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白樂絲
知恩用力的搖首,「不、不會,我無所謂,真的。」
嘴裡說著無所謂,知恩心裡卻忽然有些疙瘩。
那個人……是誰?不知為何,她有點想知道,是誰曾經代替過程豫的母親照顧他?
是他曾說過的「好人」嗎?
驀地,知恩想起了哭泣的女人。難道是她?
這樣想著,疙瘩似乎變得清楚了,笑容從知恩臉上退去,她抱著旅遊指南,有些悶的靠在安全帶上安靜了起來。
一下子樂、一下子哀,程豫看看知恩,對她的反應不太瞭解。
「你沒事吧?」
知恩楞楞的抬頭,這才發覺自己的情緒。她在幹嘛?難不成因為程豫吃起夢中女人的醋?
就算程豫說了愛她,她跟程豫之間也還沒有什麼,不是嗎?
但是,這擱在心裡的在意呢?
知恩垂下眼。是啊,打從見到程豫開始,她總是在意他,眼光不自覺的就會放在他身上,平時工作閒下來也會想,老覺得他熟悉,對這份熟悉感也從來沒有討厭。
她……到底是怎麼了?
知恩有些混亂,勉強的扯著笑,「沒事。」
程豫看著她淡然的表情,望著窗外緩慢的車潮沉思著,然後一個打轉,他把車子開到了對向車道裡。
「你要幹嘛?」知恩驚呼。
「塞車塞成這樣,去了貓空一樣會是人多到失去興致,我們去別的地方。」
「什麼地方?」知恩疑惑道。
「一個我認識的地方。」程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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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花市。
程豫少數認識的地方,也是他假日除了在家想案子之外唯一會來的地方。
在這裡,人潮一樣多,但是琳琅滿目的各式花草,分散掉了知恩對於擁擠人群的不適感。她的眼神顯得有些興奮,穿梭在人群間東摸摸、西瞧瞧的,對著有見過沒見過的植物充滿好奇。
程豫默默的守在知恩身邊,聽著她娓娓的道著關於植花的知識,她洋溢著快樂的小臉,讓程豫的心情有些滿足。
果然沒記錯,知恩喜歡花草,即使失憶,並沒有影響她原有的喜好。
這些年,程豫一直記得,只不過,他是在知恩離開的時候,才發現她有這樣的興趣。
看著他愛的女人的笑容,程豫內心有些恍惚,他愛的人因他而快樂,愛情說穿了,要的也就是這樣簡單的東西而已。
為什麼當初他一點都不瞭解呢?
牽住她的手緊緊的握著,程豫看著知恩的臉,沒有移開眼光。
知恩從花裡抬頭,瞧見的,就是程豫一副看起來像是要哭要哭的表情。
「你怎麼了?」空出的小手撫上,冰冷的掌心貼上熱熱的臉頰。
程豫回神,驚覺到自己又陷入過去的罪惡感,他用微笑掩飾。
「天氣冷,要不要找地方休息?」
停在頰上的手僵了一下,下一秒,紅霞飄上知恩的臉龐。
男人說……「休息」?
程豫瞅著知恩的反應,會意的勾勾嘴角,「我是說找地方喝茶聊天,你想到哪兒去了?」
知恩楞了楞,她尷尬的收手,偏過小臉,不讓自己懊惱的表情被程豫發現。
她怎麼會有這樣色情的想法?
不過剛剛,她還真有點期待他對她做些「什麼」……
想著想著,心又怦怦的加快速度,令知恩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程豫見她不語,有些納悶,瞧著知恩的視線,他對著花攤老闆喊道:
「老闆,給我兩盆薄荷。」
程豫的聲音勾回了知恩的視線,在她來不及反應時,兩盆綠意盎然的薄荷草已被打包好塞進知恩的懷裡。
知恩呆了呆。「給我這個幹嘛?」
瞅著知恩的表情,程豫挑眉。「你不是想要這個?」他的臉住她靠近幾分。「不然你剛才看著它在想什麼?」
男人的呼吸飄到了耳畔,咚咚的心跳鼓噪著,想起了方纔的念頭,程豫的接近又讓知恩不知所措,她連忙把熱熱的小臉埋進懷中的薄荷草裡。
「謝、謝謝。」
程豫站直了身,拉著知恩往前走。「天氣很冷,還是找個咖啡廳驅驅寒吧!」
知恩跟著他,抱著草,薄荷涼涼的味道舒緩了她的緊張。
結果,連咖啡廳都是滿的,兩個人只好在便利商店買了熱飲,坐在森林公園的長椅上。
程豫從袋子拿出罐裝奶茶,打開拉環後,才交到知恩的手上。
「抱歉,委屆你吹風。」
知恩搖搖頭,用著罐裝奶茶的瓶身暖手。「雖然冷,但是有陽光,這樣曬曬太陽也不錯。」
她溫柔的彎著笑容,小小的喝了口奶茶。一陣清風吹來,身旁的樹沙沙作響。
四周植物林立,樹的香氣浮在空氣中,朦朧間,知恩腦海裡有了一個似曾相似的景象,一個也有大樹的庭院景象。
彷彿間,知恩看見了程豫站在裡面。
「你也喜歡植物嗎?」她問程豫。
程豫楞了一下,頷首。「我媽喜歡。小時候看著她整理花草,跟著弄,也弄出了興趣。」
「難怪,你事務所的花園這麼漂亮。」知恩又喝了口奶茶,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放下罐子,從身旁的塑膠袋裡拿出一個另外裝的小盆栽。「這個給你。」
程豫頓了頓,接了過去。「這是什麼?」
「彈簧草。」墨綠色的圓葉子一層層的堆成小株,微微彎弧的葉片像是有彈力張著生命力,知恩望著程豫細細的看著盆栽,她說:「很可愛喔!我今天才發現的。我買了兩盆,一盆給你,算是薄荷的回禮。」
「謝謝。」程豫笑開,又是那好看的笑容。
知恩心口甜甜的,她伸伸手指,「老闆說,現在是冬天,一個禮拜澆一到兩次水就好,夏天的話,就要給到三次。」她尷尬的撥著發。「不過我養盆栽的技術很糟,以前買的好幾盆花草都被我養枯了,我弟都要我別再殺生……」停了幾秒,知恩把薄荷也拿出一盆交給程豫,「這個你也拿一盆好了。」
「為什麼?」
「因為……我怕它們都被我給照顧死了。」
程豫瞅著手裡的盆栽,又瞅著知恩,他輕笑,「你不會。」
眼中映著程豫的笑臉,知恩的小臉又熱了。「你又知道?」
「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
知恩不明白程豫語氣裡的堅定從何而來。「為什麼知道?」她有點好奇。
程豫伸手,拉過知恩的肩膀。「你今天的話似乎有點多?」
偎在他懷裡,知恩有些發楞,程豫的一句玩笑話,又勾起了知恩的混亂情緒。
話多?好像是這樣子……知恩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心情是久違的輕鬆。
看著程豫的側臉,混亂的情緒化成一股熱流,暖著心,知恩突然覺得有些幸福。
這些……是因為跟他在一起的關係嗎?
這個有著剛毅臉部線條的男子,與他認識、和他相處,也不過短短這一陣子的事情,但是莫名的,跟著他,總讓知恩覺得很心安。
是啊,心安。無論是家人或是朋友,沒有一個人能讓她有這樣的情緒,但是程豫——對失憶的知恩來說,算是陌生的男子——卻很自然的走進了她的心裡。
喜歡他的氣息、喜歡他的笑容、喜歡跟他相處的每一分鐘——
原來,她喜歡這個男人,沒來由的,卻是自然的。
「怎麼忽然不說話?」程豫低低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男人的溫暖,讓知恩的眼神變得溫柔,她開口:「你知道嗎?自從我失憶以來,我的生活過得有些戰戰兢兢,其實狀況已經改變了,但是因為家人的眼神,我總覺得自己應該照著過去的自己過活,只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又不得不勉強,漸漸的,我學會了戴著面具和他人相處。」
「那你現在也是戴著面具跟我說話?」
知恩輕呵,「沒有,你沒有。」她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你就是例外。」
輕柔的嗓音說著,聽得程豫滿是心疼,他大手一伸,撈過知恩的頭壓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以後要是覺得累,你就來依靠我吧!」
胸口的暖意驀地蔓延,知恩楞在程豫的肩膀上,笑意慢慢浮現,眼睛也有點酸酸的。
知恩忽然知道,為什麼她在聽見程豫說愛她的時候有著感動了。
也許以前的她,跟現在的她一樣,喜歡這個男人很深很深。
一時間,知恩對於夢中女人到底是誰、她對程豫的熟悉、及所有的疑惑,她忽然覺得一切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知恩低下頭,把臉埋進程豫的胸瞠裡。
「程豫。」
「什麼?」
「我以後……真的可以依靠你?」
「可以。」
「那麼,要是我的盆栽枯了,我可以去你那兒看嗎?」
「可以。」
「那……程豫。」
「什麼?」
「我們交往,好不好?」
感覺到背上的手頓了一下,沒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她聽見了他的聲音。
「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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