻了翻白眼,他什麼時候答應了?
顏映琴想到那景象就忍不住想笑。
「讓我照顧你的後半輩子。」
她笑了笑,「再說吧。」
這可真是難倒他了。耿嘯天為難地搔搔頭,以往就算是水裡來火裡去,他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現在他卻為了求婚傷透腦筋,一個頭兩個大。
「沒事的話,我要先回去了。」就讓他多煩惱一些時日好了,這樣才公平。
「阿姨,我順道送你回去。」耿深藍主動提議。
顏映琴揚起笑,「謝謝。」
顏冬雪跟著起身。
「小雪,你留下來,我們父女倆聊一聊。」耿嘯天笑道。
「呃——」她不想和父親獨處,卻不敢開口拒絕,只好朝母親投去求援的目光。
「你們父女倆聊聊也好。」是應該要培養一下感情。
顏冬雪的肩膀垮了下來,「喔……」
「聊完記得找人送小雪回來。」顏映琴不忘叮嚀。
「那當然,小雪可是我的寶貝女兒。」
耿深藍和顏映琴離去之後,耿嘯天屏退了其他屬下,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你很緊張嗎?」他抬起眼,笑看仍站在原地的女兒,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她坐下。
她戰戰兢兢地走到父親身邊落坐,「有……有點。」
「我有這麼可怕嗎?」他很努力地層現自己和藹可親的一面,但是顯然效果不彰。
黑道的人哪一個不可怕?更何況她的父親還是一個幫派組織的頭頭。「還、還好。」至少比第一次見面時要好多了。
「我們是父女,你可以對我撒嬌、可以任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字字斟酌。」既然展現和善的那一面沒有用,他只得改弦易轍,「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你是恨我的吧?所以你不願意親近我。」
她惶惶無措,「我沒有……」
「就算你恨我、討厭我,一輩子都不肯原諒我,我也無話可說。」耿嘯天神情悲痛地道。
顏冬雪驀地一慌,忙不迭地解釋,「我不恨你,也沒有討厭你,真的……」父親一直以來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並不是他的錯。
他沉痛地道:「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縱使是黑社會老大,終究也只是一個平凡的父親。她不忍心見父親那般難過自責,怯怯地伸出手主動握住他粗糙的大手,「爸,我真的不恨你,也不是討厭你,只是需要時間習慣適應。」
耿嘯天心中又感動又不捨,他的女兒就像是單純、善良的天使,即使受了委屈、被虧待,她也不嗔不怨。「往後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幫你頂著。」
她怯怯地一笑,點點頭。
他知道這事急不得,得放慢腳步慢慢來,失去的親情不是三天五天就可以培養出來的。
耿嘯天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小雪,你偷偷告訴我,你媽有沒有其他的追求者?」
「一直都有。」
他心中的警鈴驀地大作,「你媽對誰比較有好感?」
她搖搖頭,「媽為了全心全意照顧我,從來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但是我知道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他一臉認真。
在愛情的國度裡,人人平等,就算是能呼風喚雨的黑道幫派老大也會為了愛情煩惱、不安。
「自始至終,媽都只愛你。」
耿嘯天先是一喜,但隨即又垮下臉,「那為什麼還要我想什麼特別的求婚方式?」明知道他做不來那種年輕人才玩的肉麻把戲,這根本就是凌遲他嘛!
「求婚和結婚都是一生一次,女生都希望有個永生難忘的記憶,而且媽為了你忍受孤單寂寞二十多年,要你想個特別的方式向她求婚也不過分啊。」她沒有偏頗哪一方。
原來小雪也能這麼侃侃而談啊!有一絲欣喜在耿嘯天的眼底疾速掠過,隨即隱沒,不留一絲痕跡。「小雪,你也要幫爸爸的忙,想想看要用什麼方式求婚才會讓你媽答應嫁給我。」
「好。」她不假思索地允諾。
「你覺得包下一間餐廳吃頓飯,怎麼樣?」
「就這樣?」
「不然還要怎麼樣?」
「至少也要捧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花才行。」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他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捧著那一大束玫瑰花能看嗎?要讓盟裡的弟兄瞧見了,他的威嚴何在?「這個方法不好……」
父女倆交換彼此的意見,熱切地討論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拉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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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冬雪怔怔地望著此刻正朝自己走來的頎長身形,腦中忽然一片空白,心跳開始脫序狂飆。
花、花橙!
他、他是來找她的嗎?他、他還在生她的氣嗎?
她慌亂得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徐緩地走到面前停住。
「子霏想和你見個面,有空嗎?」花橙語調平平地詢問。
直到他開口說話,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呼吸,肺葉隱隱作痛了起來。「有、有空……」
「那走吧。」他順手接過她手上裝有厚重原文書的提袋,逕自邁開步伐。
她只好跟上去。
原來她竟是這麼地想念他……顏冬雪偷偷地覷著他淡然的側臉,眼底有一絲藏不住的眷戀跳脫出來。
「上車。」他清冷的嗓音裡透出一絲疲憊。
他這般冷漠的態度卻像利刃劃傷她,讓她的心疼著、痛著,汩汩地淌猩紅的鮮血。
她依言而做。
花橙操控方向盤,車子很快地沒入車陣裡。
倘若沒有子霏要約她見面一事,他是不是就不會來見她了?雖然她早就知道子霏在花橙的心中佔著一個很重要的位置、雖然她早就決定要偷偷地喜歡他不求回報,然而她的心仍像有千百萬隻螞蟻在啃噬般抽痛著。
「子霏她……病了,樣子憔悴了很多,等一下見面的時候不要大驚小怪。」他事先叮囑她,避免刺傷季子霏。
就連這麼細微的地方他都為她設想周到,不忍她受到一丁點傷害,花橙他……很愛子霏。
「好。」她也替子霏感到高興,只是心微微一擰,有一絲苦澀悄悄地侵蝕了她。
「她的身體很虛弱,不要讓她說太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