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田婈
「我都不知該說什麼。」
他的心亂得可以,如果不是那個理由,他是個有血有肉男人,看上眼早就行動了,何須等她來追?
「那就什麼都別說,笑一笑好了!露出你的招牌笑容呀,雖然皮笑肉不笑根本不像在笑,但至少還是個笑嘛!」
「你……」原來她不只會撒嬌、體貼溫柔,還會損人。
譚巖睨著她,唇際扯了一扯,很難過地憋著,就是不肯恣意笑出來。
「笑囉、笑囉——還憋?暗笑得內傷哪!」盛語昕頑皮地直逗他,這才發現原來逗一個冷冰冰的男人笑是如此有趣好玩。
「盛語昕,夠了!」他降低音調喝止她的嬉鬧。
「不夠、不夠,我非看到你笑得露出牙齒不可!」她就是貪圖他的笑容,覺得逗他笑,她也會快樂得不得了。
「計程車來了。」譚巖將視線調離,悶頭拉她上前,不肯再多望她一眼。
吼!笑一下會死喔?
嘴唇上揚、牙齒小露,眼睛微彎,心情愉快,這笑起來多好看,他幹嘛就是不笑咧?!
奇怪的人。
但沒法子,誰教這奇怪的人正巧是她處心積慮想要愛的人呢!
第四章
初夏時節
午後下完一場雷陣雨,太陽又漸漸露臉,譚巖佇立在路面呈半濕半干狀態的優爾大廈前,清風柔柔拂過臉龐,這舒適且騷惹著肌膚的感覺像極了某人的笑顏……
某人?
是呀!他最近被某人纏身,被迫當起了她的司機,趕都趕不走,拒絕也拒絕不了。
「猜猜我是誰?」某人朝他背後一撲,熱臉貼到他偉背上,清脆的聲音響起。
又來了!還有什麼好猜的?
每每出其不意從他背後圈環而來的緊實擁抱,除了她盛語昕,誰敢這麼囂張當街投懷送抱。
「還玩不膩呀?」背後的女人像籐蔓似的纏繞著,教譚巖停下腳步。
「你沒猜我是誰?」
「盛語昕,都那麼大的人了,這有什麼好玩的?」
譚巖抓住她置在他腰間的手,嘴裡說不好玩,唇畔卻隱約揚起淺弧。
「跟別人鐵定很無趣,跟你,就很好玩。」被人這麼說,盛語昕還是臉不紅氣不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還不放開?」大庭廣眾下,兩人前胸貼後背地黏在一起,這畫面看起來實在曖昧,雖然他也覺得被她軟軟的軀體貼覆著,的確挺舒服……但他就是無法敞開心胸接受這種親密。
每次與她在一起,他都必須刻意冷化自己的情緒,就怕對她太好,會害她受感動而流淚。
他只好勉強自己當個冷血薄情的人。
只要別讓她覺得幸福,只要別出現讓她感動的舉止,他或許可以在安全的範圍內與她相處,多少填補他心中想付出愛的渴望。
「就不放!看你拿我怎麼辦?」盛語昕的鬼點子特多,就想試驗他,拿她這只宛若從童話故事裡跳出來將他黏得牢牢的金鵝怎麼辦?
譚巖默默歎口氣,除了縱容,他哪能拿她怎麼辦?
「為什麼不說話?」對於他習慣性的無言以對,盛語昕才沒有這麼簡單放棄。「你不說話,我就真的這樣黏你黏到天黑、黏到跟你回家。」
「過來吧!」譚巖拍拍她的手臂,轉頭對她說。
「嗯?」她不懂他說的「過來吧」是什麼意思。
「到我前面來。」他柔聲的說。
盛語昕考慮了一下,決定乖乖聽他的話,又覺得就此鬆手不妥,於是依舊圈著他的腰,身子旋到他面前。
「你喔!」譚巖被她孩子氣的動作給逗笑了。
「說呀,從後面黏到前面,看你拿我怎麼辦?」她得意地笑,慧黠的眼瞅著他不放。
這女人釋放出想要他寵愛的訊息,他要費多少力量才能將她推開?若不推開,又怎麼阻止自己也想擁抱她的意念?
「說話呀!」他陷入沉默,她忍不住催促,這已經成為兩人最常出現的互動模式。
「我沒話說。」譚巖輕握著她的肩膀,嘴裡沒話可說,眼裡卻閃著柔光。
「那做點兒什麼,總可以吧?」因著那抹柔光,盛語昕心跳得更快,似乎有種感覺,他已經軟化在她的追求之下。
「那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能哭。」
「我在你的印象裡是個愛哭的人嗎?」想起自己曾情不自禁在他面前流過淚,她有些不安。
「對我而言,你的每一滴淚都很珍貴,但我一點也不希望看見你流淚。」
盛語昕心一抽,他果然不喜歡愛哭的女人!
「我發誓,我並不愛哭!」她五指併攏發誓,急切地解釋。「之前在你面前掉淚,是因為我眼睛不舒服才流淚的,我根本不是哭,我自己也覺得很莫名其妙,所以請你不要因此而討厭我!」
眼睛不舒服是為當時找的借口,伹莫名其妙卻是真的。
「我沒有討厭你。」
見她急於為掉淚之事解釋,譚巖心裡瞬時泛疼了……他抓下她發誓的手,緊緊握住,置在自己心口上而無法言語。
兩人相識的時間如此短,這小女人卻已對他用情這麼深,他真能不顧一切用同樣的感情回報她嗎?
「我真的不是個愛哭的女生……嬰兒時期不算,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真的不常哭,小時候我太調皮不小心從溜滑梯上掉下來,頭破血流縫了三針,我也一滴淚都沒掉!」
「我懂了,你別再說……」
「不,你不懂,我說清楚點兒你才會懂!念國中時,我也曾在放學後被同學惡作劇反鎖在學校廁所裡,直到天都黑了才被放出來,就算受到那麼大的驚嚇我也沒哭……」
「別說了,語昕。」他慌亂地低喊。
「真的,我說真的!還有高中時,我有次差點溺死在游泳池裡,被救上岸後,我不但沒哭,還安慰嚇壞了的老師和同學呢!連幾年前從色狼司機手中逃出來時,我明明嚇得四肢發軟,但我也同樣一滴淚都沒掉……」
「別說了!」譚巖一把將她拉入懷裡,眼裡儘是痛楚。
她一聲聲強調她的勇敢,卻讓他一步步情感沉陷。
「我不愛哭——」盛語昕在他懷裡吶喊,自信不輕易哭泣,此際卻在聽見他強驟且紛亂的心跳聲之後,淚珠又悄悄滑落了。
不!一定是她的淚腺出了問題!
盛語昕一驚,緊閉上眼睛,慌忙擠干眼裡兩泡淚。
被他緊緊的擁在懷裡,她明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舒適,怎麼會哭了?!
她飛快抹去頰上兩行淚,絕不讓他發現她的淚!
「我說,我知道了。」譚巖將她輕輕推離自己,俯首凝視著她,輕道:「但是我仍然要你答應我,無論我做什麼,你都盡量別哭,不然我會離開你。」
盛語昕大驚,他竟然厭惡她流淚到這種地步?
她以後真的要小心才行了……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哭,只要你不把我推開,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掉任何一滴眼淚。」
他唇邊泛起苦笑,這傻女人當真以為她能抵抗得住愛神的詛咒嗎?天啊!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在自己的感情也快速湧向她的時候……
「語昕。」他在她耳際低喚,略顯急促的呼吸在她發間穿梭。
為什麼她要這麼溫柔?溫柔到讓他對她充滿不捨。
他多想不顧一切,回應她的感情!
「嗯?你要吻我嗎?那你最好先將眼鏡拿下來……」頸間感受到他溫熱氣息的流動,盛語昕頰生紅暈,眼睛一亮,對他首次的主動碰觸感到相當興奮。
「不是……」不能吻,只要破例一次,他將可能再也把持不住自己!
「不是喔?」他抱得如此親密,卻吝於給她一吻,盛語昕好失落。
譚巖深呼吸了一回,緩和高漲的情緒,手指輕輕撥開她額前垂落的細柔髮絲,撫上了她右側髮際處的小疤痕。
「就是這兒嗎?」
「什麼?」盛語昕一時沒意會過來。
「從溜滑梯掉下來,受傷的地方。」
「喔,對呀,就是這裡。」盛語昕也摸了一下向來被自己忽視的小疤痕,自嘲道:「破相好醜,對不對?」
「不醜。」譚巖笑了笑。
「不醜你怎會特別注意?」盛語昕不解,他是什麼時候發現她額頭上有小傷疤的?
「就是注意到了。」早就對她額上小痕好奇,原來是小時候調皮的紀念品。他不禁覺得可愛又好笑。
「喔喔!我懂了,其實你都在偷偷注意我,對不對?」盛語昕睨著他,抿著嘴笑得賊兮兮的。
譚巖不知該怎麼回答。說不是,違背良心;說是,怕她又開始大作文章。
「告訴你唷!我身上還有一個三公分的大疤痕,比額頭這個丑上十倍,你有空可以多注意一下,如果你找著了,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二話不說!」
提起傷疤,別人是唯恐遮醜不及,盛語昕倒將之當成寶藏,還讓他來尋寶哩!
「別告訴我你是個疤痕處處的受虐兒。」
「我是自作虐啦,不是受虐兒。那個傷是我小時候爬牆偷摘我們鄰居樹上的蓮霧時,被牆上玻璃割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