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芙蓉扣

第22頁 文 / 旋心怡

    在場的人皆白了臉。青艷說:「誰沒死?王爺在說什麼?」

    「御凌!她沒死,所以生的小孩長得這麼像她!」

    「王爺……您在說什麼啊?」青艷皺眉說。「他是我夫君的小孩,當然長得像我夫君。」

    弘胄目光灼灼地在她們臉上掃視。「你們還要狡辯?我們都知道御凌是女人,如果這孩子不是她生的,為什麼長得和她那麼相像!」

    青艷和怡情兩人相互交換目光,兩人皆面有難色,最後還是青艷開口說:

    「王爺……既然您已經知道實情,那我就實話實說……」

    她們又對看一眼,青艷才又說:「這孩於其實是……是……國舅爺的。」

    「什麼意思?」

    「您也知道,那天國舅爺在御風凌雲樓過夜,相信您一定以為是御凌和他有私情……」

    「不是她,我早知道不是御凌!」他簡短地回答。

    青艷和怡情兩人驚奇地再互視。

    「沒錯,在御凌床上的人是我。」青艷說。「所以我才懷有身孕。就因御凌和國舅爺是表兄妹的關係,所以我的孩子會像御凌,這是很合理的。」她又說。

    「胡言亂語!」弘胄怒急攻心。「不可能會像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御凌的翻版,怎麼可能是中迅的孩子!」

    她們又著急的相視一眼,怡情還瞥了眼低垂著頭的婢女。

    「和王爺,我們要怎麼說您才會相信呢?」怡情說。

    「難道王爺您要開棺驗屍嗎?御凌已經死了二年半,當初浙江總督也派人來驗過了,證明御凌確實已經死亡,她的左手掌邊緣千真萬確的有一道疤,您還不信,這要我去哪裡拿證據給您看呢!」

    弘胄一時啞口無言,心裡百味雜陳理不出個頭緒來,但隱隱地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可是就是想不起來哪裡不對。

    「那張驗屍單並不能證明死者就是御凌,因為死者的面貌已被毒液蝕毀,根本無法看出那人就是御凌,現在有這個孩子在,更可以證明御凌沒有死。」弘胄堅定地說。

    青艷歎口氣:「王爺,您現在來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如果御凌沒死,她為什要躲著您,為什麼不跟您相認?」

    他語塞。

    「您已經知道御凌是女人,然後現在逼著我要我承認她沒死,我請問王爺,就算讓您找到她了,您這樣大聲嚷嚷,是要再讓她死一遍嗎?」青艷低聲說。

    弘胄楞住。是啊,他怎麼失去理智了?

    只因為看到一個孩子和她長得像,就把所有該顧忌的事都忘了?

    他是怎麼了?

    青艷看他發楞,向婢女揮手說:「還不抱大少爺下去,杵在那裡做什麼!」

    婢女隨即躬身要退。

    「等一下!」弘胄出聲制止。「把孩子的鞋子脫下!」

    青艷和怡情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只見婢女聽話的把孩子的兩隻鞋脫下,弘胄走上前去拉起孩子的腳底板看。

    沒有……腳底下沒有一顆紅痣。

    他失望的放下孩子的腳板,發了一會楞,放手要讓婢女退下。

    婢女彎身行禮正要告退……

    「等,為什麼這個孩子看起來比剛才那一個大?」他對著黑臉女僕說。

    婢女還是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這是因為小小的身體較差,所以大大看起來就大些。」青艷回答。

    「本王是在問她,為何她不回話?」

    「回王爺,不好意思,就如您所見,我們這安王府現在收留的都是些孤老殘疾之人,所以這個照顧大少爺的女僕是個啞子。」青艷揮手讓婢女退下。

    他皺起眉來。這到底是誰的主意?竟把堂堂一個王爺府變成安養院。

    弘胄歎口氣,神情委頓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語。

    士壯一看,於是代為發聲:「和王爺此次來是為追謐老王爺,所以你們先去理出間空房,招待王爺住下。」

    灰濛濛的暗夜,蟲聲唧唧。

    女僕憑著記憶,摸黑走到弘胄的窗前。

    她側耳傾聽房內的動靜,什麼也沒有。是睡下了?

    她頹然地以額靠著窗框,閉上眼睛。這是一定的,已經三更半夜,他不睡要做什麼,難道希望他像自己一樣失眠睡不著嗎?

    白天在大廳看見他滿臉滄桑、形銷骨立,才短短二年半的光陰,哀傷已經在他的額頭刻上皺紋,拉下形狀美好的唇線;這讓她自覺罪孽深重,怎樣也無法閉上眼睡著。

    他來了,多麼想就這樣衝進房裡,抱著他,道盡二年半來活生生的別離痛苦、說出她滿心的懺悔。可是這樣做,不就違背當年和皇太后的約定?

    多少夜裡,自責讓她不能成眠、懊悔讓她腫了眼睛,連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殘忍──竟然可以狠心傷害他,她是天下第一沒心沒肺的東西!

    尤其是在父母壽終正寢之後,她再也沒了牽掛,愧疚更是毫不留情地撕扯著她的心,讓她體無完膚。她錯了,錯得太徹底、錯到無可挽回。如果弘胄不能原諒她,她一點也不會怪他。

    她應該信任他的。為什麼能愛他,卻不能信任他?

    不該把他隔離在外,讓他承受所有的痛苦……她真是罪大惡極,親手毀了他,把他的心性扭曲到無法復原。當聽到他為她瘋了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該死,死了,才能回報得了他的愛情;不死,她永遠還不了欠他的情債。

    原以為自己可以為了家人放棄他,等時間過了,就不會再想起;沒想到,良心並沒有放過她,讓她日日夜夜想的人都是他,怎麼樣也忘不了。

    如果事情能重來,她一定不會放棄他,會相信他、相信愛,不再傷他讓他難過,但……這些都是空話。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是鼓不起勇氣去向他認錯……原來她的心可以殘忍,卻不可以勇敢地面對自己做錯的事……她是怎樣的一個懦夫啊!

    青艷已經罵過她,要她勇敢的去向他道歉,求他的原諒。

    「你還要整那個男人整到什麼地步?他到現在看見牌位上的名字都還無法忍受,你一點都不感動嗎?你不去跪著求他原諒你的欺騙,難道還要他來求你?」青艷說。

    是,她是應該這麼做,她應該去向他承認自己的錯誤,懇求他的原諒,可是……就算弘胄原諒她不恨她,也還要她,再來呢?

    他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不可能……因為,還是有後續的問題。她從前為什麼沒想到這些問題?

    只因為她無法做到……做到什麼?

    做到光明正大的嫁給弘胄,成為他的妻子,為什麼?

    因為全京城的人都看過她,朝中大臣們更是不用說,人人都記得她,就連各家的千金小姐,甚至是宮中的公主們也都看過她。所有的人都記得她的長相,如果今天她就這樣嫁給了弘胄,那豈不是害他?

    會害他被皇上查出──原來他知情不報,那弘胄還有命嗎?

    都已經傷他到此種地步,就不該再害他成為共謀,讓他陪她上黃泉。

    那麼當他的侍妾吧,那就不用拋頭露面和各家官宦人家來往,大家就不會知道她是誰,但是……她願意嗎?

    從小到大從未委屈自己,為什麼跟了弘胄她就要當個地位卑微的小妾?

    就算弘胄不會娶正室,但如果皇上強迫他一定要娶,那怎麼辦?

    思前想後,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老天請指給她一條明路吧!

    她揉揉發酸的眼眶。

    今天還好是因為弘胄有顆善良的心,不願盯著有殘疾的人看,不然她就會當場露出馬腳,在大廳上當著大家的面痛哭流涕。

    歎口氣,她轉過身想離去,卻撞到一堵肉牆,撞痛了鼻子,也撞出了魂,她差點就尖叫起來,還好及時搗住嘴,沒發出聲來。

    慘了,三年來不曾再練武,她的警覺性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沒聽見有人走近她身邊。幸好她還記得弘胄身上的味道,知道是他,也還好今夜月色黯淡無光,否則她的臉上沒有上妝,肯定讓他識破了。

    其實弘胄根本沒進房休息,留在房內讓他覺得胸悶氣短,所以他就走到花園去透氣。

    靠著欄杆,他瞧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摸到他居房的窗前,不知要做什麼。

    原本以為是個小偷,想等他行動之後再抓他個人贓俱獲,沒想到那人影就靜止在他窗前,動也不動。

    今晚夜色實在太黑了,他緩緩靠近想要看清來人,誰知道……

    越走近那個人,全身的感覺越靈敏,好像有一種暗流在四周流竄,而且還帶著令人安心的感受,就像……今天那個婢女抱著孩子走進廳裡時,所感受到的親近感。當時他以為是因小孩子的關係,沒想到,現在也出現這種感覺!

    他再靠近二步,人影還是無所覺,看來這不是練武之人,否則早就應該察覺他的靠近;他再往前走二步,停下來,是個女人的背影。她在做什麼?

    看她從懷裡掏出東西來,他以為她要有所動作,沒想到是拿東西擦拭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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