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於晴
第一章
天朝歷史悠遠,物產富饒人民安康男俊女美,各方小國不敢覬覦,每年貢品拚命送入皇宮裡,人人都以為,天朝存在的一天,世間就這麼風調雨順,人民就這樣安居樂業下去……
哪知,皇宮裡的皇帝忽然駕崩,四歲幼兒在雍親王與恭親王的輔政下,改其年號「康寧」,自此登上皇位。
說是二位皇叔輔政,不如說,大部分政權由雍親王緊抓著,這一抓就抓了七年;而恭親王雖時常入宮聽政,但並不熱中權勢,是以跟雍親王並無衝突。
轉眼間,小皇帝已經十一歲,明年就是小皇上大婚日,而後將是一連串充盈後宮的動作。
至此,宮裡朝廷部在密切注視雍親王的下一步。
大婚即表聖上成人,既是成人,就該親掌政權,這是宮裡朝廷的默契。
恭親王已將他那少部分的政權逐一還給小皇上。
但,已受封為攝政王的雍親王依舊留宿太后的寢宮,政權就是不還。
宮裡朝官也只能當睜眼瞎子,敢怒不敢言。
宮裡有此心照不宣的醜聞,民間也有一惡聞。
京師有個魚肉百姓的惡霸小國舅!
仗勢橫行霸道欺壓百姓強搶民女為所欲為,一時之間,家中有小孩哭鬧不休的,父母只要一句話——
「壞國舅來啦!」
保證小娃兒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作聲。
也因此,長達六十年的康寧盛世雖為後代讚揚倣傚,但,在康寧頭幾年,宮中、京師的一大醜聞,總是為康寧盛世蒙上一些令人遺憾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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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國舅來啦!」
「……」打開折扇,揚了兩下,嬌貴的手酸了,扇子交給青衫丫鬟繼續揚。
「哇——壞國舅的馬車來了,快逃!」
「……」累死三匹馬日夜送來的貴妃荔枝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果然是飽滿多汁,珍貴異常,令人再三回味。
「咚!」
「……」拂發的動作停住了。
「咚!」
「……那是什麼聲音?」車裡俊美的年輕男子淡淡開口了,其聲如珠玉落地,清脆得好聽。
青衫丫鬟想了一下:「少爺,那肯定是有人拿金子不小心砸到車子了。」
「拿金子砸車子?誰這麼無聊見車就砸?是誰敢比本國舅還財大氣粗?」
「……少爺出門堅持用龐府馬車,所以……金子都砸在這車上……」
咚的一聲,這次「金子」破車窗而入,正好擊中他白嫩的額面。
「少爺!」
白嫩的面皮抽動著,他拾起那顆沾泥的石頭打量。打量半天,慢吞吞道:
「金子?嗯?這金子回頭送妳一簍,今晚妳就壓著它睡覺,妳要睡得著本少爺明天獎賞妳!」說到最後,火氣忍不住爆發,怒喝道:「停車!」
馬車一停,紅色身影俐落躍地。
天朝人麗質與生俱來,這高瘦的年輕貴族更是其中之最,長髮束起戴冠,上等朱色長袍披垂在地,更襯得貌色三分,膚美白皙,吹彈可破。
現在,他那白雪般的額面真的破了。
他用力一抹,指腹果然沾血。
白雪麗容扭曲了!他對著街上破口大罵:
「哪個王八蛋敢打本國舅,給我出來受死!」
大街上冷颼颼,一個人影也沒有。
見鬼了!敢打他卻沒種留下!他咬牙切齒,青筋跳動,他就不信連個人都逮不到!於是撩袍快步在街上追尋著。
巷裡有娃兒在哭,他頭一轉,那巷中民房立時合上,他深吸口氣,又大步邁前,街道兩旁的門板像是鼓聲,啪啪啪的,連番合上。
鳳眼一瞇,鎖定上個月才來過的「春花秋月酒樓」。酒樓門扉還是開著,二樓的窗子卻是全密得不透風。
「哼!」
他正要進酒樓發發飆,哪知店小二連忙跑出來,卻不是招呼他,而是在門上貼著一張白紙,便發抖地跑回去,那腳,還不小心拐了一下,差點撲地,還是好心的客人扶住他。
酒樓的大門,咚的一聲,合上了。
東主有喪。
難以入眼的醜字在那張白紙上。
放屁!這間酒樓每日絡繹不絕,不事先訂下絕對進不去,明明剛才他親眼看見裡頭人滿為患的,現在是怎樣?以為他瞎了嗎?
細長的眼眸半瞇,他抿著嘴,頭也不回道:
「菁菁,妳說這是什麼意思?」他人緣很差勁嗎?還是今天他太窮酸,店小二認不出他來?
青衫丫鬟氣喘吁吁追了上來,驚喜道:
「少爺,這都是您的威名所致,才會萬人空巷啊!」
「……」就算是平常有惡霸王之稱的龐何,也不由得渾身一顫,緩緩回頭望著青衫丫鬟。
她的表情十分真誠,一點也不像是諷刺,還笑咪咪地回望著他。
龐何沙啞道:
「回去,把『萬人空巷』四個字寫上一百遍,明天少爺親自檢查。」這個丫頭是他從哪兒帶回家的他也不想理了,在外頭教訓自家人,丟臉的絕對是主子。他龐何丟不起這個臉!
鳳目掃過大街,本以為街上空蕩蕩的,哪知街頭小巷口似乎有人在聚眾滋事,只是剛才被大樹掩去大半,他一時沒看見。
還有人帶著膽子敢徘徊在大街上?
他一時好奇,接過菁菁遞來的華扇,搖頭晃腦地走過去。
一近巷口,他就發現這些滋事群眾是太博府裡的人馬。趙太傅的兒子他眼熟得很,他時常在魚肉百姓時會巧遇這姓趙的,算是同一夥人,只是他格調比較高點,根本不把這低格調的趙子明放入眼裡。
龐何身材本屬高瘦,輕輕一踮腳,就能看見裡頭——
一、二、三、四,五,五個孩子跪在破蓆子上,豎著「賣身葬父」的牌子。
他一驚,躍後一步,暗聲罵道:「穢氣!」轉身即走。
「大熱天的,嬌嫩的大姑娘怎挨得住呢?快把銀子給大姑娘,這大姑娘我買下了。」趙子明說道。
「多謝公子……咱們五姊弟願為公子做牛做馬……」
那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又惱又急,像吃了什麼大虧。龐何頭也沒回,本要撩過袍襬上車,忽地看見菁菁圓圓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那些人。
他用扇柄打了一下菁菁的頭洩恨,身後那趙家奴僕的聲音傳來:
「這四個娃兒不必跟來,姑娘來就行了。妳這四個弟弟年紀這麼小,什麼也不能做,帶回府全是白養,走走走,你們自己拿著銀子回去,從今天開始你們姊姊就是咱們少爺的人了,去去。」
「公子,我們姊弟不分開……公子自重公子自重……我們姊弟只賣身,不賣其它啊!」
「你放開我姊姊!」娃娃叫聲此起彼落。
「滾開滾開!只要是咱們少爺想要的人沒有要不到的,滾!小娃兒去打聽打聽,京師裡太傅府誰不敬三分?連皇上也是要賣幾分面子的!」
驀地,一串銅錢落在大姑娘前的破席上。
正在拉扯的眾人一愣,同時往後一看,趙子明脫口:
「龐何?」
龐何笑咪咪的,非常愉快地用力以扇面扇風,扇到他美玉面上的長髮飛揚,展露出仙人飄飄的一面。他笑瞇了眼,道:
「好久不見了,矮冬瓜。」一步再一步,親切地停在趙子明面前,半垂目光,徹底讓對方矮化。他最喜歡以高度欺人了。
那雙鳳眸透著光彩閃啊閃的,特別的冷艷。
趙子明直覺退一步,紅暈爬上臉,結巴道:
「我也不過矮你一點點,你、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還要說嗎?」啪的一聲,合扇指著那大姑娘,理所當然道:「當然是要買她下來啦!」
「買、買她?你、你買她做什麼?」
「不就跟你打同樣的主意?」龐何露出閃閃發亮的白牙笑著,親暱拉過那瘦巴巴的大姑娘,不顧她的掙扎。「冬瓜兄想拿她做什麼我就幹什麼,這也要來問我?」
「她……你……她沒你漂亮……你要她……」
「國舅爺!」太傅府的奴僕大著膽子道:「事有先後順序,咱們少爺已經買下她了,國舅爺這樣強擄民女,要是太傅鬧到聖上面前……」
龐何詫異地盯著那奴僕。「冬瓜兄,你這奴才真厲害,比你還惡毒,哪來的?」同樣是惡霸王的奴才,他家的菁菁完全不中用,丟臉哪!
「我、我也不知道他哪來的……」
「那冬瓜兄可會讓你老爹到皇上那裡誣告我?」
「不會不會……」
龐何滿意地笑了,指著地上銅錢道:
「這就是啦,我一向不屑強擄民女,喏,看見了沒看見了沒?那串銅錢就當是買了他們吧,多不退少不補。」
「那一串銅錢連買口薄棺木都不夠!」那奴僕低聲脫口。這樣一比,他家少爺還比較有點人性。
「能不能買棺木干本國舅什麼事?人能帶回家最重要。記得,冬瓜兄,我是買,不是強,如果誣告我,你可就沒義氣了。走了走了……好痛!」低頭一看,那大姑娘竟狠狠咬上他細白的手腕,咬得滿口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