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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余宛宛

    「這道茶香豆腐,以烏龍茶葉細末、花椒子細炒,味道香濃,適合下飯。這籠三色包子,是以紅面之紅、梔子花之黃、松汁之綠所制,裡頭餡兒各色不同,紫蓉愛嘗新,一定喜歡。還有這道冰糖燉肉……」華澤蘭開心地說著。

    莫稽與華紫蓉見她這般神采奕奕,誰也不忍心打斷她興致,於是各自板著臉,瞧都不瞧對方一眼,悶聲吃起飯來。

    而華永清因為餓極了,手裡筷子倒是忙碌異常。

    「多吃點。」莫稽將銀箸放到華澤蘭掌裡,在她碗裡佈滿了菜。

    華紫蓉看著姊姊那只堆得山高似的銀碗,她眉頭一皺。

    「我姊姊吃東西精細,每味都只嘗一些。你堆了這麼一大碗菜,牛嚼牡丹似地,讓人瞧著都食不下嚥了。」華紫蓉不快地說道。

    「他是為我好,鎮日呼前吆後的,不外乎就是希望我身子好些。」華澤蘭身子微向後,靠在莫稽身上,故作不經心地化去了莫稽即將和妹子對沖之怒氣。

    莫稽看著華澤蘭,拳頭喀地緊握成拳,一顆心擰痛了起來。

    蘭兒啊蘭兒,你可千萬得相信我啊!

    他攬過華澤蘭腰身,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別這樣,這兒還有人在哪。」華澤蘭羞紅臉,推了下他手臂。

    莫稽倡譬鑠雙眸瞪了華紫蓉一眼,是警告,也宣誓著他要華澤蘭之決心。

    「你們兩姊妹許久未見,想來有許多、心事要談,我先回房。」莫稽沈聲說道,大掌撫著華澤蘭長髮。「還有,咱們倆明日便成親,別談得太晚。」

    「明日便成親,會不會太匆忙了些?」華澤蘭水眸驚訝地大睜,驚呼地握住莫稽手臂。

    「擇期不如撞日,你妹妹、叔叔恰巧到了山上,正是好時機。」不管她之後心意是否會動搖,她是他莫稽的人,總是不變事實。

    「不成!」華紫蓉大聲反對。

    「這事不妥啊……」華永清瞄了蒼狼一眼,囁囁嚅嚅地說道。

    「哪裡不成?哪裡不妥!」莫稽粗聲問道,根本沒將人看在眼裡。

    「婚姻大事,自當稟告家中長者,依禮而行。」華紫蓉說。

    華澤蘭不解地擰起眉,妹妹一向自由不羈,怎麼而今卻重視起這些繁文縟節了呢?

    「你們雙親已逝。」莫稽步下長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叔父還在,我們姊妹視之如父。」華紫蓉說道。

    「是嗎?」莫稽黑眸一瞇,回頭瞪向華永清。

    「這……」華永清頓時僵直如石。

    「蘭兒,你明日嫁我不嫁?」莫稽目光落在華澤蘭身上,只在意她之回答。

    「我早允了你,不是嗎?」她說。

    「好!有你這句話,我便是現下死了也無憾了。」莫稽仰頭大笑出聲,雄渾笑聲在屋內迴響著,有種千軍萬馬也難匹敵之氣魄。

    「別胡說,我不愛聽你說那些不吉祥的話。」華澤蘭感覺到不安,她傾身向前緊抓著几案邊,指節都泛了白。

    「你不愛聽,我便不說了,早些歇息。咱們明日就做夫妻!」

    莫稽在大笑聲中離開了主屋,砰地一重重闔上了門。

    華紫蓉揣測著莫稽應當已經走遠了之後,她立刻坐到姊姊身邊。

    「姊,你不可嫁給他。你莫非忘了爹娘已經將你許配給劉大哥了嗎?」華紫蓉拉著姊姊的手,急切地說道。

    「是啊、是啊。」華永清舉袖拭著冷汗,這時才敢大聲說話。

    「我被莫稽救到這山上來,共度了這許多時日,雖是兩廂清白,不過劉家想來也容不下我這樣一名兒媳了。況且,莫稽待我極好,我也是真心在乎他,我不知道你何以要反對呢?」華澤蘭柔聲說道,安撫地拍拍妹妹手臂。

    「即便莫稽生性兇惡,在外頭胡作非為,你仍要嫁他?」華紫蓉問道。

    「你也誤聽了什麼謠書嗎?」華澤蘭著急握著妹妹的手,慌得攬緊了眉。「莫稽嗓門大、脾氣壞,旁人難免對他有所誤解。我聽七巧兒說過,山上原本傳言莫稽煉鐵之處,因為怕僕役受不了煉鐵之熾苦而逃跑,便施毒弄聾逼啞工人,好讓他們有口難言……」

    「那確實像是他會做之事。」蒼狼罪大惡極,普天皆知。

    「但那只是誤會一場!我問過他此事,他說那些聾啞之人,是他下山時見他們於街邊乞討,無家無親鄰,便將他們帶了回來,好讓他們在這山上自食其力,有一口飯吃。」華澤蘭說到最後,雙眼發亮、胸口激動不已。

    華永清左右張望著,根本沒把她們的話聽進去,滿腦子只想著要如何逃離這處地方。

    「他隨口說說,你便信了他?」華紫蓉不能置信地搖了搖頭。

    「我為何不信呢?」她讓七巧兒去問過那些聾啞之人,其中有人能識字,確實寫道他們是為莫稽所救上山。

    華紫蓉望著姊姊臉上一派信任,她既是心疼又是不忍心。

    她若不將實情告訴姊姊,難道真要看著她跳入火坑嗎?可蒼狼若真如傳言般惡劣,為何又要領他們上山?直接殺了他們,他的秘密豈不是能更保全嗎?華紫蓉秀眉不解地打著結。

    八成是這蒼狼愛極了澤蘭姊姊,滿腦子都是要討好姊姊的念頭。男人在傾心於一名女子時,可以多麼不顧一切,她也曾經在西門豹身上見識過的。

    「紫蓉,為何不說話?」華澤蘭感覺到妹妹此時之心慌,也隨之不安了起來。

    「我只是無法置信,你竟會隨意相信蒼狼的話。」華紫蓉脫口說道。

    「蒼狼傳言甚多,與莫稽又有何干?」華澤蘭眉頭攬得更緊,不願去細想妹妹話中涵義。

    「因為莫稽便是蒼狼。」

    第九章

    「莫稽便是蒼狼……」

    華澤蘭鬆開妹妹的手,焦急地後退。慌亂雙掌一個不小心,便將几案上銀箸、杯盤,全都噹啷地盡摔落於地。

    不可能!

    華澤蘭緊擁住雙臂,一股寒意從骨子裡爬出,冷得她全身不得不劇烈地顫抖著。

    「你在蒼山之上,怎會一切都不知情,除非他有心隱瞞。」華紫蓉擁住姊姊,哽咽地說道。

    「這裡是藩山,不是蒼山啊!莫稽也不會是蒼狼,蒼狼殺人無數,可莫稽救了我哪!」華澤蘭仰起梨花帶雨的臉龐,淚流滿面地將莫稽先在山下救了她,又於其後山嵐溫泉毒貂處捨身救她二事,全說了個仔細。

    「毒貂那事,誰知道是不是他串聯旁人欺瞞於你,所演出的一場戲。」華永清接口說道。

    「不會的。」華澤蘭臉色霎時慘白,腦間閃過一陣昏眩,勉強咬緊下唇,才沒倒了下去。

    「你瞧不見,他隨便放只東西咬你,再假意捨身救了你,這也不是難事。」華永清壓低了聲音,只想著如何與她們商量離開一事。

    華紫蓉驚訝地看著叔父,萬萬沒想到他竟有法子說出這番想法。

    「不會的,他不會做出這般陰險之事……況且,他在山下救了我總是實情哪。當時黑衣人正在殺人之際,我不曾見過他啊。」華澤蘭哭著想盡法子要為莫稽平反。

    「可紅嬤看到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說你昏迷之後,莫稽黑吃黑殺了所有劫財黑衣人,再扛了你上山。」華紫蓉急紅了眼眶,心裡也迷惑了。

    「不……他和黑衣人不同夥,他是最後才從山上下來救我的……」華澤蘭啜泣著緊握著妹妹的手,只盼得能說服他們一丁點。

    「那你當時車內財富全都被洗劫一空,又如何解釋呢?」華永清說道。

    「興許是別的盜賊所做啊!他若是蒼狼,直接要了我即可,為何要用上這麼多心思?」

    「也許他對你動了真情。」華紫蓉脫口說出不久前,西門豹用一雙妖媚雙眸看著她時所說的話。「也許他可以負盡天下人,卻絕不負你。」

    「別說了。」華澤蘭搗耳,不願再聽。

    華紫蓉看著姊姊,如同見著了當時自己允了西門豹一顆心之後,那般癡傻神態。

    她們姊妹同樣遇難,同樣同為人所救,亦同樣受制於被救男人之下,同樣愛上了惡徒……

    「姊姊,你三思吧,這蒼山小徑間白骨無數……」華紫蓉抱著姊姊,淚水汩汩而落。

    「別說了!別說了!」華澤蘭大喊出聲,推開了妹妹,摸著石壁下了榻,她慌慌張張地走到睡榻邊,自枕下拿出那把他為她而鑄之匕首。

    匕首裹在小羊皮袋裡,被暖炕烘得熱暖了。那熱度偎得她如冰柔荑,陣陣刺痛。

    她把刀刃貼在胸口,全身不住顫抖著。要她如何相信,對她千般柔情、百般疼愛之莫稽,竟會是殺了她莫家車隊,且背負著天下惡名之蒼狼呢?

    「姊姊,你千萬別做傻事。」華紫蓉衝至姊姊身邊,想抽回她手裡匕首。

    華澤蘭搖頭,將匕首當成性命一般護著,怎麼樣也不肯放手。「我已是死過一次之人,不會再做傻事。只是,你又何苦告訴我這些呢?倘若他便是那匹惡狼,我們也沒有機會下山啊……」她寧願被蒙在鼓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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