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衣沅
哪裡來的天兵?批評了人還能如此自若?她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楊兆騰瞠大眼仔細看她一舉一動,她迷濛眼神媚惑飄蕩,像是喝過酒之後的醺醉,但是聽她說話如此銳利又不像是喝醉酒該有的條理分明。
「咳咳!好燙!」丁曉嵐故意發出聲音制止她的脫軌演出:「緹紜,要慢慢吃喲,小心別被燙到了。」
「才不會!」安緹紜端著小碗一口口慢慢品嚐,眼光默默地向楊兆騰游飄,意有所指:「楊先生好意請我們吃鮑魚翅,而且還親自端過來耶,如果沒有用心品嚐就太對不起他了。」
「安小姐果然會說話。」牽起唇角,楊兆騰緩步移向她,看不出表情的俊臉顯得壓迫感沉重,現場氣氛有些緊繃……
「我不是會說話,不過是說真話罷了。」安緹紜美魅地對他一笑,把手中吃淨的空碗亮給他看:「真的很美味,謝謝。」
「嗯。」本預想來挫挫她銳氣的楊兆騰也收斂了,收起凶光回給她一記和善微笑——來者總是客,身為男人不能太沒分寸了。
「兆騰,今天的發表會很成功。恭喜你喔!」丁曉嵐堆起微笑客套恭維:「明天全香港的雜誌報紙一定會大幅報導今天的活動,我想再不用多久,星璣表一定能躍升為亞洲第一品牌!」
「希望如此。」微微欠身,楊兆騰笑得收斂,面對客人讚賞一向謙虛以對。
再者,經過「某人」不假辭色大批判後,他信心難免受到影響,對「星璣表」付出心血愈多,他的得失心也愈重。
楊兆騰與丁曉嵐客氣閒聊,他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靜立不發一語,卻時而掩面淺笑的安緹紜。
她又在笑什麼?一股火氣升上來。楊兆騰忍住不能當眾對一個女客人發飆。
「剛才在舞台上跟你一起開舞的是施秘書吧?」丁曉嵐感覺空氣中飄著火藥味,拚命想找些輕鬆話題來澆熄煙硝:「沒想到平常看起來靜靜的,舞技這麼高超,她和你配合默契非常好——你們平常很常練習喔?」
「呵呵。沒那麼好,剛好夠上台去獻醜而已。」提起跳舞的事,楊兆騰表情帶些尷尬:「施秘書很早以前就在學,聽說還正式表演過,我就差多了,臨時找老師來抱佛腳的,應急罷了。」
「呵呵,看得出來。」忍俊不住,安緹紜想到楊兆騰和他秘書在舞台上怪異表情,噗吃一聲又笑。
「緹紜?」丁曉嵐臉色一變,道:「你不覺得兆騰的國標舞跳得很不錯嗎?」
「很好、很好啊。」她低下頭,掩著嘴忍笑,感覺自己忍到快內傷。
她一直就認為不該以國標舞為主題,特別是兩人上台純跳舞,完全沒有帶出主秀商品的精神,台下貴賓們想必一頭霧水,不知道「富星行」究竟在賣什麼?
「安小姐?您似乎有什麼高見?」怒火升到一個極致,楊兆騰已無法顧及主人的風度,他抬揚下巴、瞇起眼,睥睨:「不妨說說您的高見,我洗耳恭聽。」
「我、我沒有意見。」安緹紜不想再說了,免得得罪人,遂避重就輕:「勉強要說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是你們跳舞時眼神幾乎沒有交會,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不過,我想燈光那麼暗,應該不是很明顯。」
「喔?」楊兆騰冷冷微笑,挑戰道:「安小姐在燈光灰暗中能看出我和秘書眼神互動?哈哈,你對我的一舉一動觀察挺清楚的,沒想到你這麼注意我。」
「楊先生,您誤會了。」安緹紜冷靜以對:「我不是刻意注意你的舉動,而是注意戴在你手腕上的鑽表,它是今晚的主角,本該讓人人都注意到,不是嗎?」
狠狠被刺中要害,楊兆騰蹙擰眉峰,一時無話可說。
安緹紜說得一點也沒錯!手錶戴在他腕上,它才是主角,辦那麼多活動為的不就是讓所有賓客都看見它?
顯然她看見了,「順便」看到他與秘書不甚融入的國標舞,其他的賓客看到了什麼?灰暗的燈光?華麗的舞衣?重點是,他們看到最重要的「星璣表」了嗎?
這女孩講話沒輕沒重地,卻輕易找到他縝密活動中的缺失,衝著這點,楊兆騰心中再有不甘也不能否認,她確實有內涵。
「楊總,遊艇活動要開始了。」施淑雅穿著華麗舞衣快步過來通報,楊兆騰很有風度彎身邀請安緹紜:「安小姐的心思細密讓我佩服,不知有沒有榮幸招待兩位一起登上敝公司新制遊艇,一起欣賞美麗的維多利亞港?」
「坐遊艇?」第一個附議的是丁曉嵐,她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都還沒搭過私人遊艇呢!難得有機會,當然要去試試!緹紜,你一定要去看看兆騰他們家的豪華遊艇,剛到香港的時候,各台新聞都去採訪,不知有多風光啊。」
「嗯。」安緹紜只能點頭,她找不到理由拒絕,那是主人的一片好意,若她不識相拒絕了,丁曉嵐第一個不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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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億造價高級遊艇,簇新光亮在炫爛港灣中徐徐航行。
美酒、美食加上優美燈光音響,悠揚樂聲伴隨兩旁高聳入雲的摩天商廈滑向海中央,設備齊全的船艙內搭載重要賓客及採訪媒體,大夥兒開心飲酒、跳舞、歡唱,沒有人會忘記這是「富星行」為了推廣「星璣表」特別訂製的超級豪華遊艇,目光所及之處皆烙印「星璣表」浮水標記,想不記得也難。
安緹紜在甲板上吹風,靜靜觀看艇上恣情歡樂的男男女女,喝了酒又乘船御風,心靈與身體都感覺到輕鬆飄然,她仰起頭讓沁涼海風直灌,想像自己可以乘風飛起……
「一個人在這兒吹海風醒酒嗎?」
耳後有一股溫熱,安緹紜知道來者何人,閉上眼睛的她清楚聞到帶著大樹草地氣息的古龍香水,揉和在濕潤的海洋鹼味中,意外混出一種誘人的吸引力。
「這艘遊艇是台灣最有名的造船廠出品,他們承製世界各地富豪的私人遊艇,用高超絕頂的手藝來滿足有錢人超級龜毛挑剔的要求。」楊兆騰不管她有沒有在聽,侃侃而談:「我想,這遊艇在你眼裡,絕對不是笑話了吧?」
「它很棒。」安緹紜張開眼,向遼闊海洋張望,不假思索回答:「今晚最精采就在遊艇上。」
「呵。」楊兆騰輕笑,駛離霓紅璀璨的維多利亞港,他臉上表情模糊了:「幸好,還有一樣東西不至於淪為笑柄。」
「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僅是我個人觀感。」安緹紜淡如風輕地說:「不然,就當是醉話,聽過就算了。」
偏著頭,覷了他一眼,這男人似是自尊受傷,無論如何要來找她論個高下。
「你說得挺輕鬆。」楊兆騰與她同站甲板,迎面灌來的海風太大,以致聲音飄遠破碎:「換個立場,如果你是我恐怕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說都說了,也收不回來。」安緹紜聳聳肩,完全不當一回事:「你非要這樣在意、耿耿於懷,我也沒辦法!要不,你就當作沒認識我這個人好了。」
「我不是來找你抬槓。」楊兆騰笑了笑,無奈搖頭:「其實我很在意今晚新品發表會的效果,你說的那些「意見」聽起來是不舒服,但還是有參考價值,我想知道——你在相關行業工作嗎?」
「是啊!」安緹紜坦言不諱:「我上個職位是創意總監。」
「怪不得。」楊兆騰恍然大悟,寬慰:「雖然被批得一文不值很郁卒,若對方是專業人士也算值得。那你覺得……」
「等等。」安緹紜打斷他的話:「我現在休假中,不想談工作的事情。」
「喔。」楊兆騰同意笑了笑:「也是,現在氣氛多好啊,不要拿煩心的事煞風景。」
「你太在意了,緊繃過度反而找不到爆發的靈感。」安緹紜以過來人經驗提醒:「不如先不去想它,完全抽離。」
她表現出完全灑脫超然,微紅的臉蛋在海風吹拂下呈現寧謐的優美,楊兆騰細細看著,心海無端掀起波動。
「你很會打擊別人,同樣也很能激勵別人。」楊兆騰歎息,似是有感而發:「不管哪一種都力量強大。」
「這算讚美嗎?」美眸圓睜,安緹紜認真問:「如果是讚美,那謝謝了。」
「呵呵。」搖搖頭,楊兆騰被她伶俐口才打敗了。
「不談這些了,辜負這麼美的景色,也辜負你家設備精良的這艘船。」
「不談工作,那談談你的歐洲之行如何?」楊兆騰眼中充滿帶著挑釁意味的好奇:「怎麼會想去歐洲?該不是為了浪漫的艷遇?」
「是啊!」安緹紜坦蕩回答:「單身美女到歐洲遊蕩,有艷遇是一定的。我每天也有一大堆艷遇。」
「啊?真的嗎?」楊兆騰眼睛睜好大:「那、那你——不就、每天的情人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