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董妮
「好了。」羅什解開他的穴道,拍拍手站起來。「你現在乖乖告訴我,剛剛為什麼突然尖叫?」
「我……咳咳咳……」吃到土了,司徒興嗆咳地說道:「我在書庫看到先皇的自畫像和隨身攜帶的玉珮,太驚訝了,才會不小心叫一聲。」
「畫像和玉珮?是不是用一個青色木盒裝著的?」
「對對對。」司徒興連忙點頭。「請問羅公子認識畫像和玉珮的主人嗎?」
這些事物關係著一則皇室秘辛,先皇尚為太子時,與服侍他的婢女相戀,奈何不被皇室接受;婢女遭囚禁,先皇被迫娶了現在的太后。
當時皇室本欲杖殺婢女,但先皇以性命威脅,皇室只得妥協,將婢女深鎖於宗人府密室。
其後,太后產下一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先皇十六歲登基,在位十八年,文治武功威凌四海,就在大家以為大陳朝會在先皇的領導下一統天下時,先皇和那婢女突然失蹤了。
皇室不敢聲張此事,只對外宣稱先皇駕崩,新君即位;晃晃悠悠,二十餘年過去,這件事也漸漸被淡忘了,所以司徒興在書庫裡看到先皇的自畫像和隨身玉珮時才會那麼驚訝,失態地慌張大叫。
難道先皇尚在人世?那號稱大陳朝歷任皇帝中最賢明的君主,傳奇一般的存在;是怎麼把一個面臨分裂的小國家治理成今天中原第一強國的?又是如何從防守嚴密的宗人府密室中帶走心上人,逃出皇宮,擺脫重重追兵?
司徒興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人怎麼幹得出這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難道真有三頭六臂不成?
面對他的疑問,羅什只是淡淡地點頭道:「我認識那個人。」
「他在哪裡?」
「死了。」
「啊!」他的英雄、他的偶像……誰說男人不掉淚,司徒興今天就哭了不下十次。「請問他墳塋位在何處?我想去祭奠一番。」
「沒有。」
「什麼意思?」
「沒埋沒葬,丟山裡去了。」
「你……污辱皇室,罪該萬死!」就算羅什是惡魔,敢如此欺辱先皇,他豁出命也要跟他拚了!憋著一口氣,司徒興撲向羅什。
「人死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具軀殼,埋不埋有什麼差別?」羅什彈出一道指風,司徒興瞬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先皇是自古以來最賢明的君主,理應受萬民敬仰。」身子動不了,司徒興還有嘴巴可以叫。
「皇帝也罷、乞丐也好,死了就是死了。再說,是他決定要在死後讓金兒把他的屍體丟進斷魂谷的。」
「為什麼?」
「因為我娘葬在斷魂谷底。」
「啊!」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在司徒興腦海裡迴繞。「請問羅公子與先皇是什麼關係?」
「我爹。」
「皇叔叔——」天哪,劈下一道雷打死他吧!這個野人一樣的莽漢竟是當今皇帝的弟弟,他的皇叔。「但……你為什麼姓羅?」
「我娘姓羅。」
先皇竟然不讓最小的兒子承繼皇室正統,他就這麼怨恨皇室嗎?
司徒興面色晦敗地問:「他不留墳塋,也是不願後人祭拜嗎?」
羅什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侄子,對他實在沒太大的感覺。
一來,司徒興太弱。二來,他二人的觀念、想法差太多。
在世人的眼裡,人的地位是以金錢、權勢、名氣來劃分的。
但在羅什心中,世上只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
司徒興那種傷春悲秋的想法很無聊,一個人想怎麼死、死後選擇什麼方式埋葬自己,那是他個人的事,旁人沒有理由多加置喙。
「我爹讓金兒將他的屍身丟進斷魂谷,是因為他曉得,六歲的我不可能背著他下山,不如就讓金兒把他丟下去,反正斷魂谷就那麼丁點兒大,睡兩個人剛剛好,他怎麼摔都不會離我娘太遠。」
司徒興呆掉了,這……傳奇人物的想法果然與眾不同。「可是皇叔……」
「我不是你皇叔。」
「但先皇……」
「我爹就是我爹,即使曾經為皇為帝,那也都過去了,現在他只是斷魂谷下一堆骸骨。」打從六歲開始,他就在玄冰山上歷經艱辛求生存,學到了一件事,身份地位是狗屁,要想活得更好、更自由,只有讓自己不停變強。
強者能夠主導自己的人生,而弱者只能被主導。
「司徒興,你若想在這裡生存下去,最好多努力點,你實在是太弱了。」在羅什眼中,他比花無顏和花無瑕都差勁。
花無顏是會自己努力的人,也是他最欣賞的,有勇氣、有毅力的類型。
花無瑕弱,但起碼她懂得利用天賦勾引男人替她做事。
只有司徒興最差勁,凡事都靠兩個女人替他拿主意、想辦法。
「我我我……」司徒興被說得面紅耳赤。
「羅什!」突然,花無瑕的叫聲遠遠傳來。
羅什一晃身,鬼魅一樣地出現在花無瑕面前。「無顏有事?」
花無瑕被他嚇了一跳,這見鬼的輕功也太厲害了吧!
「說話。」羅什不耐煩地瞪她一眼。
花無瑕回過神道:「對……我知道無顏為什麼一直發燙了,她的玄月訣突破到第六重,需要與男人陰陽交合,所以……」
唰,羅什又消失了。
花無瑕話講到一半,看到人不見了,愣了半天。
「啊!你這個混蛋,就不能好好聽人把話說完嗎?」氣死了,忘了惡魔不能亂罵,她不停地跳腳低咒著。
第四章
當花無顏看到旋風一樣刮到她面前的羅什時,原就燒紅如秋楓的俏臉更加熏染得艷似鮮血。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男人,他對一些世俗禮節確實無知又無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不管別人怎麼想。
但不能怪他,看他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他常年避世,與人相處的經驗少之又少,因此想法跟大多數人都不同。
初見他時,她對他視弱者性命如螻蟻的觀念非常不認同,只覺得這個男人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可他竟將修練密技坦然跟她分享,這份大度世所罕見。
連碧茯苓、紫炎果那種會引發江湖大戰搶成一團的珍果,他也毫不吝嗇地分給眾人,還說果子長出來就是要吃的,藏起來做什麼?
他真的很不一樣,她開始有些佩服他,進而崇拜、尊敬……然後,在她練功走火入魔時,他抱著她全身赤裸地沉入溫泉裡。
那時她全身動彈不得,但神智卻是清醒的,知道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救回來。
為什麼?弱者死了不是應該的嗎?所以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也是自找的,死掉活該。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救她?是因為……在他心裡,她不是一般弱者,還有一點點地位嗎?
當姊姊提到要找羅什來跟她陰陽雙修時,她便一直在想,他與她,可有未來?她有些害怕,覺得自己配他不起。
畢竟他是那麼與眾不同,而她卻是花家堡最最平凡無奇的二小姐。
處於芸芸眾生中,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存在,與武林第一美女的姊姊並列,簡直是天底下最不和諧的畫面了。
「聽說你要找一個男人陰陽雙修,解決身子不停發燙的問題,告訴我,該怎麼做?」羅什居然劈頭就是這麼一串話,說得她像是武林中最令人不齒、專練采陽補陰功夫的下賤女子一樣。
花無顏羞得幾乎想一頭撞死,不過撞牆前要先咬下他一塊肉洩憤才行。
「說話啊!」他的動作倒快,已經脫好衣服爬上她的床。
「我有說願意和你雙修嗎?」她虛弱地瞪著他。
「這裡只有我可以幫你。」
「還有司徒興。」
「我去殺了他!」敢跟他搶女人,該死……慢著,他、他的女人?!他覺得她是他的女人,就像他爹跟他娘那樣?
羅什的腦子突然混亂了起來,說實話,他對娘親並無記憶,只知道娘因為生他而難產去世,父親很傷心,恨不能追隨娘下九泉,若非娘闔眼前逼爹發誓不得自盡,得好生照顧兒子,爹可能早就抱著他一塊兒死了。
但爹雖然沒有自殺,卻也沒有珍惜生命,反而到處冒險,將整座玄冰山搞得雞犬不寧,也因此找到黑霧林中央這塊桃源仙境,蓋了幢竹舍;那時爹已經又傷又病,只能成天躺在床上教他習武練宇。
直到他六歲那年,爹終於撐不住了,臨終前跟他道歉,說他實在太想娘,沒有娘的日子,每一天都像在地獄打滾那麼痛苦,只好對不起唯一的兒子了。
不過爹同時笑著告訴他溫泉的秘密,那是玄冰山靈氣之所鍾,就算他只有六歲,打不了獵又不能耕種也死不了,只要每天去喝那些泉水,就可以活到發白齒搖。
爹夠渾帳,明知那泉水難喝得要命,還要他以靈泉為食?羅什當然沒有聽爹的話,反正山上野果甚多,味道又好,對身體更棒,他餓不死的。
在金兒將爹的屍首丟入斷魂谷後,他就讓金兒載著他在山中四處闖蕩,山裡的猛獸他幾乎都挑戰過,有的打得贏,有的打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