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吉兒
楔子
「Cheers!」
剛舉起水晶杯,歡慶他鄉遇故人的那一刻,他們都沒有想太多。
美酒一杯接一杯,美食一口接一口,兩人暢聊沒完,彷彿相熟已久。
事實上,他們以前只打過幾次招呼。熟識?哪有!他們才不熟咧,充其量只是來自相同的社交圈,「知道」對方的存在而已。
然而,酒足飯飽後,坐在地毯上,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他們卻不覺得肩倚著肩、頭靠著頭,一側過臉便能在對方眼中看到自己,有什麼不對。
當他逗她開心,她總是拍著他的大腿,笑得前俯後仰。每回她笑聲稍歇,他替她把髮絲順回耳後,輕柔的肢體接觸伴隨著眼波流轉,一種曖昧的氛圍慢慢在醞釀。
浪漫情歌迴旋,旅館的氣氛太美好,身處異國使人迷醉,還有,他的笑容——在這夜裡看來竟是如此性感,散發誘人的魅力,徹底模糊了理性與感性的分野,也讓她忘了「絕不碰豪門男人」的禁忌。
她軟軟地偎向他,嗅聞他陽剛的體息,想著: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沒有什麼不對,絕對沒有!
「來,吃草莓。」他拎起紅艷果實在她眼前輕晃,像放餌般地吊她胃口。
原本醺然欲醉的她被逗得玩興大起,以紅唇追逐他手中的草莓。
「在這裡,來,這裡……」他調情手段老練,看到她小貓似地撲跳過來,獵豹本性抬頭了。
他若即若離地逗她要她,草莓點在挺翹鼻尖上,她仰頭而就,丁香小舌輕探時,草莓又拉高了幾分,跪伏在地上的她隨著吋吋拉高的草莓,緩緩直起腰,柔軟優美的身段直到跪坐著,草莓仍挑釁地在上方晃動。
一絲黠光閃過她眼底,她驟然挺起身……一口咬住餌,她得意地對他挑了挑眉笑,卻沒想到另一半餌食被迅速上前的他追咬住。
她忍不住驚喘一聲,張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他,怔住了。
他從容不迫地回視,炯炯眸神鎮住了她。
她垂下了眼,下一秒,他的唇猛烈地吞噬了她。
草莓在兩人口中碎開,一開始,她只是好玩兼不服輸地搶著啜飲甜美汁液,漸漸的,橫在兩人間的草莓不見了,但她卻更著迷於壓在唇上的力道。
他輕咬著她,她也咬回去,他吸吮著她,她也吻回去,可當他霸道地戲耍她的丁香小舌時,她已然招架不住,只能任他索求了。
吻,沿著鎖骨一路往下,擋道的鈕扣一一被解開,襯衫落地,她的肌膚幾乎都被他吻遍,血液因酒精和激情而沸騰。
她模糊地察覺到,自己被他圈住,被抱起,放進了雲堆。好柔軟、好舒服,她迷濛地扭動身軀,卻不知一旁男人的眸底湧過了情慾暗流。
她直想就此睡去,卻發現那陽剛的氣息淡了,伸手摸索,卻找不到那雙有力的臂膀。她慵懶地睜開雙眼,終於看到他站在床邊,俯視著她。
他的眼中壓抑著強烈的渴望。
儘管毫無經驗,但她直覺地知道他在渴望些什麼。那炙熱的目光就像無聲的禮讚,讓她戰慄,卻也讓她被陌生的亢奮淹沒。
飽含酒精的血液在體內亂竄,她的手大膽地滑過胸前。一聲輕響,胸衣前扣彈開,他的喉結跟著上下滑動了一下。
他的壓抑即將潰散……就只因為她,她愉快地享受這個新發現。
「來。」她朝他伸出手。「我要你來。」
確認她有著跟他一樣的慾望,他緩緩咧開性感又邪惡的笑容。
「別動,等我。」
他走開去,回來時,更多的草莓像雨點一樣,落在她身上。
還有香檳。
還有,他。
第章()
一個頎長的人影矗立在某座豪宅的二樓窗邊,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這是座無可挑剔的庭園,每朵花都處於盛放狀態,每根草也像被梳子順過一樣,全歪向同一方向。不僅如此,就連赴宴賓客的座駕也像火柴盒般停放得相當整齊,要是來張空拍圖,恐怕會讓人誤以為這座豪宅是娃娃屋。
不稀奇!他挑了挑眉。在紐約社交圈,「完美」向來是華裔趙家的代名詞。任誰都知道,大至豪宅奢宴,小至角落壁燈,都是趙夫人親手打理……同時,她也調教出六名高雅淑女與一個小紳士。
金髮碧眼的趙夫人雪若琳出自名門望族。三十年前,下嫁來自台灣的商人趙英東,憑借一流的社交技巧,雪若琳成功將丈夫從一個不受重視的亞洲商人,改造成人人搶著巴結的紐約大亨。
這番改造全面而徹底,經她巧手,趙家從上到下,由裡到外,幾乎都是完美無缺……請注意,是「幾乎」。畢竟,再怎麼優秀的家族都還是會有意外的麻煩。很湊巧的,趟家與莫裡斯家族一樣,都有一頭不馴的黑羊。
而今天,從不參加社交宴的他,正是為了那頭三年未見的小黑羊而來。
想到她,還有那死不服輸的脾性,他幾乎牽起了唇角。意識到這個小動作,他舉起酒杯,濃烈的威士忌入喉,立刻壓平了蠢兮兮的笑弧。
忽然間,門的方向傳來門把被按下的細響。他意識到,身為客人,並不適合出現在這,當即轉身,優雅地步向窗簾後。
沉重木門打開,悠揚樂曲聲飄了進來,也帶進了人聲笑語。十杪後,雙扉木門再度合上,隔絕所有的聲響。暈黃燈光亮開,走進書房裡的,是晚宴中最不該離席的男女主人,趙英東與雪若琳。
兩人神色凝重,目光隱藏著火氣。趙英東盤起雙臂,率先靠著老橡木書桌,雪若琳一手橫壓著抽痛的胃,一手撐住發疼的額頭。
跟在他們身後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子,她有著中西調和的容顏,清秀的瓜子瞼,挺直的鼻樑,光潔的額頭,朗朗舒眉,以及比例稍大卻誘人無比的紅唇。
此時,那雙水眸正左溜右轉,不安分的模樣與一身仕女盛裝極不相襯。
她,正是趙家的小黑羊,三千金趙芳菲。
黑影窺伺著,怡然環臂,不自覺地揚出笑弧。
芳菲一會兒碰碰纖塵不染的檯燈,一會兒又摸摸古董花瓶,細究瓶身上的花紋,一點也沒有被帶上來訓話的危險自覺。
她應該要怕的!趙英東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在商場上,他威震八方,在家裡,他虎眼一瞪,沒人敢吭氣,唯獨芳菲不吃這一套。
「趙芳菲,給我過來坐好!」他抬了抬下巴,給她指定席。
芳菲停下動作,轉過頭去,申吟了一聲。「爸,罵我也不必選在這個時候吧?樓下有上百個賓客等著對你逢迎拍馬,你們何不下樓去,接受……」
「我說……坐下!」看女兒還是沒有動作,他直接吼:「坐下!」
「那麼凶幹嘛?還『坐下』哩,我又不是你養的狗。」她嘟囔著往沙發窩去,順便踢掉精緻的晚宴鞋,一臉活受罪地揉著腳心。
趙英東不悅地看了妻子一眼,彷彿在責怪她教女不嚴。
雪若琳的胃更痛,眉結也打得更緊了。
芳菲蜷起身軀,在沙發裡找到舒服的位置。至於父母的皺眉不悅,她才不放在心上。打了個呵欠,貓兒似的扭腰動作將衣衫繃緊,勾勒出她玲瓏身段。
窗簾後的黑影以佔有性的目光注視著她。
不對勁!芳菲立刻停下動作。她可以感覺到,有道火熱的視線正盯著她看。但,這是她老頭的書房禁地,隔音又防闖,專門造來罵她用的,會有誰這麼不怕死上來這裡?她朝四周看了看,愈是看不到另一條人影,愈覺得詭異。
「叫你坐下,你還在東張西望什麼?」趙英東火大了。
真的沒有人嗎?「沒什麼。」她敷衍地答,決定先靜觀其變。
「你剛剛為什麼踢了威爾森先生一腳?」她老頭首先開炮。
「他偷捏我屁股。」這就構成他罪該萬死的理山!
「淑女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攻擊男士。」雪若琳來個機會教育。
「哦?」她挑挑眉。「難道正牌淑女都習慣被捏屁股而不吭聲?」
「你……」雪若琳一時氣結。
趟英東馬上接口:「你研究所都畢業一年了,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揮了揮手,「今晚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好時機吧?」
「對你來說,什麼時候都不是好時機。」趙英東一雙鷹眼緊緊盯著她看。「你是打算繼續升學,還是出來工作?」
「或者聽我的話,找個好男人,安安分分定下來?」雪若琳接著問。
芳菲當然明白,母親所謂的「好男人」,一定是地位相當、財富驚人、門當戶對的無聊男子……就像她老頭這一款。
她搔搔頭,雅致的髮髻面臨全面崩毀的危機,她乾脆甩甩頭,讓秀髮自由。「做人一定要這麼辛苦嗎?」她趴在沙發上。
「這算哪門子的辛苦?」趙英東咆哮道。「你看看你,自從畢業之後,你做過些什麼?」
「什麼也沒做。」她歎了口氣,答出老頭心目中的標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