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珍娜·奎哈晶
他真擔心她和鄭文傑,會不會到最後因為彼此有相同的興趣、良好的默契,而走在一起,所以他見到鄭文傑時,就覺得眼裡像是突然飛來一粒砂石般,讓他不舒爽。他原來已經如此在意何昀昀這個女人了……
想到她,他關了吹風機,起身走入她房裡,探掌摸了摸她額際,微微濕著,應該是退燒藥起了作用了。
他從浴室拿出乾毛巾,擦著她出汗的臉頰還有脖頸……
出汗就表示體溫稍退了,只是不知道大半夜會不會再次高燒起來,他看了看時間,沉吟半刻後,決定打電話找人代他的班。
確定有人能去代他的大夜班後,他又回到客廳,重新坐回地板,開了吹風機吹著她的樂譜。
眼皮下,眼珠子轉動幾圈後,眼簾緩緩掀開。
何昀昀看著天花板,片刻,思緒才慢慢湧入,她看了眼時間,才凌晨四點?
她坐起身來,想要下床時,趴靠在床緣的那張臉龐讓她身體顫動了下。她拍拍因受到驚嚇而騷亂不已的左胸,凝定心神後,鬆了口氣,原來是葉磊。
她定定看著他,他就趴在床緣熟睡著。
他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會來?這時間他不用上班嗎?這要坐在地板就睡著,也不冰涼的地板讓她感冒?
她想了想,決定從另一側下床,然後動作輕巧地來到他身邊。
矮下身子,她看著他。是因為她不接他的電詁,不回他的簡訊,所以他乾脆直接來找她?
接我電話,我們談談。
你還在生氣嗎?
你不接電話,也不回簡訊,難道我們之間要這樣散了?
她知道他打了幾次電話,也看過他傳的三封簡訊,她想他是有心要化解這次的爭執,可是她還沒想通,還惱著他的言行,她認為還在氣頭上的自己,對他說什麼似乎都不對。
還在氣頭上,容易意氣用事,無法好好處理事情,她必須冷靜過後,才能和他談談。
但即是如此,她還是忍不住伸指去輕觸他的面龐。
她微涼的指腹輕劃過他眉骨、他濃密長睫、他直挺的鼻樑,還有他那張對她說話總是有些苛深薄的方唇。
在他的唇腹上來回撫觸幾回後,她起身拿來薄被幫他覆上,才看見了他手中握著耳溫槍,是知道她病著,他才留在這裡照顧她的吧?
細細回想,印象中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熱燙,腦袋重得像被灌入水泥一樣,然後她知道有人在喊她,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被什麼黏住似的,難以睜開。
長睫勉力眨了幾下後,在迷迷濛濛的視線中,一張嘴巴在她面前開開合合的,她再眨了眨眼,好像看見了什麼人正憂心地看著她。
那個人觸著她臉頰,要她張口,她依言張開嘴巴,隨即感覺有什麼東西塞進了她嘴巴,然後他拿了杯子輕抵在她唇緣,要她張口喝水,她喝了幾大口,然後便又沉沉睡去,沒什麼印象了。
原來她在昏昏沉沉中見到的人就是他?
他的舉動讓她無法不感動,但想起他對文傑的不友善,她仍有些惱。
這樣的一個男子,是她喜愛的,她不會輕易放棄,但也不會為了喜愛他而縱容或是妥協。在她的觀念裡,不要輕易就愛,但愛了就要長長久久,於是為了兩人能一直在一起,適時讓他明白她的脾性和她的觀點是很重要的。像文傑對她而言是個重要的朋友,他若尊重信任她,就該接受文傑的存在。
喟了聲,她想起自己昨晚還未吃飯,遂起身走出房間,客廳大亮的燈光讓她狐疑地將腳步轉往客廳走去。一走入客廳,那地板上擱著的吹風機,還有幾本因為濕了又干,導致呈現皺痕的樂譜,都教她訝然。
他用吹風機吹乾了這些樂譜?
想起房裡那趴在床緣熟睡的面龐,她笑了聲。
這男人……當真讓她又愛又氣啊。
第0章()
縮了縮肩,何昀昀呵口氣,熱息化成的白煙從口中逸出,她踏進音樂科的辦公拿出手機,按下通話紀錄,還有簡訊欄,看看有無遺漏的來電或是新訊息。
明明知道若有未接來電或是新簡訊,話機會發出提示鈴聲和燈號,但她仍重覆那日醒來,見他趴睡在她床緣,她知道他累了,也沒叫醒他。一直到隔日她得出門教課了,他還在睡,她想他有她住處的鑰匙,所以就任著他繼續睡,他醒了要回去時,應當會幫她鎖門。
只是那日分開後,她再也沒接到他的來電,亦沒收到他的簡訊。
她不得不想,他是不是生氣了?因為他有心要找她談,她卻沒接電話也沒回訊息,跟著又趕去上課,也沒和他說上話,所以他以為她不理他,所以他也不再找她了?
她確實不接他的電話,也未回他的簡訊,但那時她仍在氣頭上,她怕自己說出來的話不好聽,才會不接電話也不回訊息的。之後她想過等他醒了,兩人要好好談談,他卻一直睡到隔日她要出門前還在睡,她只好等下課後再說,但怎麼知道他就這樣不再找她了?
她是不是該打電話給他?他會不會一怒之下也不接她的電話?但這樣等著他,他若是一直不來電也不是辦法……
手指按了電話簿,看著他的名字……要不要打過去呢?
「今天真冷。」鄭文傑走到座位,拉開椅子。很湊巧,他和她的座位相鄰,不過兩人的排課時間不大一樣,能像這樣同時出現在座位上的次數並不多,一星期就這麼一次。
見她沒反應,他多看了一眼,發現她還在看她的手機。
從一進辦公室就見到她在看手機,現在還在看?
「在等電話嗎?」通常這樣反覆看著手機,多半是在等候什麼人的來電,他有過這樣的經驗,一看就明白。
何昀昀愣了下,側首淡淡笑道:「沒有啦。」
「等葉先生的?」鄭文傑那雙溫目裡只有關心。
覷見他眼底的關切,她喟了聲,承認了。「嗯,等他的。」
「還沒和好?」
她搖搖頭,帳然若失的。本來只是她在氣他,現在看來,他八成也開始惱她了吧?
「你還在跟他生氣嗎?他已經跟我道過歉了,就別再為了我和他嘔氣,要是壞了感情,我會很過意不去。」
「他……跟你道歉了?」她訝然不已,他什麼時候跟文傑道歉的?
「你不知道嗎?」鄭文傑微詫地說:「隔天他就打學校的電話,轉進來辦公室跟我聊了一會,也道了歉。」
「他……沒跟我說……」不,也許是他想說,她卻沒有給他機會說。
「這樣啊……」鄭文傑沉吟了會。「他是真的很有誠意的跟我道了歉,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她搖搖頭。「不知道。」
「會不會是他沒時——」話未竟,被另一名老師打斷了。
「鄭老師,外找喔。」坐在靠近門口的一位女老師出聲喚他。
鄭文傑狐疑地起身,轉過身子看見門口的身影時,詫異地喊了聲:「葉先生?你——找我?」怎麼不走找昀昀?
聽聞那個姓氏,何昀昀驟然回首,對上了葉磊的視線。但他只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開目光。
「有空嗎?方不方便出來一下?」
鄭文傑看了何昀呀一眼,再看看葉磊,有些摸不著頭緒。「方便方便。」他走到門口,跟著葉磊移步到走廊上。
再看不見他的身影,何昀昀頓時帳惘不已。
怎麼會是來找文傑,面不是找她呢?他真的生氣了吧,氣她不接他電話?
可她、可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沉澱一下心情,整理一下思緒,並不是要和他冷戰啊。若他再不理會她,她、她、她……眼眶驀地一熱,濕潤潤了。
「昀昀,你看看這是什麼?」回到座位的鄭文傑,把幾本樂譜拿到她眼前。
她懶懶地抬睫看了看,雙眸頓時有了淡淡光采。「這是……是那個……」
「對,是大提琴的樂譜。」他愉悅地打開第一本,道:「這本和我那天弄濕的其中一本是一樣的,其他雖不同,但也很讓人喜愛。看到這些真好。」
「你怎麼會有這些譜?」
「葉先生拿給我的,他剛剛就是為了這事才找我出去。」他看著好友有些黯然的神色。「應該還沒走遠,你要不要追上去?」
「我……」要追上去嗎?不追上去是不是就要這樣錯過了?
她並不想失去他,真的不想失去。文傑固然重要。但他更是重要,她怎麼能就這樣和他愈走愈遠?
心念一動,她站起身來,急步追了出去。
站在辦公室門外,她看著往校門口方向的走廊,哪還有他的身影?正懊悔不巳時,身後傳來涼薄的聲音。
「找我嗎?」葉磊倚在另一方向的牆面上。
她心跳了下,回過身子,看見他雙手插在褲袋,寬背倚著牆面。
遲疑片刻,她走了過去。「我……我以為你走了。」
「你希望我走?」他眼神冰冷,不見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