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文 / 杜默雨
「是嗎?」談豆豆捧起自己的臉蛋,微感臊熱,不知臉紅了沒哦?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娘娘以後一定長命百歲。」
「管姐姐,謝謝妳。」她去拉管姐姐的手,既歡喜她的祝福,又歉然地道:「前一陣子,很多事情麻煩妳了。」
她出宮失蹤、跌落大江、待在定王府三日,在在牽連甚廣,即使阿融、端木驊、端木騮想盡方法封鎖消息,但她回宮後大病一場,後宮諸事停擺,勞煩了管姐姐代為分擔主持,她委實過意下去。
這也是她遲遲無法跟管姐姐提出「離家出走」一事的原因,總覺得突然將一個重擔子丟了過去,不是她的作風,她得慢慢來呀……
「阿融跟我說了妳和平王爺的事了。」
「嚇!」談豆豆才在思考要如何委婉說明,突然聽到管姐姐這麼一說,臉上頓時臊熱得浮起雨朵濃濃的紅雲。
「今天天氣很好,妳病剛好,出來走走散心很舒服。」管太后望著前頭的一座宮殿。「咱進去看看吧。」
談豆豆一看,什麼時候逛到神和殿來了?這裡擺放端木家歷代先祖畫像,難道管姐姐帶她來這兒,就是想在祖先面前管教她?
「當上太后後,權力突然變得好大。」管太后摒退隨侍宮女,只牽著她的手進殿。「我以前不能進來的地方,現在隨時可以進來。娘娘,妳大概不知道,我很喜歡來這兒呢。」
「咦?」研究人物畫像的技巧嗎?
談豆豆望向掛了滿牆的一張張皇帝皇后畫像,只覺得畫技實在有夠差了。先下說每一個人都擺同樣一個姿勢,板著同一種表情,甚至禮服的顏色花樣也一模一樣,那乾脆描了衣服,套上不同臉孔就好了嘛。
每個人進了這座皇城,便被塑造成一個模子出來的臉相,甚至心境行為也得是一個樣子,她已經受夠了,慶幸自己再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娘娘,妳看。」管太后也在看畫像。「不管他們生前感情好不好,只因為一個是帝,一個是後,就得擺在一起,將來妳也會放在這裡。」
「不要!」談豆豆直覺就喊了出來。先帝畫像旁邊,已經有兩個死去的皇后,她一個也不識,她才不想跟這些鬼魂吃醋打架呢。
「姐姐倒是很想放在這裡。」管太后黯然地望著先帝的畫像。
「管姐姐,妳可以的。」談豆豆放柔聲音,知她又在想念先帝了。「姐姐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按禮妳的品位也是先帝的皇后。呵,別說我觸霉頭喔,姐姐不如先去畫一張美美的畫像,等百年之後,掛在這裡多漂亮啊,將三百年以來的皇后都比下去了。」
「生不能相守,死倒是在一起了。」管太后輕輕按去了眼角淚珠,恢復笑容道:「娘娘,妳就是這樣討人喜歡,說話總能讓人開心。」
「姐姐,我想求妳一件事。」談豆豆終於說出了口。
「妳剛剛說了,不想將畫像擺在這裡。姐姐明白,妳心裡擱著他。」
談豆豆一震!是該說明白了,卻還是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走出了神和殿,彷彿離開了陰暗的幽冥世界,重新回到人間。
藍天晴朗,樹上黃鵬啼唱,一隻啁啾飛起,另一隻也展翅追去,從這一棵樹飛到那一棵樹的枝頭,繼續高聲歡唱。
「娘娘,妳好像是飛在天空的小鳥,住不慣這個金籠子的。」管太后的視線從高高的枝頭移回眼前清麗純淨的容顏。「定王妃過來找我,她說她很中意一個姑娘,希望我能當個媒人給平王爺娶媳婦兒。」
「誰呀?!」談豆豆大驚失色,可惡!十來天不見就變心了啊?
「妳說平王爺心裡又擱著誰?」
「啊!」談豆豆臉紅了。
「每個朝臣都在猜測,到底是誰可以讓平王爺撇下出使的重責大任,跑到九曲湖跟人相偕投湖,幸而被大浪沖到大江給救了起來……」
「投、投、投……投湖?!」談豆豆瞠大圓眸,不得不打岔。
「唉,娘娘,天無絕人之路,別往死裡鑽啊。」管太后憐歎一聲。
「我沒要投水啊!」談豆豆差點倒地不起,這是哪門子的謠言?
「妳不是因為平王爺離開,想不開跑去投水嗎?」管太后問道。「然後平王爺知道了,也跑去九曲湖,跟妳一起投湖殉情嗎?」
「這……」嗚嗚!天大的誤會啦,談豆豆欲哭無淚。
於是乎,她拉了管姐姐,找了一處僻靜的亭子坐下,細說從頭。
「原來如此。」管太后笑得流淚。「怎會誤會成這樣?定王妃很著急,阿融也很著急,很怕你們又要殉情。」
「我才不跟他殉情!要嘛就一起好好活下去。」談豆豆志氣高昂,頓了一頓,終於下定決心道:「管姐姐,我要出宮。」
「是時候了。」管太后摸摸她的嫣紅臉蛋,感歎地道:「妳不要姐姐了,將這麼大的後宮扔給了我。」
「姐姐,我——」談豆豆眼眸微濕。
「人呀,還是自私些吧。」管太后露出釋懷的笑容。「說實話,如果妳是先帝寵愛的妃子,即使妳這麼貼心,又常常幫我,我懷疑能不能將妳當成妹妹、甚至女兒一樣看待。」
「姐姐……」或許她該感謝先帝病得好、死得好吧。
「姐姐佩服妳,敢做自己想做的事。」管太后望向神和殿的飛簷琉瓦,笑意迷濛。「我一輩子在這兒,死也在這兒,就跟著萬歲爺了。」
每個女人心裡都有一個她的最愛;最愛在哪裡,心就在哪裡。
談豆豆撫向自己的胸口,怦怦怦,那裡住著一個英挺又霸氣的男人,正在用力擂擊她的心臟。
大風起兮雲飛揚。她逸出柔笑,很快地,她就要乘風歸去他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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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歡喜感恩的心情,談豆豆回到了寧壽宮。
「小豆子,妳可回來了。」談圖禹等在宮外,神色焦慮。
「爹,你怎麼來了?」談豆豆驚訝地趕去扶爹,問道:「這時候不是該教皇帝功課嗎?」
「皇上告假,我就趕過來看妳。」
「皇帝怎麼不認真唸書了?」談豆豆叉起腰。「真是的!沒有王兄嚴格督促,這孩子就散漫了,平王爺不可能一輩子盯著他的。」
「嚇!」談圖禹睜大了眼,驚道:「小豆子,妳是說,平王爺會走?!」
「當然會走啊。」談豆豆笑了。
呵!他跟她說過東西南北的好風光,她說什麼也得揪住他,要他帶她遊歷四方,遍覽奇風異俗,親自走過從前作夢才能到達的地方。
「妳會跟他一起走?」談圖禹又問。
「是的。」是該跟爹講明了。
「小豆子。」談圖禹憂愁地道:「雖然你們的事驚世駭俗,但爹可以理解,天下沒什麼事不能解決的。」
談豆豆突然明白了,用力一拍額頭,清脆響亮,好笑地道:「我猜,是定王爺跑去跟你說我們投水殉情嗎?」
「他很擔心,要我過來勸妳……」
「爹啊!」
於是乎,談豆豆拉了爹,進到寧壽宮正殿,找個角落,擺了兩張凳子,仔仔細細地細說從頭。
「是這樣?」談圖禹也笑了,猛捶自己的老腦袋。
「這對寶貝的定王爺定王妃啊……」一想到那是她未來的公婆,談豆豆脹紅了臉,低下頭來捏裙子。
談圖禹凝望女兒羞澀的笑容,感慨萬千。打十二歲起,這孩子就生活在驚惶不定之中,誠如仙娥所言,她從未真正展露笑靨,直到那個男人走進了她的心底,她便有如受春雨滋潤,像一朵大紅花似地燦爛盛開了。
「小豆子,」他堅定地道:「爹不知妳打算怎麼做,但不管妳的決定如何,爹就算丟了官、不要命了,也要支持妳。」
「爹,沒那麼嚴重啦。我是怕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爹沒那麼脆弱。」談圖禹由衷地道:「爹想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可以疼妳愛妳的女婿。小豆子,爹要妳幸福快樂。」
「爹,女兒超生了。」談豆豆含淚道。
「平王爺對妳真好,愛屋及烏,他對爹也很好啊。」
「他老愛嚇你,又沒給你陞官加俸,哪裡對你好了。」即使談豆豆明白是端木驥讓爹徹底定出過去的陰霾,但還是改不了損他的習慣。「別被他騙了,他就是會利用人出來賣命。」
「他是用心。」談圖禹高興得哭了。「天朝有這樣的人才,乃是國之大幸:妳有這樣的夫婿,爹放心,放心了啊!」
談豆豆也是開心地不斷抹淚;她且不管端木驥是不是人才,幾位老人家如此關愛他們,她當然更要好好活下去,用力孝順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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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關心這一對投水的苦命鴛鴦,少年家也很關心。
同一時候,定王府裡,端木驊、端木騮、端木融三人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