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夢蘿
然而在這個地方發生了這種事,自是不能再將她帶回單府。
若是教他母親得知他居然以如此極端的做法欲將人給逼走,恐怕他母親一定會責怪下來。
既然單府回不得,那麼——
就在單翼臣思索著何處最適合讓她靜養時,房門外已傳來他母親馬鳳的嗓音,當下已替喜兒的去處做出了決定。
「翼臣,我知道你在裡面,快把喜兒交出來。」大夫人馬鳳在門外,以著不容拒絕的口吻說著。
在她身後的自然是遲遲不見喜兒出來、於是急忙回單府討救兵的小樂。
聽見母親的聲音出現在門外,翼臣一臉訝然。看來該來的總是會來,他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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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這一撞,當真撞得極之嚴重,足足令她昏睡了三天三夜,人仍未見甦醒。
這情形直教單府的所有人為喜兒的傷勢顯得憂心忡忡,連大夫也說喜兒頭部受到重創,只怕會留下後遺症。
單仁福及妻妾們更擔心若上官喜兒遲遲不見好轉,主使者單翼臣可就免不了要為此吃上官司。這將人逼死的罪名可不輕呢。
翼臣這孩子怎會做出如此糊塗的舉動呢!著實令眾人感到十分意外。
儘管上官喜兒再不討喜,也犯不著以如此方式逼她走吧。
然而最教單家人詫異的是——這上官喜兒居然擁有沉魚落雁、美麗脫俗的容顏,在大夫人派人將上官喜兒接回單府、眾人在目睹她的本來面貌時,可全都看得目不轉睛呢。
這樣的俏人兒,單翼臣怎麼狠得下心以如此方式對待她呢?眾人不禁一陣唏噓。
「你怎麼會這麼胡來!即使你想把人趕走,也犯不著用這種方式把人逼走。」馬鳳坐在大廳上訓斥兒子,臉色自然不好看。
她萬萬想不到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兒子會為了把人逼走,居然使上這種小人伎倆,把喜兒逼迫到必須以死護衛自己的清白。
「你實在是太荒唐了,兒子。」單仁福不免為自己的兒子感到羞愧。
一個女子的貞節,豈能讓他這樣糟蹋,簡直太胡來了。
「大夫人,大少爺他並非當真要奴才侵犯上官小姐,我們原本只是想做做樣子,嚇唬她罷了。」阿部挺身為自己主子說話。
「阿部,你認為此事還不夠你警惕嗎?你替大少爺做做樣子,卻把人逼得以死來明志,所幸喜兒沒死成,否則你就等著進牢裡吃牢飯了。」馬鳳冷冷地看了阿部一眼。
聞言,阿部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的退至一旁。
「娘,這次是我太大意,您就不要再責怪阿部了。」單翼臣但覺好笑的看著神情沮喪的阿部。
這阿部對自己的忠誠可見一斑,他不希望他因此受到母親的責備。
「大意?」馬鳳抬起眉,兒子的說法令她頗不以為然。
「我並未料到上官小姐居然會以如此激烈方式尋短。」他坦誠道。
正因為從未料到她會有這種寧死不屈的骨氣,因此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才會令他措手不及,更遑論讓她在眼前撞牆而來不及阻止了。
「你讓阿部假裝要污了她的清白,卻沒想到喜兒會以死明志?我不是說過女子最重名節,你怎麼——」
「因為我不相信她會毫無目的的嫁進單府。」單翼臣直接打斷母親的話。
馬鳳一時無言以對,只是長長歎了口氣。兒子終究是為了這個家,這個出發點,令她無法太苛責他。
「大小姐她嫁進單府絕對沒有任何目的。大少爺,請你不要再誤解大小姐。」一直站在廳外的小樂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站出來說話。
「小樂,你不是在照顧你家小姐,怎麼跑出來了?」馬鳳看向站在大廳前的她。
「是大小姐她——」小樂才正要說下去。
「她怎麼了?」單翼臣卻已先一步的打斷她,並大步走到小樂面前。
他急迫的表現令在場眾人感到十分詫異,唯有阿部瞭解大少爺何以會有如此矛盾的表現。
「大小姐她醒來了,可是——」小樂哭喪著臉,正要說下去。
只見單翼臣已如旋風般奔出大廳,消失在眾人眼前。
「兒子……」單仁福訝叫,和妻子交換驚詫的眼神。
現下是怎麼一回事?
向來從容不迫、瀟灑自在的兒子,居然會有如此急驚風的行為?
明明是他把人逼到奄奄一息,怎麼這會兒看來最在意的人竟是他?
小樂不管眾人有多詫異,見單家大少爺急忙跑去見喜兒,擔心他又要對喜兒不利,當下直追在後頭。
她不會再讓大少爺欺負喜兒,喜兒這會兒的處境已經夠淒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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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翼臣快步來到喜兒的房間前,才走近門口,便隱約能聽見房裡傳來喜兒輕聲啜泣的聲音。
他的胸口一緊!即使人在門外,他都能聽出她的啜泣聲裡充滿了無助。
許是他當真逼人太甚、做得太絕,否則這向來堅強的小人兒豈會容許自己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在和他對峙時,她一直是那麼聰慧伶俐及不甘示弱,她的確是特別到令他刮目相看,也因此,她的哭聲更教人心疼。
輕輕推開房門,單翼臣踏進新房裡,就見喜兒曲著腿、縮著身子,倚靠在床的最角落。
那畏縮的模樣令他大皺其眉,正欲開口之際,卻先聽見她的叫喚。
「小樂,是你嗎?」喜兒不確定的叫。
眼前黑漆漆一片,令她心裡充滿了不安,想放聲痛哭,又怕造成小樂的負擔。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喜兒抑制語調中的顫抖,卻控制不了自己頻頻發抖的身子。
哭泣是軟弱的行為,從小就在臉上上色的她,更是不能輕易掉眼淚,因為淚水會洗去她臉上的脂粉。
是以她幾乎不曾為任何人、任何事傷心掉眼淚,也因此,她一直是堅強的面對老天爺給她的種種磨難。
一直到了這一刻,當上天連她的光明都奪走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堅強。
不過就是一睜開眼,發現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不過就是成了盲人而已,不過就是看不見而已,她就承受不住這殘酷的打擊,哭得像個淚人兒。
她不堅強,一點都不堅強。
「小樂?」
儘管一直沉浸在自憐自艾裡,她還是感覺到房裡不止她一人,身旁不遠處隱約傳來沉穩的氣息。
沉穩?不,房裡的人不是小樂。在得知她眼睛看不見時,小樂早已急忙衝出去替她找大夫了。
「是誰?是誰?不要靠近我!」喜兒驚慌的大叫,身子退到無處可退。
單翼臣錯愕的瞪著眼前拚命揮舞著雙手,不願讓人靠近的喜兒,震驚到連胸口都疼了起來。
她看不見?那盈滿淚水、一片晶亮的雙瞳翦水,居然看不見了?原來大夫所說的後遺症就是指這個?
老天!他對她做了什麼殘忍的事!
單翼臣十分懊悔的握緊拳頭,用力朝牆上一擊,痛楚立刻從指頭傳來,但這絕對不如小人兒現在所承受的萬分之一痛苦。
此時此刻,他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悔恨,他僅感到胸口難受到像是教人狠狠揪住一般,痛得一度呼吸困難。
「啊!」只見喜兒被這突來的拳擊聲嚇得驚聲尖叫。
「大小姐!」小樂在此時急忙衝了進來。
「小樂!」一聽見是自己最信賴的嗓音,喜兒努力奔向聲音來源。
「大小姐,小心!」小樂驚叫著,眼看著喜兒就要跌下床。
所幸一旁的單翼臣早已動作迅速的上前接住喜兒跌向地面的身子,並將她輕放到床上。
「大——」小樂正欲出聲,卻在單翼臣警告的眼神下吞回了聲音。
罷了,她明白此刻若是教喜兒得知將她逼迫到這地步的大少爺此刻就在房裡,喜兒一定會十分激動,而她頭上的傷口可禁不起再一次激烈的動作啊。
不行,絕不能讓喜兒知道大少爺就在房裡。
「小樂,是不是有其他人在房裡?」喜兒縮著身子,不安的伸出雙手。
小樂連忙上前握住喜兒尋求依靠的雙手,並在她身旁坐下。
「小樂?」
「是我,大小姐,你不要怕,現在開始,我一步都不會離開。」小樂輕聲說著,眼神卻十分忿恨的瞪著單翼臣。
對於小樂的怒視,單翼臣倒不曾放在心上,他僅是皺起眉,指著喜兒的頭。
小樂順著他的手勢,果然見到喜兒的傷口處正滲出血絲。
「啊!大小姐,你的傷口又流血了,趕緊躺下來休息。」小樂著慌地大叫,忙扶著喜兒躺下來。
喜兒順從的躺在床上,由小樂服侍她,眼淚卻在此時撲簌簌滾落。
「大小姐,是不是傷口很疼?」
喜兒搖著頭,一併將象徵脆弱的淚水甩開;她只是難過自己連躺下都需要小樂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