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綠光
「熱水好了,你趕快進去泡。」她攙扶著他起身,看他臉色不佳,又問:「你的頭會不會很暈?還是衣服換一換就好了?」
「我沒事,你也去泡一下澡。」他剛毅的俊臉因她笑得柔。
「那好,如果你有什麼狀況,大聲喊我,知不知道?」
「……你住在我對面,中間隔了一個院子耶。」就算沒有風雨聲作梗,恐怕他喊破喉嚨她也聽不見。
「我不回房間泡,我就在客廳後面的浴室泡。」這幢房屋好在哪,四合院的造型,每一棟都有一間浴室,主臥房裡也有一間,想了想,這房子大得很可怕耶,蓋這麼大,應該是比較適合三代同堂吧。
把他趕進浴室之後,羽必夏快馬加鞭地泡了下澡,隨後衝進廚房,確定每樣菜都已溫熱,熱湯也已經準備好了,再次折回他房間。瞧見他渾身赤裸地站在房裡,正開著櫃子,她拔尖叫了聲,連滾帶爬地逃到房外。
封弼其的動作頓了下,斜睨著門外不見身影卻尖叫聲不歇的羽必夏。
「搞什麼啊?」他喃喃自語,隨後莞爾笑了,穿上衣服,走到外頭,瞧她滿臉警戒地閃到一旁,忍俊不住地大笑出聲。
「你笑什麼笑?!」混蛋,很好笑是不是?
洗完澡之後不穿衣服,是有暴露傾向不成?知不知道闖進去看到沒穿衣服的男人,在視覺上是件很震撼的事?尤其他膚色古銅,襯得他肌理更加明顯,也在在顯示他確實常常出現在工地,八成脫掉襯衫之後就跟著一起工作吧。
那樣的肉體,實在是太太太有殺傷力,她的視力就像是照相機的鏡頭,攫住的總是重點畫面,而且不斷清晰地在腦海中,泯滅人性地放大再放大,天啊,她真的被嚇到了。
她會長針眼啦。
「我從沒看過你這麼倉皇駭懼的模樣。」雖說這樣的表現模式對他有些失禮,但說真的,認識她這麼久,還是頭一回看她嚇得屁滾尿流,他相信這輩子絕對忘不了這個畫面。
「吃飯啦,你不是快餓死了嗎?!」笑?再笑!笑掉下巴,換她恥笑他。
羽必夏氣呼呼地盛著湯和飯,往他面前一擺,坐在他對面,有些食不知味地隨口吃著。
「你不是說不照顧我?」他依舊笑著。
「我哪有照顧你?不過是順手幫你添飯盛湯而已。」笑得很機車喔,挑她語病覺得很過癮是不是?呿,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嗎?」他噙笑喝著湯,接著突地停下動作,從口袋裡取出一隻盒子。
「幹麼?犒賞我的啊?」瞥了眼精緻的心形木質雙扣盒子,她沒打算打開。不用開也知道裡頭裝了什麼,不收。
「收下,這是我們的婚戒。」他打開,取出裡頭一隻男戒戴上,招招手要她伸出右手。
羽必夏看著閃閃發光的鑽戒,覺得頭很痛。「沒人規定一定要戴婚戒。」
「但我希望你戴,看在我今天為你強出頭的份上,你總要為我戴上吧。瞧,我不也戴上了?」他展示著自己的婚戒。
如此一來,才能夠成功地嚇阻一些白目的男人騷擾她。
說穿了,那票男人個個仰慕她,卻又懾於她的工作能力,所以只好在嘴上嘗點甜頭,但身為她丈夫的他,是無法漠視這一切的。
「你又知道我的指圍了?」她意興闌珊地拿起戒指,覺得鑽石的亮光閃爍得好刺眼。「很招搖耶,我要是出門在外被人家給剁掉,我會恨你一輩子。」
啊咧,還真的剛剛好咧,他是怎麼知道她的指圍的?
千萬別又說是沭華說的,她相信就算是沐華也不會知道她的指圍。
「從明天開始,我接送你上下班。」
「你以為你明天可以上班嗎?」看他一眼,羽必夏搖頭歎了口氣。「明天我帶你到醫院複診,做更徹底的檢查。」
「……你是我媽啊?」
「我不是你媽,我是你老婆。」沒好氣地啐他一口。
看他才吃那麼一點點東西,就知道他肯定很不舒服,不去複診怎麼可以?
「再說一次。」心躁動著,聲音沙啞莫名。
羽必夏古怪地看他一眼。「說那麼多次幹麼?」欸,她剛才說了什麼?回答得太快,忘了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就算傷口發痛,他依舊勾著笑。「我吃飽了。」
「吃藥。」她走到客廳幫他拿藥,才回身,瞥見他走來。「幹麼走過來?」
「我不想回房,想在這裡歇一下。」坐在沙發上,看著外頭風雨交加,門口邊初植的樹被風刮得東倒西歪,仿若快要被連根吹倒。「哇,風雨愈來愈大了。」
「不大,還年輕得很。」她難得打趣道,替他端了杯溫開水過來。
風雨,是他們倆學生時代的外號,那時的他們有一段時間因為同社團,常膩在一塊,所以大伙習慣匿稱風雨。
封弼其意會而笑,享受兩人如此平和無芥蒂的相處。
乖乖吃下藥,他說:「難得颱風夜,咱們風雨對床,促膝長談。」
羽必夏挑起眉。「風雨對床,是指兄弟團聚重逢傾心交談,我跟你又不是兄弟,更沒什麼好談的。」拿起杯子,順手覆著他的額,確定體溫並沒有太高。打算將杯子拿到廚房。
「風雨向來相隨,你不知道嗎?」他扣住她的手,兩人的婚戒相貼。
她剛才說了,她是他的老婆,她不會懂得在那瞬間,他的心情有多麼激動和狂喜,真想緊緊地將她擁入懷裡。
羽必夏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不懂他突生的激動,倒是手被他抓得有些發燙髮熱,化為一股暖流順著掌心,透進肌膚,滲入血裡,暖了她全身。
襯著他背後的落地窗外的風雨,他的眸深沉中綻出光痕,不尖不銳,溫潤瑩亮得像是自空中破雲而落的柔和月光,教她的心莫名地也跟著激動了,心跳加速了,呼吸紊亂了,恍惚了她的世界。
但,遠方突地劃下一道閃電,震天價響的雷聲,瞬間教她清醒,教她掙脫。
「依我看,是雷掣風馳。」清了清喉頭,她劃下界線,跑進廚房平撫跳得劇烈的心跳。
「雷掣風馳?」封弼其一頭霧水。
什麼跟什麼啊?
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腦袋渾沌異常,就連想要張開眼都有些疲累。
忽然,他聽見了一些細碎的聲響——
「有,我在攪拌,這點常識我還知道。」羽必夏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拿著湯匙攪拌著鍋裡的粥。「但是我不知道你說的少量是多少啊。」
「就大約是你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把的感覺。」電話那頭,羽乃冬絞盡腦汁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可是我的手比你大,手指也比你長耶,會不會有誤差啊?」丟下湯匙,她照著妹妹的說法抓鹽巴。
「不會啦,記得要捏三把。」羽乃冬歎口氣。「大姊,姊夫的狀況還好嗎?」
姊夫?羽必夏皺起眉,搖頭歎氣。多陌生的詞啊。
「還可以啦,反正昨晚醫生就說了,他可能會有點發燒的現象,所以有寶退燒藥,要是再不行的話,我會叫救護車。」好,加了鹽巴,粥也沒沾鍋,接下來呢?
「乃冬,大概要熬多久?」
「大概再十分鐘就好,還是晚一點,風雨小一點,我過去你那邊一趟?」她實在很怕大姊的手藝不佳,待會要是毒死了姊夫,她就變成幫兇了。
「依我看,這場風雨不到晚上是不會變小,你千萬別在颱風天給我跑出來,到時候還要我去救人,我就先扁你一頓。」羽必夏沉聲恐嚇著。
「那你中午要用什麼東西給姊夫吃?」
「冰箱裡吳嫂買了很多食材,絕對餓不死。」她檢查過了,吃一個星期都有找。
「……你會煮嗎?」
「我不會打電話給你哦?」沒禮貌!「好啦,晚點再打給你,不准到處亂跑。」
「大姊,其實你很喜歡姊夫吧。」幾乎是肯定的語氣。
羽必夏愣了下,有一點點的惱羞成怒,壓低嗓音低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喜歡他?!」戳瞎你!
「要是不喜歡,你怎麼可能為他下廚?」這是奇跡,她多怕這一場雨會下出一則諾亞方舟的故事。
「颱風過境啦,我要吳嫂別過來,這家裡頭就只有我跟他,他在發高燒,我不煮,誰煮?再怎麼樣,是他救我,他代替我受傷,就算我今天對他再不爽,也不可能對他無情無義!」她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嗎?錯了,就算今天躺在裡面的是她的仇人,她一樣會這麼做,這是她的處世原則。
「是是是。」大姊果然喜歡姊夫,不然她不會惱羞成怒。
「不說了!」不爽地掛斷電話,羽必夏把電話往流理檯一擱,繼續拿湯匙不斷地攪啊拌的,感覺自己超像製作毒藥的老巫婆。
這輩子,她站在攝影機前的次數絕對多過於站在流理檯前。
真是太可怕了,她居然為一個男人墮落到這種地步,甚至擔心他吃不下東西,特地為他洗手做羹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