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溫芯
「你就是朝陽門溫三公子。」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一個長輩威嚴地要他確認身份。
溫行浪躬身作揖。「在下正是。」
「沒想到最後是你奪到了天干劍。」冷楓淡淡打量他。「聽說你從小體弱多病,武功底子極差。」
「傳言總是不可輕信。」溫行浪呵呵一笑,四兩撥千斤。「在下得到了天干劍,又闖過了冷宮主設下的天女散花陣,應該足以顯示一些能耐了吧?」
「嗯。」冷楓頷首,清澈的目光再度巡過他全身上下。「看你骨骼精奇,確是可造之材。」
「承蒙宮主看得起。」
「看不看得起,還不一定!」
語落,冷楓驀地飛身而起,朝溫行浪直襲而來,手上迅捷使開一套綿密多變的掌法。
溫行浪手握扇柄,不慌不忙地接招,冷楓看準時機,手指連點他胸前六大穴,他以扇柄一一撥開。
「好小子!」冷楓讚道,衣袖一捲,帶來宮女手上一把長劍。「亮出你的劍!」
不待她催促,溫行浪早將天干劍拔出鞘迎擊。
兩人從廳內鬥到廳外,冷楓招招奇詭,出其不意,溫行浪卻總是能料敵機先,彷彿早就習於這樣的招數變化。
過了十多招,冷楓像是察覺什麼,驀地停劍。
「溫公子的劍法是令尊親傳的嗎?」她沉聲問道。
溫行浪目光一閃,搖頭。「家父並非是我師父,我的武功劍法都是另一個人教我的。」
「是誰?」冷楓問話的嗓音似有些輕顫。
溫行浪聽出來了,微微一笑。「我師父便是家父的師兄,也就是朝陽門的創建人。」
「是……曹開朗?」
「不錯。」
「原來真的是他。」冷楓低語,如花美顏一時有些失色,蹙眉垂眸,似是陷入深思。
溫行浪悄悄觀察她略顯惆悵的神情,心下雪亮。
這女子對師父,恐怕也並非全然無情吧?兩個彼此有情的人,偏生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田地,又何必呢?
他暗暗歎息。
冷楓沉思半晌,忽地抬眸,又恢復原先的冷靜淡定。「你闖過了天女散花陣,方才也擋住了我的劍,算是連過兩關,至於這第三關嘛——」她一頓。
這麼快就第三關了?
溫行浪心跳一突。「敢問冷宮主,第三關考驗為何?」
「我要你在七日內……」冷楓目光銳利。「學會乾坤劍法。」
「什麼?」要他學乾坤劍法?溫行浪愣住。「那……月姬姑娘呢?」他試探地問。
「等你學會乾坤劍法,我自會讓你見她。」
這是怎麼回事?溫行浪蹙眉。
不是應該先闖過第三關,才能迎娶月姬,娶了月姬,才學乾坤劍法嗎?
怎麼順序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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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的茶館客棧,因為來往的四方人客川流不息,一向是街談巷議的集散地,這幾日,有個事兒更是眾所矚目。
聽說明月宮的聖女月姬即將下嫁朝陽門溫三公子!
「這是真的嗎?」一個帶刀的青年人焦急地問身旁老者。「那個月姬真要出閣了?」
「帖子都發了,受邀的賓客也陸陸續續去到明月宮了,哪還會是假的?」老者撚鬚回答。
「唉,真真可惜!」青年懊惱地大歎,「我本來還想上朝陽門,試試自己能不能搶到天干劍呢!」
「天干劍若真那麼容易搶到,這些年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從朝陽門敗興而歸了!畢竟是一代宗師曹開朗創立的門派,哪那麼容易讓鎮派之寶落入外人之手?」
「可說也奇怪,最後拿到劍的怎麼會是那個溫行浪呢?他不是溫家三兄弟裡,最不中用的一個嗎?我聽說他體弱多病,武功極差,又貪生怕死,走到哪裡都要那朵火焰紅蓮跟在身邊保護……這麼一個軟腳蝦,是怎麼拿到劍的啊?又怎能連闖明月宮主三關考驗?」
「別說你覺得奇怪,我也怎麼都想不透。莫不是那溫行浪使了什麼迷魂計,哄得明月宮主團團轉?」
「說得有理!那溫行浪生得俊俏異常,號稱再世潘安,說不定明月宮主真是被那張小白臉給迷去了。」
「如此說來,我的猜測還真有可能……」
怎麼可能!
一路上聽這些所謂武林豪傑的閒言碎語,紅蓮是愈聽愈氣,幾乎想把手上這杯茶水往那些碎嘴的人臉上潑去。
一群狀況外的傢伙妄自揣測,敗壞溫行浪名聲!
他們怎麼不說溫行浪真人不露相,其實身懷絕頂武功呢?為何偏要往最不堪的一面去猜想?
真可惡!
「別氣了。」看出她的不愉,坐她對面的齊非微微一笑。「人就是這樣,茶餘飯後不說上幾句中傷別人的話,生活就不帶勁。」
「可是他們說他是『小白臉』。」紅蓮咬牙切齒。
雖然不太懂得分別容貌的美醜,她仍能明白這名詞帶有的強烈貶抑意味。
「浪少不是小白臉,難道是大黑臉嗎?」齊非開玩笑。「算了,你就別同這些人計較了,他們娶不到月姬,自然是心中積怨難吐了。」
「嗯。」紅蓮輕應一聲,神情仍是不開朗,秀眉顰著,唇色發白。
糟了,他說錯話了!
齊非暗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眼前的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她心上人即將娶別人,他偏還拿來說笑。
「噯,紅蓮,你別介意……」他吶吶地想安慰她。
她澀澀打斷。「明日,他就要成親了。」
齊非一愣。「是啊。」
她能阻止他嗎?
紅蓮顫顫地握住茶杯,瞪著水面上反照出那微微扭曲的、雪白的面容。
他師父的命令,他不能不聽,不是嗎?就如同她從前一樣,總是被師父逼著去做不情願的事。
她明知道他抗拒不了師父的命令,卻還是想阻止他——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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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明月宮內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會客廳內擠了滿堂賓客,個個翹首期盼,就等著吉時一到,新郎新娘拜堂成親。
忽地,眾人眼前一亮,只見明月宮主冷楓著一身紫衫,在四名美貌宮女簇擁之下,風華絕代地現身。
驚歎聲頓時四起。
「不愧是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果然是沈魚落雁、國色天香啊!」
連徐娘半老的宮主都美艷至此了,那年輕的月姬肯定更加非比尋常。
一干男人暗自尋思,都是心癢癢的,恨不得能親眼見到新娘是何等絕色。
又過片刻,喜娘出來宣佈良辰已到,鞭炮聲熱熱鬧鬧地響起,跟著,溫行浪頭戴冠帽,身穿喜服,手上握一條紅綢,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走出來。
可惜啊!
新娘的臉讓紅巾給遮了,眾男子心癢難耐,甚至有人思索著是否能製造個意外,讓新娘露出臉面來?
就在一廳各懷鬼胎下,新郎新娘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話語未落,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火焰似的紅影自空中翩然旋落,立定在大廳正中央。
她是個姑娘,一個穿紅衣的姑娘,身上那襲紅色衣裳雖不如新娘的喜服鮮艷華麗,從天而降的神采卻更加亮眼,令人目眩神迷。
溫行浪一見到她,臉色立時一變。
廳內賓客亦是驚訝不已,一個個睜大了眼,瞅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年輕姑娘。
她仗劍而立,姿態瀟灑,雪白的面容冷凝,自有一股肅煞英氣。
有人視線一落,認出她手上那把寶劍——
「是火焰紅蓮!」他驚喊出聲。
什麼?是她?
眾人震撼,目光不覺齊齊往今日婚禮的男主角——溫行浪身上射去。
後者一聲歎息,上前一步。
「紅蓮,你怎麼來了?」他啞聲問,凝住她的眼神陰晴不定,變幻莫測。
「我想問你一句話。」她直視他,清澈的眼眸並不把其他人看在眼底,唯他一人。
溫行浪心跳一突。「什麼話?」
「你,是真的情願娶她嗎?」她問得直率。
他卻一時語窒,不知該如何回應。
「只要你有一絲不情願,我無論如何也會帶你走。」她慎重言明,嗓音清冽如水,眼裡卻隱隱跳動著兩簇火焰。
「你要帶我走?」他愕然。
「是。」
她這一回話,廳內抽氣聲頓時此起彼落。
要搶婚了!
一場婚禮,說不定要演變成血光之災,情勢大大不妙。
賓客們面面相覷,眼底卻沒太多遺憾或懊惱,相反地,不少人還感到興致勃勃,巴不得這場婚禮早早破局。
溫行浪明知一群人等著看熱鬧,卻無暇理會,俊目凝定紅蓮,望進那清清水眸最深處。
他看見一絲藏不住的憂傷,心弦一緊。「為什麼?」
紅蓮一怔。「什麼為什麼?」
「為何你要帶我走?」他低聲問。
她愣住。
是啊,為什麼?為何她堅持要帶走他,不許他完成這場婚禮?
「因為……」她咬唇,試圖在一團混亂的腦子理出個頭緒。「因為……你是為我才接受你師父的命令,答應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