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寄秋
「不知。」
一句不知讓風妒惡的神情為之一凜。「你在尋我開心嗎?」
「連老土地都找不到的人我怎麼可能曉得她在哪裡,不過依仙子們的推斷,她應該和紫竹童子在一起。」五兄妹情歸下凡謫仙。
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安排,風家兄弟一一遇到非原本命定之人,寄傲山莊的風寄傲與青蓮仙子結成連理,大捕頭風妒惡巧遇淨水仙子,貪吃愛玩的瓶兒則賴定善廚的老三風怒雷,而癡憨的傻子小王爺傻人有傻福,得綠柳仙子相助而得良緣,得回記憶回復本名姓風住塵。
彷彿冥冥之間有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將他們牽成一段段離奇的仙凡奇緣,讓不可能有所關聯的人產生交集,有了情愛糾葛。
若以此推論,那麼風家的女兒便會情系仙童,他們的際遇將會如同她的兄長,在時候到了遇見對的那個人,從此比翼雙雙飛。
「紫竹童子又是誰?」難道也是下凡的仙人?
麒麟回以「見識淺薄」的眼神,「看守紫竹林的童子,他……唔,我們怎麼又繞回原路,你到底會不會帶路?」
眼角一挑,他笑得神秘,「美酒佳餚,暖被香床,有什麼地方比美人窩更醉人的?!」
「你……你居然……對不起仙子……」臉漲紅的阿猛吃驚地停下腳步。
「非也、非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若不進去探個究竟,又豈知裡頭藏了什麼。」非吾願矣,吾不得已,他總要知道稚妹是死是活。
不過呢,他得找個人證明他的「清白」,不然家中的醋罈子若打翻了,那股味肯定讓他沒好日子過,他得先未雨綢繆一番。
阿猛的塊頭大,讓他前去打先鋒,他再伺機而動,從旁探聽消息,以飲酒作樂為手段來探知真相。
「你家的事與我無關,我為什麼要……啊!別拉,我不去,死都不去,你別想陷害我……」
一陣嗆人的濃烈香氣襲來,阿猛頓時全身一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已被推入馨香滿室的英雄塚,幾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往他肩上—攀,當下進退兩難地被脂粉味包圍。
瞧他一臉受困的窘態,暗自失笑的風妒惡搖搖頭,身一閃便躲到角落,冷眸靜觀。
驀地,他感到一絲寒意,頭往上一抬,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突然有種錯覺,似乎在哪裡見過,十分面熟。
「喲!我的小冤家,怎麼沒人伺候你,我風嬤嬤最見不得有人落單,秋夕、朝露,見客嘍,別磨磨蹭蹭怠慢客人,快點斟酒來……」
一張虛偽的笑臉揚著熱絡,毫不生疏地挽起風妒惡的手臂,往姑娘群裡帶,吆喝著要人送上酒菜,手腳若慢就得挨鞭子。
原本想將手抽回的風妒惡倏地眼一厲,瞪向與己相貼的臂膀,銳利的黑眸閃了閃。
這不是一雙女人的手,而是……
練過武的男人。
第五章
血!
給我血。
我要人血。
快,快起來彈奏,用你的精魄來彈我,我餓了,需要果腹。
快點起身,拿起身邊的琵琶,玉腕輕輕抬,雪色映月光,以指撥弦喚流星,閒來一曲論瑤曲,將我身體彈不停,我要你彈我。
快呀!風家女兒,給我你的血,鮮美甘甜的濃液,你是餵養我的宿主,不能拒絕我的召喚,快快走到我的跟前,不要遲疑。
來吧!來吧!走近我,我才是你唯一的知己,是我陪你度過孤寂的長夜,你能放開我,放開你自己嗎?
別傻了,丫頭,我們是一體的,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我們到死都糾纏,一如籐和樹,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我……
汗潸潸的風悲畫不斷地扭動身子,神色痛苦地逃開近在耳邊的低聲催促,卻怎麼也逃不開地似被定住,四肢猶如縛了石頭般沉重。
她知道自己應該逃,可是身體不聽使喚,彷彿正往上飄浮,逼迫著她必須靠近某物,用她慣常的音律給予撫慰,安定那股浮躁。
但是腦海中另一道清雅的聲音阻止她,平靜而恬雅的告訴她,「不可以,它會吸乾你的精血,快快離開勿受迷惑,它非聖潔。」
不曉得該聽誰的,兩股力量在體內拉扯,她很想搖頭,甩掉困擾她的一切,可她無法辦到。
好難受,好難受,她的頭好像快爆開似的,心窩裡亂流橫竄,彷彿有千萬條絲蟲游動著,因為過於擁擠而幾乎將酥胸擠開,向外湧出。
一下就好,只要彈一下就好,風悲畫這麼回答自己,她想只要輕撥琴弦一下,她的頭就不會那麼痛了。
驀地——
魔咒似乎解開了,她抬起上身,由床上走下,蓮步輕移。
是呀!彈它,有什麼不行,十幾年來重複同一件事也沒發生什麼,是旁人想太多,琵琶怎會傷人?它只是動人肺附的樂器。
好熟悉的感覺,她摸到琴弦了,指尖輕輕一撥即可解脫,她要彈它……
「你喔!總是叫人擔心,叫你別碰琴還是放不下它。」唉!魔在心中,難以根除。
幽幽的歎息聲彷彿低鳴的笛音,由竹身發出悠揚的樂曲,絲絲入扣,撩起湖心漣漪,清泉一般流入茵綠色靜泊,洗去跳躍的煩躁。
眉心傳來溫溫的指熱,催促著彈奏的魔音消失不見,起而代之是被溫暖包住的輕悅,緊閉的翦翦雙瞳動了動,蝴蝶停在花心似輕顫,輕媚水眸盈如綠波,緩緩地掀開。
「我……我怎麼了……」為什麼她會覺得好累?全身酸軟。
「沒什麼,你作了個惡夢。」一個足以致命的惡夢。
「可是我的頭……剛剛很痛……」她以為要裂開了,迸出黃稠汁液。
「不痛了,我把壞東西趕走了,你不再碰琴就不會再痛了。」他暫時壓住琵琶中的魔性,不讓它蠱惑她。
黛眉輕輕一蹙,像是不能忍受什麼似的,「可是我想彈它,好想好想……」
嗚咽聲輕揚,十分悲切,出自佳人的樊素小口。
風悲畫以為自己厭惡琵琶,痛恨它的存在,日日夜夜無止境的反覆練習,它是她掙不開的枷鎖,一再提醒她美色侍人的淒楚。
可是不碰它後,她才赫然發現自己是喜愛它的,若不以琴音娛人,而是自娛的陶冶心性,她相信她會更樂於彈奏它。
「不能想,畫兒,你必須打心裡抗拒它,我能幫你的是平復你的心神。」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能毀掉琴身原有的生命。
魔琴之所以入魔並非它所願,而是受人控制,不得已由靈物轉為魔障,純淨的靈性也因吸取了人氣而變得貪婪,回復不了原來的山林精石。
「好難,我感覺它在呼喚我,它很痛苦,痛得我的心也開始泛疼。」揪心的感受一陣陣,好像貓爪子抓著。
「那是你的幻覺,你在作夢,你該睡了。」飄逸的紫衣輕晃,溫潤如玉的紫竹扶著嬌軟的身子走向床邊。
「嗯,我該睡了,我……咦?你……你怎麼會在我房裡?」剛要闔上眼,她突然驚愕的察覺一絲不對勁。
他一頓,揚起清越的笑意,「你房門沒關。」
那一扇門對他來說形同虛設,輕輕一推便開了,門閂還是閂住的,毫無一絲損壞。
「我說的是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房內,畢竟男女有別……」意會到兩人此際的處境,雪嫩的粉頰微泛桃色。
「你清醒了。」唉!又是一聲歎息。
原本他想讓她當作他也是夢的一部分,這樣醒來後她也不會難為情,沒想到……他的動作還是不夠輕柔,吵醒了她。
「嗄?!」風悲畫茫然地掀了掀眉,聽不懂他說什麼。
「你作惡夢了。」這是最好的解釋。
「惡夢?」她毫無夢中的記憶,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天快亮了,你歇息吧!」她睡得不安寧,眼眶下泛著青色,令人心疼。
「你要走了嗎?」不知為何,少了他在身邊,她忽然心好慌。
他輕笑,一撫拉住他衣袖的小手。「不想我走?」
嬌羞的粉臉遲疑著,想要點頭,又怕他當她是不端莊的姑娘,好人家的閨女不會留男人過夜。
「害怕嗎?」
她不由自主的頷首,神情不安。「只要一會兒,我覺得冷。」
「是心冷,你被惡夢駭住了。」除去鞋襪,沒有邪念的紫竹擁她入懷,以被輕覆兩人。
「為什麼夢會令人心冷呢?我到底夢見了什麼?」她喃喃自語,聲音輕輕地飄進身邊俊朗男子耳中。
「你該睡了,畫兒,什麼都別去想地闔上雙眼,你很累了。」魔物的召喚讓她身心俱乏,雖未彈奏也損及精神,身體會感到異常疲累。
「嗯……很累……」身子是累,但心口卻怦怦怦地直跳。「可是我睡不著,怎麼辦?」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竹子清香,她的心慢慢平靜,感覺很安心。
「睡不著……」紫竹揚起手,準備施法,好使她一夜好眠。
她突如其來的說道:「你陪我聊聊好不好,我還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