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阿鴻
「餐廳?」「對了!你是那個吸管女孩!」她是那個在餐廳裡咬著吸管的女孩,我記得那雙眼神,不過讓我覺得她似曾相識卻不是在餐廳裡,帶著不安的思緒一連走過幾條街,腦中被滿滿的影像圍繞,翻騰在胸口的血液像是要攪出什麼。
是她嗎?沒錯,她是那個餐廳裡的女孩,可是那個餐廳裡的女孩又是誰呢?
是她嗎?那個出現在肋Billie
holiday歌聲中的女孩,是她嗎?那個剛剛在我面前低著頭的女孩,也是她嗎?牽著我的手在溜冰場上的女孩,也是她嗎?
兩股不同的電流合而為一,在我身上產生一股強大的推力,一回頭就向剛剛填問卷的捷運口奔去,只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就會知道……
「幹嘛?」藍鳥一開口就問我:「看起來心情那麼好?」
「沒有啦,剛剛我在捷運站出口填了一個問卷。」「填問卷?」藍鳥一臉狐疑:「填問卷有什麼好興奮的?」
「重點不是問卷,是填問卷那個女孩。」「看到美女啦!」講到藍鳥有興趣的話題他連聲音都不一樣了。
「也不是,」我不知道怎麼跟藍鳥說:「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不過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你發燒啦?「
一到捷運站出口,我墊起腳尖在人群中尋找那個身影,行人依舊匆匆,不過已經找不到她,但是我知道她的存在,因為空氣中有熟悉的味道,那是屬於你的味道。
現在我知道你了……
你知道我嗎……
第十五章
綠燈亮起,踩下油門讓車子繼續在忠孝東路前進,右轉中山北路之後快車道兩旁出現綠油油的行道樹,據說以前是因為日據時期的總督要到圓山的神社參拜,所以規劃了從總統府前的中山南路、中山北路一直到圓山沿途都種滿了樹、這樣一來總督在往神社的沿路上都可以看見綠意盎然的路樹。
不管種這些樹的目的是為了讓總督不至於受到日照的騷擾,還是為了掩蓋路樹後台灣人民的生活,大熱天裡車子開在灑滿樹蔭的馬路上確實會讓人心情愉快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不是總督,我一點都沒有感染到那份愉悅。
我關上車窗,打開冷氣、將自己與外面的空氣隔絕……
接到電話之後我沒有一點驚訝的感覺,一切是那麼自然,就像是在什麼時候早已經約好了。
因為那個地方停車位不好找所以我提早下班,進門要了靠窗的座位,這樣我一眼就可以看到她出現在街道上。木製的桌面鋪著暗紅色的桌巾,放紙巾的盒子裡有幾張顧客意見調查表,水杯裡還漂浮著檸檬的果肉,我拿著菜單看著對面空著的座位想像她坐在上面的笑容,相較於長久以來的盼望,這幾分鐘等待的時間竟顯的更加難挨。
我不斷拿起桌上的東西來掩飾不安,喝了一口水,放下菜單,拿起紙巾擦拭手心裡微微冒出的汗,放下紙巾拿起顧客意見調查表,重新放回調查表再度拿起菜單,這時候我看到窗外她的身影。
像是一道旭升的陽光,她慢慢走過來,經過的街道在她的照耀下亮了起來,那道陽光一直照進我心裡,照開了我臉上的笑容。
她向著揮手的我嬌羞地走過來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這句話輕易地滿足了心中這麼多日子以來的遺憾,我不由自主說:「喔…是啊……「你確實讓我等了好久,心裡這句話沒出口,我接著說:」不……我是說不會。」「點餐了嗎?」
「沒有。等你……等你來了一起點。
「你說話怎麼結巴啦!」
「大概餓昏頭。」「那趕快點餐吧!」
坐在位子上的她臉上的笑容就跟剛剛我想像中的一樣,我們輕易地就打開了話匣子,她發笑時嘴角上揚的角度,撥弄髮絲在空氣中劃出的線條,每—個動作對我來說都那麼熟悉,熟悉到我可以猜出她下—一個動作。
時間在我們之間彷彿停止了,或許說是倒轉。思緒像幾千尺下的深海被慢慢攪動,無重力的水流向四面八方散開,順著水流而起的是沉寂已久的沙子,幾萬億的沙子不斷地旋轉上升,到了接觸的到陽光的深度,它們就像播放電影的白布,光線交錯其中上演著我期待的劇情。
我回答著她提出來的問題,她托著下巴專注地看著我,對話間的字彙像一階階的梯子,隨著字彙的累積我踏著階梯前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楚,在那雙深邃的眼神裡我幾乎看到自己的影像。
如果說那個塵封已久的秘密像是一座城堡,現在我就站在城堡前面對深鎖的大門,我不知道門後的一切是否完好如初,唯一可以得到答案的方法就是拿出鑰匙打開它,我慢慢地從喉嚨間掏出那把沉重的鑰匙小心地問……
「你……你相信一見鍾情嗎?」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打斷了原本自然的交談,不安地離開接觸的眼神,放下手中的刀叉,推開椅子。
「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間門口,我不知道我打開了什麼,甚至不知道我有沒有打開什麼、只能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像是等著聆聽審判的犯人不敢移動。
時間又停止了,但感覺截然不同,剛剛不去在意時間所以它停止了,現在是太在意時間所以它停止了,我可以看見每一秒鐘在身上痛苦地爬過,而我只能再等待。
停止的也許是我,周邊用餐的人們動作還是那麼流暢,牆上時鐘的指針也沒有因為我的感覺而慢下來,只是相對於正常的周邊環境我像一棵山裡的神木,寒暑的變化早就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我想起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中山北路旁閃爍的電虹燈,現在我還清楚記得它們的顏色,紅的、藍的、黃的和紫的,像一張網子掛在樹上,燈光從樹的兩旁開始亮起,在中間交叉然後暗的變亮的,亮的變暗的、三次循環之後全部熄滅再全部亮起,也是循環三次,然後從頭再全部循環,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是一切的起點,快樂、悲傷和遺憾都從那開始。
終於她的身影再度出現在洗手間門口,腦中的霓虹燈宿命般又循環了一次,而這次也會從結束的時候再一次開始嗎?
她回到座位上,眼神若即若離地搜尋我,我的眼神也偶爾和她相接,但每當別開視線的時候,卻彼此都在顧忌,同時若有似無地追逐著情感的變化。她拿起茶匙攪動杯子裡的花茶,這次不像剛剛平靜的深海,而是在已經翻滾的思緒裡用力的攪動。
隨著杯子裡花茶旋轉的越來越快,我的指甲也開始不安地在指頭上用力,也許她會當剛剛一切都沒發生過、也許她只當作這是一句玩笑話,也許她會以為我不懷好意,也許她會站起來掉頭就走,也許我太莽撞了、也許……一切的也許都停止了,因為她開口說出來了……
「我相信。」
「為什麼?」「因為我知道那種感覺。」
「那你呢?」
「我也相信。」「好。」
這幾句簡單的話讓我等了好久好久,你終於回來了……
第十六章
中山北路三、四段是有名的婚紗攝影街,短短一二百公尺的距離兩旁都是攝影店,幾乎沒有其它種類的商店參雜其中,它們不僅在店名、裝潢擺設上爭奇鬥艷,還都強調自己特有的風格,有歐洲宮廷的古典浪漫、中國傳統的溫文典雅,還有後現代主義的簡約前衛,也許是競爭太激烈,不管你走進那一家,只要提出需求,通常都可以拍到所有不同風格的相片。
如果再仔細一點觀察,像以前上學時每天經過,會發現有一些店家的裝潢擺設沒變但已經悄悄把名子換掉,也許是因為名子不夠響亮還是不能引起顧客的幻想而換掉,雖然換掉名子但所有的攝影師、禮服、店員都是同一批,不同的名子還是一樣的東西,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會不一樣嗎?
我相信,不管名子是什麼,攝影師拍出來的照片才是最重要的。向前開了幾個路口,車子裡的溫度明顯的下降,打開音響,傳來的還是伍佰的《夏夜晚風》……
上午上班時接到藍鳥的電話,不知道為什麼,不安的思緒在腦海中閃動著。
「喂,兄弟,在忙嗎?」
「藍鳥啊,沒有啊,可以說話。」「嗯……」
「千嘛,什麼事啊?」「那天吃飯的時候你帶的那個女孩子?」
「你說雅築嗎?怎麼了?」「她就是你那天跟我說在捷運站出口作問卷那個女孩予吧。」
「是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一定會再遇見她的,後來我們又見面了,而且一見面就像是很久不見的老朋友,怎麼?你覺得她怎麼樣?」「可以感覺的出來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做兄弟的也很替你高興可以找到一個好女孩,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