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田婈
傍晚,譚溱將手頭未完成的工作告一段落後,準時在譚氏企業門前的小廣場等候杭競言。
「譚小姐……」
聽到一聲輕幽幽的呼喚,譚溱抬起頭,發現來者是幾個月前遇到的阿冬時,忍不住有幾分驚訝。
「阿冬?」
「譚小姐,你好……」阿冬牽著腳踏車在她面前站定,問候了她一聲。
「你好。阿冬,你怎麼來了?」譚溱漾起一抹友善的笑容。
「我有東西要送你。」阿冬黝黑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十足靦腆的模樣。
「有東西要送我?你不需要這麼破費啦!」譚溱知道他想送她禮物,無非是感謝那天她出手幫他的忙,但她熱心助人並不求回報的呀!
「不,這不花錢,我家裡還有很多,所以這些全部都送你。」阿冬搖頭,他將破舊的腳踏車細心擺好,再將後座用繩子捆綁的一隻登山背包拆下來。
「什麼東西?看起來很重的樣子?」譚溱從阿冬的手臂賁起的肌肉看出,那只背包裡應該是裝了很重的東西。
「玻璃珠。」阿冬雙手奉上,向來悶悶的表情終於露出了笑容,陰沉的眼神也散發出一抹歡喜的光采。
「玻璃珠?整袋都是?」譚溱目瞪口呆,本能的伸出雙手想接過那個背包。
「譚小姐,你要接好喔,很重的!」一想到能將這些神奇的玻璃珠送給幫助他的人,阿冬的眼睛就閃閃發亮,充滿精神。
「喔……」譚溱嚇傻了,她沒料到會收到這樣的禮物──玻璃珠是很好,她也很喜歡,但是一口氣送來一大袋,難免令她感到錯愕。
「譚小姐,你……可以嗎?」見她瘦弱不堪的外表,阿冬不敢鬆手。
「等等,你先將袋子放地上……」
「不行放地上,我抱著好了。」阿冬將袋子抱在胸前,像抱了袋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似的,寶貝得不得了。
「阿冬,你要送我玻璃珠,我很高興也很喜歡,但是能不能幾顆就好,一袋真的太多了……」他家該不會是開玻璃珠工廠的吧?
「不行!幾顆的話根本沒有作用!」阿冬一口否絕,表情極為嚴肅。
「作用?有啦,有感謝的作用呀,你想感謝我,我知道……」
「不是!」
「啊?不是?」譚溱被他認真的神情搞迷糊了,滿臉困惑。
「譚小姐,這些玻璃珠,光一、兩顆是起不了作用,要愈多,力量才會愈大!」一提到「作用」,阿冬的神色更加嚴肅。
「請問一下,這些玻璃珠有什麼作用?」他說的話有點異於常理,譚溱的語氣也不由得小心謹慎。
「它們可以消滅!消滅你這一生當中最想消滅的東西。」
「啊?!」
第六章
消滅?
消滅兩個字,震撼著譚溱的思緒。如果阿冬的意思是指這些玻璃珠可以達成某種「願望」,那麼也就是說它只能針對「想消滅」的東西去執行,而非一般人只要一提到願望,腦海就本能地浮現「想擁有」的這種念頭?
「阿冬……」譚溱失笑,想駁斥他的說法卻又不忍心,畢竟這是他一番心意。
若非她覺得阿冬是個善良的年輕人,而且他又是帶著感恩的心來的,她極有可能掉頭就走,不會聽他胡言亂語。
「我沒有騙你,譚小姐,請你相信我。」
「呃……阿冬,請原諒我這麼說,如果這些玻璃珠如此神奇,你為什麼不留著自己用?這世上一定也有你想消滅的東西,是不是?」
比如說……貧窮?惡勢力?
「不,我這些玻璃珠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它們要送給適合的人才行。」
「那麼,你是說我適合這些玻璃珠?」
不會吧?她看起來像是個有野心企圖「消滅」什麼東西的人嗎?
不知怎的,「消滅」這兩個字,一直讓譚溱聯想到外星入侵略地球,進而消滅地球、統治全宇宙的科幻電影情節,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對!」阿冬振臂握拳,一副對她寄予厚望的欣喜神情。
「但是,為什麼?」
「因為你值得!」
聞言,譚溱又愣住了!
因為你值得?
這句廣告詞從阿冬的嘴裡說出來,感覺真的有夠怪。
「阿冬,這太貴重了,我實在……」說消滅太沉重,譚溱不敢貿然收下這份大禮。
「譚小姐,請你收下,因為你絕對是最適合這些玻璃珠的人,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出具體原因,那麼我只能說,我覺得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種特殊的強烈感覺讓我非將這些玻璃珠送給你不可。」
「原來是這樣。」譚溱心中一陣悸動,原來不只她和杭競言覺得阿冬很眼熟,連阿冬也覺得她很面熟。
這表示他們三個人,一定曾經同時或分別見過面了?
譚溱不禁陷入沉思,探尋著這份奇緣的起點究竟出於何處。
「譚小姐,東西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好好運用,我要走了,再見。」
阿冬看得出譚溱一時間還無法接受他這份禮物,也知道這袋玻璃珠的重量對她而言太吃力,於是他小心的將袋子放在旁邊的花台上,便騎上腳踏車默默離去。
「阿冬,謝謝你,再見!」他都騎遠了,譚溱才回神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阿冬回首揮了揮手,露出一抹怪笑,隨即又悶頭踩著破腳踏車離去。
望著那輛快解體的腳踏車,譚溱相信阿冬絕無暗藏傢俱行老闆的錢,否則他就會像傢俱行老闆所說的,去買輛新摩托車而非繼續騎那輛破腳踏車。
此時的她,心緒有些複雜,呆坐在袋子旁邊,手指撫觸那鼓鼓的藍色布面,感覺裡頭每一顆玻璃珠都在對她高喊著:消滅、消滅!
她駭然收回手,真不知拿這袋玻璃珠怎麼辦?而該死的杭競言竟然還沒出現!
才抱怨著,杭競言的車子已經滑向路邊,在她前方停住,打開門車下車。
譚溱從花台上站起身,正想招手要他過來幫忙提這袋玻璃珠時,只見他繞過車頭,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然後……便握著一束花,以玉樹臨風之姿朝她走來。
哇──偶像!
有那麼一瞬間,譚溱以為他是站在聚光燈下的超級巨星,而自己是舞台下拿螢光棒尖叫吶喊的追星小女生。
「吶,送你。」杭競言將花舉到她面前。
「不要告訴我,這是你遲到的原因。」她看著他手中的花束,明明心裡竊喜,卻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在他面前一個謝字都說不出口,反倒言語刁鑽了起來。
只是她雖有意刁難,但粉艷的臉頰卻將她的羞澀心事透露無遺。
「當然不是。」
「那麼請問你遲到半個鐘頭是為什麼?」譚溱臉色一凜,本來不想計較他遲到這種小事,可見他全無愧色,不禁讓她想追根究柢。
她倒想聽聽這個向來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囂張大律師,要如何解釋自己的遲到行為。
「車子半路爆胎。」說著,杭競言不等她接過花,直接將花塞到她懷裡。
「爆胎?你說真的還假的?!」
捧著此生第一次由男朋友所送的花,譚溱還不及觀賞品聞它的芬芳,就被他的話唬得一愣一愣。
一般人只會拿塞車搪塞,可沒人會說爆胎。就跟她剛才聽到阿冬說的「消滅」一樣,讓譚溱的腦袋瓜怎麼轉也轉不過來!
「我騙你做什麼?」杭競言沒好氣的捏她鼻子,當視線落在花台上那只藍色登山背包時,換他愣住。
「你那什麼表情?」譚溱雖然也覺得這只舊舊髒髒的登山背包俗氣了點,但他也不需要表現出那種表情嘛,活像在取笑她沒品味似的。
「你的?」杭競言順手一提,卻沒料到袋子那麼重,他重心一個不穩,腳步踉槍了一下。「喂!你裝炸彈啊!想炸我爸媽喔?」
「要炸也該先炸你,我犯得著炸你爸媽嗎?」
「你想炸我?我送你這麼美的花,你竟然想炸我?」杭競言雙臂套住她,表情裝得惡形惡狀。
「誰教你……」惹她又愛又恨,得失心愈來愈重。
一接觸到他溫熱的體溫,譚溱不免心狂意亂,雖然想推開他,以保持自己端莊典雅的形象,但是又捨不得。
捨不得每次靠在他懷中時,那股浸染她整顆心變得又紅又熱的浪漫感覺。
「我怎樣?」他俯首將臉湊近她,盯住她的眼,想知道她的理由。
「誰教你遲到!」譚溱撇開臉躲避他的凝視。
「哼哼,有那麼單純嗎?我猜,你該不會是那種『得不到、就乾脆消滅』的心態吧?」杭競言鬆開她,雙臂環胸,探究性地繼續盯著她。
「消滅?!」聽到消滅二字,譚溱的心頭像被紮了一針,臉色瞬時蒼白。
難道冥冥之中,這些玻璃珠真是要讓她消滅杭競言用的?
不會吧?她不是那麼狠的人哪!
「快說,你袋子裡到底裝什麼?」杭競言忍不住往袋子戳了戳。
「玻璃珠。」
「別鬧了!一整袋都是玻璃珠?你帶這些玻璃珠去我家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