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子澄
「不像家人的家人,還提他們做什麼?」酸澀的睞她一眼,他的眸底寫滿深深的羨慕。「我不像你這麼幸福,有這麼愛你的家人,如果這些都能用有價物質來換取,我願散盡所有來換取。」
散盡所有?!
喬喬吸氣再吸氣,因為如果沒這麼做,她可能會因此窒息。
他不是什麼都沒有的流浪人嗎?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散盡?
而他的家人又是如何對待他,才讓他這般深惡痛絕?
千百個問號在孫喬喬的腦子裡亂竄,她卻連動都不能動,只能用不敢置信的眼緊鎖著閻皓——
一個她似乎從來不曾認識過的閻皓。
第四章
富豪人家的情婦,即便後來被大太太認可接入豪門,由情婦晉級為「細姨」,所生的孩子自然而然和母親一般得不到重視,甚至連傭人的眼光都帶著鄙夷。
在那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心理上多少會有些自卑感,雖然吃喝拉撒睡及教育都和正室的孩子一樣,但「私生子」三個字就像標籤一樣,緊緊黏在他身上,而心態上當然也不太能平衡。
更糟的是,才跟著母親住進豪宅不到三年,母親便染上急性肺炎而撒手人寰,獨留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面對滿屋子居心不良、等著看好戲的豺狼虎豹。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孫喬喬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當時才十二歲的閻皓,在當時那種惡劣的環境——物質滿分,精神部分卻零分、甚至是負分的狀態下如何成長?
而她,一出生便被滿滿的愛包圍,或許這輩子都無法體會他當時的困境。
起身下床走出房間,孫喬喬滿腦子充塞著閻皓童年時期的難堪,一腳才踩進闃暗的客廳,霍地一抹奇怪的亮光由戶外閃進客廳,令她差點沒驚叫出聲——
雖然孫家是兩層樓的透天厝,但它位於整條巷子的最末端,除了孫存德和孫柏東的車燈會射進家里外,幾乎不會有其他不明的亮光閃進屋內。
可今天老爸正好帶著老媽到南部老家作客,早就說了今晚不會回家,老哥也恰巧到香港出差,兩人的車都不在家,那麼那束光線又是從哪裡來的?
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靠近窗邊,小心的倚晉牆,透過沒拉上的窗簾向外搜尋,還真讓她看到了奇怪且不穩定的小光點在喬家圍牆外閃動……
「你在做什麼?」
突地一個重量拍上她的肩,一道低沉的嗓音由她腦後響起,令她控制不住的猛抽口氣,全身的神經繃到最高點!
「誰?!」她豎起全身的汗毛低咆。
即便她沒有放聲尖叫,閻皓仍被她旋身時所露出的驚恐神情和極具攻擊性的聲音嚇到。
「是我,皓子,」
「天啊,你嚇死我了……」撫著胸口急喘,喬喬當真被嚇得不輕。
「在自己家裡有什麼好怕的?」他不明所以的看了下窗外,結果什麼都沒看到,遂順手將客廳的燈按亮。「三更半夜不睡覺,起來賞月?離中秋還有段時間呢。」他好笑的調侃道。
「喂!這一點都不好笑!」懊惱的拍了下他的肩,她稍顯虛軟的移動腳步,有絲閃神的踉蹌了下。
「嘿,小心點!你連路都不會走了嗎?」閻皓眼明手快的伸手扶她,不意出手的瞬間觸碰到她胸前的柔軟,兩人的身軀同時變得僵硬。
「款!別偷吃豆腐!」紅著臉拍開他的大掌,喬喬故作不在意的化解尷尬。
「呿∼∼我很挑嘴的好嗎?就算要吃豆腐也只吃頂級的豆腐,而且都是光明正大的吃,不來偷吃這一套。」閻皓噓道,心中暗暗感激她的貼心。
喬喬拿白眼瞪他。「喂,意思是你常做這種事就對了?」
「哪有?」沒想到他刻意輕鬆卻換來她的誤解,讓他大聲喊冤。「這可是小生我生平第一次耶!」
她應該謝恩,謝謝他的不小心才對,因為他可是把珍貴的「第一次」獻給了她耶!
「懶得跟你爭,哼!」
越過他,不讓他看清自己發燙的臉,她虛軟的窩進柔軟的沙發裡。
「你沒事起來幹麼?」套句他說的話,三更半夜不睡覺,莫非他才是起床賞月的那個人?
「我聽見客廳有聲音,所以起來看看。」孫伯父出門前有交代,說孫柏東跟他們今晚都不會回來,要他多注意家裡的安全,所以他沒敢睡得太沉,一聽見聲音就起床看個究竟。
「喔。」她應了聲,表示明白。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不睡覺就算了,還一臉被嚇到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走到她身邊坐下,他可沒打算勞動自己的腳,有得坐就坐唄!
她拍了下額頭。「啊!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吼∼∼都他啦!話題轉來轉去,害她都差點忘了剛才發現的不明光點。
孫喬喬壓低音量說:「剛剛我看到有奇怪的光點在客廳閃動,跑到窗子邊看,還真的有人影出現在圍牆外,我擔心我們家是不是被壞人還是小偷什麼的盯上了。」
閻皓的眉心蹙了起來,無聲的起身定向窗邊看個仔細,依舊什麼都沒看見。
「你會不會眼花了?」再次回到她身邊落坐,他懷疑是她沒瞧清楚。
「我看得很清楚!」她脹紅了小臉,極討厭被質疑的感覺。「我就是怕看走眼才跑到窗戶邊看咩,真的有啦∼∼」
瞧她一副他不相信就準備跟他拚命的激動模樣,閻皓沉默的思考著。
「皓子,我真的沒騙你。」唯恐他不信似的,她再次重申。
「嗯。」他沈吟了聲,拍了拍她的肩膀。「該去睡了你,家裡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嗯?」
「那你呢?」他的話令她的安全感直線飆升。
有他在,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一定禽保護她的。
「我也去睡啊!」他擠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噍著她的眼隱隱閃動不尋常的光亮。「還是你要跟我睡?」
「誰、誰要跟你睡?大色鬼!死變態!」她跳了起來,拿起抱枕往他身上丟,趕忙轉身衝回房裡。
討厭!討厭鬼!才想他的存在是自己安全感最大的來源,誰知他才是最可能會欺負她的那個人!
「大色鬼?死變態?!誰規定一起睡就一定要『幹麼』?你才是小色女、變態女咧!」他好笑的接住抱枕,對著她飛沖的背影小聲嘀咕,然後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向窗外。
該來的總會來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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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喬喬,上次你那套拼花床組讓那位太太滿意極了,她說還要帶幾個同好來跟你訂購手工布飾、娃娃什麼的,你一個人做得來嗎?」陳郁伶嘴裡塞滿了零嘴,含糊不清的對著坐在床邊看雜誌的孫喬喬說道。
「郁伶,你這麼說豈不好笑?」正好看到雜誌上的毯子配色不錯,她伸手從桌面拿了一張書籤夾上。「人家說要介紹搞不好是客套話,單會不會下來沒有人知道,你開店開這麼久,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陳郁伶是開精品店的女強人,店裡賣的全是些精緻的小東西,當然也包括喬喬的手工布飾,是喬喬最重要的鋪貨據點。
因工作上的接觸、交往,陳郁伶是現階段和喬喬感情最好的手帕交,三不五時不想顧店,她就會把店交給工讀生,自己跑到孫家和喬喬閒嗑牙,這也是她今天會出現在孫家的主要原因。
「哎呀!我不是不懂,是人生有夢最美,而且總不能等單下來了才來手忙腳亂咩!我們做事不能這麼做的,你說是吧?」陳郁伶認為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吃零嘴,她也不愧是此道的高手,一邊說話還能將洋芋片一字一口的往嘴裡塞,簡直教人歎為觀止。
「是,老闆娘大人,你說什麼都對。」如果一次單太多,橫豎她一個人也做不完,那麼只好商請顧客排出交貨順序和日期,不然答應人家又開天窗是極不禮貌的行為。「不過你小心點,可別把洋芋片的屑屑掉在我床上,否則恐怕螞蟻會把我連夜搬走。」
「噗∼∼」陳郁伶一聲噴笑,好在她沒忘了以手掩嘴,差點沒嚇出喬喬一聲冷汗。「拜託,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冷的冷笑話。」
「這麼熱的天,哪裡冷得起來?」室溫三十九度半,熱死人都會,還冷咧!
「螞蟻要把你搬走是『烏卡難」啦,不過我看你們家的水電工要把你扛走,可就簡單多了。」陳郁伶邊笑邊以台語幽她一默。
喬喬聞言赧紅了臉頰,撇開臉閃避郁伶的眸光。
「你可別亂講!」
「我亂講嗎?」像是存心逗她似的,陳郁伶刻意起身繞到她正面,低頭覷她。「我要是亂講,你臉紅個屁?跟猴子屁股一樣紅。」
「陳、郁、伶!」孫喬喬氣惱的張大眼瞪她。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的名字,而不是滿腦子『閻皓、閻皓、閻皓』。」感歎的歎了口氣,陳郁伶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斂去笑意。「款,我老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家的水電工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